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掌燈判官
城頭之上,飛石不斷。
邱校尉帶著徐志穹和陶花媛進了城樓。
校尉姓邱,叫邱雷剛,他給徐志穹和陶花媛各盛了一碗肉湯,陶花媛不肯喝,徐志穹喝了。
這碗湯必須喝下去,這是對這些戰士最起碼的尊重。
邱校尉撥了撥火堆,道:“今天運氣好,能有口肉吃,這群毛剎不敢輕易上來,平時他們都是扔石頭,俺們什么都撈不著。”
毛剎,是北方士兵對圖奴的蔑稱,因為圖奴人毛發茂盛,長得很像野獸,因而稱其為毛剎。
徐志穹道:“這城樓很特別,我們上城頭的時候一直沒看見。”
邱校尉一笑,略顯得意道:“這是涌州名匠李伏生親手建造的,不光看不見,而且城門樓還能動,在城墻之上隨便走,等一會石頭停了,俺讓你們看一看。”
徐志穹又問:“你們等圖奴攻上城頭才出手,就是為了賺些糧食?”
邱校尉搖頭道:“糧食倒在其次,主要是俺們沒箭了,投鏢,飛矛都沒了,連石頭都沒了,毛剎不上城頭,俺們沒法出手,
這些毛剎最近也學的奸滑,常常就派十幾個人攻城,俺們一群人沖出去,結果被他們投石機打了一頓,太不值得,所以現在都得毛剎出動個百十人再動手,他們要是派十幾個人來,就等他們進了城再收拾也不遲,
當然,該賺的糧食肯定要賺的,弟兄們好幾天吃不飽飯了。”
徐志穹道:“你們斷糧多久了?”
“二十六天,能吃的都吃了,俺們這里還算好些,西邊的羊角關,本來就沒什么存糧,他們餓的時間更長。”
徐志穹驚喜道:“西邊還有關卡沒失守?”
邱校尉點頭道:“有的!涌州有三大險關都沒失守,這是最東邊的鐵狼關,還有在中間的雙虎關,再有東邊的羊角關,這三大險關,毛剎都沒打下來,但涌州的城池都失守了。”
陶花媛懂些軍事,在旁問道:“我時才看見,你們這關隘北邊有敵軍,南邊也有敵軍,腹背受敵,在此死守還有什么用處?”
陶花媛說的沒錯,關隘的作用就是截斷道路,如果敵軍已經繞過了關隘,形成兩面合圍之勢,關隘也的確失去了價值,死守這座關隘也沒有任何意義。
邱校尉搖頭道:“南邊的那些毛剎,是從山上繞過去的,加在一起,也不過五千多人,北邊的毛剎有十萬人,要是讓他們過去,碌州早就完了,毛剎都能打到京城了,
有這三道險關擋著,他們的大軍過不去,軍械過不去,糧草也過不去,南邊那五千毛剎也只能到處搶糧吃,等咱們大宣大軍來了,就能把他們剁成肉醬。”
難怪戰報上說圖奴沒有糧草,沒有急于南下攻打碌州。
徐志穹一開始還懷疑,如此大規模的戰爭,圖奴為什么準備的如此草率?竟然連糧草都供應不上。
現在徐志穹才知道,碌州沒有挨打,是因為涌州三大險關沒有失守。
一群血性兒郎用血肉之軀死守險關,也守住了大宣江山。
說到大宣大軍,邱校尉沉默了許久:“你們兩個,是從碌州來的么?”
徐志穹搖頭道:“我們從京城來。”
“京城!”滿是污泥的臉上露出喜色,邱校尉道,“俺就說么,你有提燈郎的牙牌,她有陰陽司的牙牌,你們肯定來自京城,大官家給俺們派兵了么?”
徐志穹都不好意思開口。
怎么說?
說給你們派來了三千多人?
“大軍還在召集之中,最多二十天,十萬大軍肯定能到碌州。”這是徐志穹能給出的最佳答案了。
“還得二十天?”邱校尉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俺們將軍老早就把急報送出去了,怎么還得等上二十天……”
陶花媛道:“還不是因為你們車騎大將軍倒戈了,把你們給坑了。”
“胡扯!”邱校尉怒道,“俺們車騎大將軍就在雙虎關,跟俺們一樣和毛剎拼命,哪個雜種養的造的謠?俺弄死他祖宗十八代!”
陶花媛道:“許是你們車騎大將軍早就投敵了,你們困在這關隘里太久了,外面發生了什么,你們也未必知道。”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邱校尉:“你們懷疑俺們將軍,俺還沒懷疑你們呢?說!你們是怎么到的城頭?”
這個校尉是個聰明人,這個問題他一直憋著沒問。
他不是真的信任徐志穹,而是想從徐志穹嘴里多套幾句話。
可他終究不是陶花媛的對手。
陶花媛也在套話,她故意激怒了邱校尉,在六公主身邊當了多年的諜子,這是她慣用的手段:“我們是從懸崖上爬下來的,在你們這,陰陽術好像不管用。”
邱校尉哼一聲道:“肯定不管用,這里有俺們將軍的蚩尤兵主印,什么法術在俺們這都不管用!
兵主印和俺們將軍心意相通,車騎將軍要是投敵了,兵主印也就沒了,毛剎早就打進來了!”
陶花媛用念音牌告訴徐志穹:這些人說的是真的,蚩尤兵主印是兵家技能,對各道修者的技能都有克制,在兵主印守護下,想攻打鐵狼關,圖奴只能肉搏。
難怪太卜要借助生克雙星的右手,才能把徐志穹和陶花媛送進鐵狼關。
如果沒有蚩尤兵主印,毛剎只要送進來一個高品修者,這兩百多名士兵早就被端了。
楚信沒有投敵。
那么問題來了。
徐志穹問道;“車騎大將軍手上有七萬大軍,為何這仗打的如此狼狽?”
邱校尉怒道:“哪來的七萬大軍,你給的么?
涌州原本有五萬大軍,被毛剎打了個措手不及,一仗死了一萬多人,
俺們知府沒打過仗,不知道戰場上的應變,吃了虧