在趙熾在紫霄宮住下后,他每天都一早來到林清玄和李莫愁所住的小屋伺候,說是伺候其實就是一早服侍林清玄洗漱,然后祖孫三人吃了伙房送來的清粥,林清玄就為趙熾講解一些修行法門。
這一天,趙熾學了一些速成的玉清斬魔經上的武功,正在小屋數里外的一塊大巖石上演練阿鼻神劍。
片刻后就用到了“修羅攪海”,手中全真制式長劍一抖就見白光閃爍間一把長劍似乎化作兩把左右甩動,彷佛兩條蛇一樣搖擺前刺,招式的精妙奇怪乃是中土武學所未有的。
“咦?”
趙熾忽然聽到一聲疑惑聲,不等反應過來就覺一股惡風鋪面,他知道是有人偷襲,急忙閃身,心中機警間同時抬手刺出修煉的最精熟的全真劍法。
可是這一招最熟練也頗具威力的“萬里封喉”剛用出來趙熾就感覺手上一輕,長劍就不翼而飛了。
趙熾本就缺乏戰斗經驗,此時長劍被人無聲無息的奪了去,他更是驚異不已,倒退一步左顧右盼,就看到四尺以外不知什么時候站著一個鶴發童顏,有著銀白色長胡須的老人,看著十分蒼老,但是兩眼瑩瑩如玉,讓人看一眼就記住了這雙眼睛而忘了他的長相。
這個老人手中把玩著趙熾的長劍,道:“這是什么奇怪的武功,你用剛才的劍法跟我打。”說著把劍又給遞了過來。
趙熾看這個老人似乎沒有惡意,就接過長劍用阿鼻神劍刺了過去。
那個白胡子老頭果然十分高興,大叫一聲:“好招數!”說著右手一壓就以一門高明的拳法抵擋,任憑趙熾劍法如何變化,他的拳法也不用勁力就能打在劍嵴上,讓趙熾的劍法雖然能盡力施展,但是卻近不得老人身前一尺。
過了一個時辰,趙熾累得氣喘吁吁,見這個白胡子老頭武功深不可測,自己不管怎么變招,可是都奈何不得老人,又擔心他是故意看自己的武功,忙收劍后退,皺眉道:“老前輩你是誰?來我全真教紫霄宮做什么?”
老人哈哈一笑,抬頭道:“小道士你是誰的徒弟?”
趙熾也不知老人是友是敵,就有意說道:“家師志成道長,家祖乃教主紫霄靈光洞妙清玄真君大天師。”
老人一愣,問道:“清玄什么時候又成了大天師了?蒙古大汗封的還是趙家皇帝封的?”
“當朝兆光皇帝陛下御旨加封,您老人家尊姓大名?與家祖是友人嗎?”
“我是老頑童,你叫什么名字?”
趙熾忽然想起來聽師父說過本教還有一位輩分最高的老祖,叫周伯通,外號老頑童,據說是武功深不可測,不在師祖清玄真君之下,想起師父說過周老祖的相貌與這位老人確實差不多,加上剛才他老人家武功深不可測,自己平生僅見,應當就是周老祖了。
“弟子趙熾拜見老祖。”
趙熾上前跪下叩首,周伯通兩手虛扶就有一道柔和勁力將他托起,趙熾心中暗道:師祖也是用的這樣的柔和之力將我托起,不過他老人家手也沒動,似乎比周老祖高明許多。
周伯通正待說話,忽然聽到林清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周大哥來了,我早就讓烏虛法去請你了,怎么來的如此晚?”
“他到長壽谷的時候我正修煉神功到關鍵時候,瑛姑就留他在山谷等待,昨日我出關后得知你回來了這不就當先趕來了嗎?”
周伯通微笑說著,聲音也不大,但卻送出了十余里遠,連紫霄宮院子里掃地的道人都搖了搖頭,以為出現了幻聽。
因為周伯通和趙熾交手耽擱了許久,烏虛法也追上來了,遠遠的就喊道:“周老祖。”
周伯通嘿嘿一笑,沖著趙熾做了個鬼臉就轉身朝著林清玄的精舍走去,看著是行走,但是三兩步就走出一丈開外,頃刻間就走出十多丈遠了。
在武當山后山的一個山坡上坐落著一個小小的木屋,房前還有小小的籬笆墻,院子里種滿了花草。
忽然木門被一陣清風推開,林清玄不知不覺的已經站到了院子里,笑道:“周大哥到了嗎?”
一陣哈哈笑聲,院中就多了一位鶴發童顏,但依稀可見頂上白發發根隱約轉黑的老人。
林清玄和周伯通相視一笑,先是目光如炬的看著對方,暗自審視著對方的功力變化。
在林清玄的眼中,這個老人早已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在他未用功之時無論是呼吸還是腳步都察覺不出與普通人有何變化,但是兩眼清澈,精光內斂,卻也知道內力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周伯通看著林清玄也是嘖嘖稱奇,道:“兄弟,你的內功修為現在已經不在我之下嘍。”
十余年未見,兄弟二人相視一眼,便知對方的功力都到了隨心所欲,無不如意的最高境界,哈哈一笑上前兩手一握。
林清玄只覺一股陰陽相濟的勁力涌入手中,知道是周大哥試探自己的功力,念頭一起就運功相抗。
只聽得一聲噼啪爆響,周伯通和林清玄便撒手戰定。
周伯通哈哈一笑,拽著胡須說道:“哎呀老弟,林兄弟你還真是不得了啊,我老頑童,只覺得這十幾年日夜鉆研,好不容易將第六重天創出,以為定能讓你大吃一驚,心生佩服。
不料你竟然也將這兩門神功創出了更厲害的境界,與我的頗有不同似乎更見威力,哎呀,你是怎么想出的這神功心法的?快快教我!”
林清玄微微一笑道:“這事說來話長,咱們兄弟二人入室再說。”說著兩人執手走進房中。
李莫愁正在房中修煉先天功,等到林清玄和周伯通進來后剛好收功,起身見禮。
周伯通哈哈笑著點頭道:“這幾年兄弟你不在,都是兄弟媳婦常常到長壽谷里看望我們。每回來都給我帶些好玩的玩意兒。前年我看她功夫練成了,就又把先天功傳授給她,她現在先天功要是練出了火猴,你把那焚訣和黑水真法都能教給她了。
只可惜我那婆娘資質悟性都不夠,不然的話我也能將這神功仙訣傳授給她,然后夫妻倆合籍雙修,這十余年來定能壓你一頭了。”
林清玄知道周伯通性情單純,天真無邪,想到什么便說什么,話語中也并無他意,所以就笑著點頭。
待到三人入座后,趙熾和烏虛閣師兄弟兩個就將廚房剛煮得的茶水端來,這才退到房外,垂手站在門口兩側,等候著師祖教主隨時可能的呼喚。
周伯通和林清玄雖然也有十多年未見,但是兩人都不是那耽于七情六欲之人,也不寒暄客氣,更不說什么親熱話。
林清玄簡單詢問了幾句長壽谷神凋和菩斯曲蛇的情況后,就微笑道:“大哥,我在西域修得了諸多門派的上乘神功,然后以那些武功為養分吸收研磨,終于將焚訣和黑水真法第六重天的心法口訣創出,我現在說與你聽,咱們好生參演一番如何?”
周伯通搖搖頭,道:“我先說,我先說,方才我就感覺你的陰陽勁力比我的威力大一些,只怕是你要說了,我苦心十余年所創的第六層心法便不好意思再說出口了。”
林清玄剛點頭還未說話,周伯通就開始說道:“我們共同創研創的兩部神功當年都被推演到了第五層的心法口訣,這已經是將那先天功、九陰神功等道家正宗真法和武學精要融匯于一爐了,再往上研究,往深里研究,可以說是十分困難。
我前三年每日鉆研苦修也毫無頭緒,某一日我在山谷內御水玩耍時忽然心有所悟,品悟道德經真言中‘大方無隅’、‘質真若渝’、‘大象無形’、‘道隱無名’的道理與這水的品質一樣,當時就閉關三個月理清了頭緒,最終用時五年終于將那黑水真法第六層慢慢研創而出。
后來又以黑水陣法第六層心法道理,觀察火焰數月,用了四年時間才創立推演出焚訣第六層心法,我十年苦心將這兩門心法練成,只覺十分厲害,威力遠勝第五層,就要讓你看看。
沒想到你以道家真傳為根基,融入西域最上乘的武學也創出了第六層心法,而且比我的還要厲害不少,真是讓我泄氣,嘿嘿,早知如此,我這十余年就不研究了。
唉,可是放著這等神功在眼前,明知越是往越深的鉆研就越深不可測,未來更是能開辟一條超越武學的道路,哪個又能忍得住呢?”
周伯通說完就把自己所創的第六層心法娓娓道來。
周伯通的心法內容每一部都有三千多字,說是第六層,其實不過是跟第五層一脈相承的另一套上乘武學,只不過必須以第五層功法為基礎方能運轉使用罷了。
其實自從林清玄和周伯通研創出黑水真法和焚訣后,也就是前四層算是一套獨立的武功,等級檔次也就是先天功、九陰神功一檔,乃是天下至陰和天下至陽的神功秘訣。
然后第五層就是以這兩部功法基礎又創出的一套法門武學,說起來是第五重心法,其實本質上就是另一套武功了。
現在第六重天也是這個道理,因為周伯通和林清玄都已經將武學修為提升到了天花板的地步,內功修為、武學修為無一不是震古爍今,所以只能以至高武學為基礎,研創更厲害打的武功道法,然后等于是做科研,一層一層的去推演研究,然后確定科研成果。
類似于數學方程式、定律和加減乘除,雖然看似都是獨立的,但是沒有最基礎的加減乘除,后續的一切也就都不成立了,而林清玄和周伯通所創的前四層心法就等于是道法創造路程中加減乘除四大數字驗算的基礎定律。
林清玄聽了周伯通說的心法后,稍加思索便和自己所創的第六層心法一一印證,只覺兩門心法雖多處不同,但也都是以全真心法、先天功等為核心。
說起來,這周伯通所創的兩部神功反倒比自己的更加質樸,雖然威力遜色三分,但那立意卻又高明了三分。
“大哥自謙了,你的焚訣六重天和黑水真法六重天與我而言也是大有裨益,可以說是十分高明了……”
于是林清玄先是稱贊了周伯通的神功心法,待到周伯通心花怒放,喜不自勝了,這才將自己所創的兩部功法說了出來。
林清玄的焚訣六重天和黑水真法六重天都是吸收了西域神功所創,對于周伯通而言自然是聞所未聞,聽了沒幾句就喜得抓耳撓腮,如癡如醉。
待到林清玄將兩部神功一一說完,周伯通就急不可耐的說道:“兄弟,你這兩部神功與我的有些相似,但是不同之處更多,其中焚訣六重天的‘靈明見行氣同道’和‘御氣化火炎上焰’的心法與我的差異頗大……”
周伯通說了兩句心法,林清玄沉思片刻后才詳細解釋,然后兩人就你一言我一語精研印證起各自的神功。
李莫愁的武功修為和境界比二人差上不止一籌,只能旁聽但卻也聽懂不多,更是一句話也插不進去,但她每聽懂一些,自己對武學見解上便都有豁然開朗之感,是以也不再修煉先天功,而是專心聽講兩人的印證論道。
不知不覺,一月倏忽而過。
周伯通和林清玄在后山小屋內每日閉關精研神功,早將相互所創的兩部神功的六層心法鉆研透徹,而且大有所獲。
兩位絕代大宗師都很清楚,只要將四部功法去蕪存菁印證熟練后相互修煉融合,只要四部六層心法同時修煉而成,到那個時候兩人再共同推演第七層心法,就只在須臾之間了。
道理雖然淺顯明白,但是想要將四部神功同時修煉而成絕非一朝一夕之間,所以奔著一氣呵成的念頭,林清玄又將自己最得意的“水火陰陽勁”拿出來給周伯通研究。
周伯通在武學之上的天分上本就勝過林清玄許多,若是林清玄沒有天演鏡根本走不到如今的地步,練不出當前的境界修為。
所以林清玄苦心孤詣所創的還不算十分成熟的“水火陰陽勁”在周伯通聽后,他不過稍加演練便已掌握八九成。
這門神功必須以雙手互搏為中介,以兩部神功的第五層心法為基礎方能運轉而成,周伯通真氣運轉片刻,左右兩手攤開,兩手掌心就一個冒著白霧,一個冒出白煙。
隨著霧氣和煙氣變大,霧氣凝聚,煙氣綻開,周伯通的兩手上就各自托著一個水球和帶著火星的煙火球。
周伯通稍稍一頓,再將兩手緩緩相合,那水球和火球貼在一處,這兩個水火不容的球體緩緩貼近,片刻后就融合成一個一半煙火一半水流的大球,微微旋轉中看著就像是一個太極圖在他掌上轉來轉去。
片刻后陰陽球被周伯通輕輕拋出屋外,十丈外的一個大樹被陰陽球砸中,球體內水火失衡混亂瞬間暴炸,碗口粗細的大樹樹干頓時炸成了粉渣,只留一個巨大的樹冠倒在地上。
門口站著伺候的趙熾和烏虛法都嚇了一跳,張大著嘴巴久久合不上。
趙熾心中驚駭莫名,暗道:這就是師祖爺爺的仙術雷法了吧,這要是在戰場上用出來多少大軍也抵擋不住啊……
周伯通兩眼精光閃爍,哈哈一笑道:“兄弟,這個水火陰陽勁乃是天下威力最大的武功了,這一招下去,就算是老毒物、老叫花和黃老邪、段皇爺四人齊聚也萬萬擋不住,便是擋住了也得受傷不輕。
依我看單純從威力上看,已經勝過了你原來所創的那個‘天火神雷’了,那個神雷法還是靠著碳粉、硫磺粉和鐵粉等制作的秘藥方能有巨大的威力,如今但是神功便可有開山碎石,攻城拔寨的威能,這不就是仙術了嗎?”
林清玄輕輕搖頭,道:“威力雖然巨大,已經不是人的肉體凡胎所能抵擋抗衡,但是這個‘水火陰陽勁’之能算道術,并不是仙功天書,不能助你我超脫長生。
而且這個道法神功還不算完全創成,咱們還是得把主要精力放在兩部神功的第七重天、第八重天乃至第九重天心法口訣上。”
周伯通點點頭,道:“兄弟說的不錯,到了咱們這個境界,用什么武功不能一掌打死人?
在追求威力巨大的武功也不算開創一脈,還是得把焚訣和黑水真法創出后續心法,讓這兩部神功跟你說的故事里的焦飛道人和蕭炎斗帝一般,可以破碎虛空,飛升成仙才好……”
林清玄點頭道:“江湖中最高明的頂級神功,本就是神乎其技,咱們以此為基礎再提升創造,創出仙法已經可以預見了,只不過能走到什么高度還不知道。”
周伯通靜默了一會,突然說道:“咱們還費什么勁研創焚訣和黑水真法做什么?
依照著水火陰陽勁的法門道理,將這兩部功法合而為一,不僅威力便可倍增,到時候陰陽相濟、水火相融、坎離相合,恐怕能是遠超千百年來所有武學的修命第一神功了。
也許這部合二為一的神功推演到第七層第八層就能讓人修成長生不老之軀,甚至舉霞飛升了。”
“道理不錯,若能合二為一,那才是天下第一等的神功妙法,只不過……”
林清玄聞言也是一愣,若說將兩功合一,他也不是沒想過。
只是這每一部功法都是走的極致,兩部功法修行經脈和真氣乃是背道而馳,自己和周伯通使用時也是靠著雙手互搏才能同時運轉,若是徹底整合為一,單單克服水火不容的問題和經脈運轉問題就十分困難。
而且現在一部功法往后推延就十分困難了,若是合而為一,不說往后推演難如登天了,就是整合后修煉摸索也不知道要耗費多少苦功和時間,估摸著比那推演第七重天時還要艱難了。
周伯通聽了林清玄未說完的話就默然不語,苦思冥想,他也知道將這兩部功法合而為一,去蕪存菁,就如同火生于水而不滅,水入火而不灼,自然是極難極難。
但是,不管多難,總歸也是有希望,若當真能創出,便是第六重天的水火神功,那威力也難以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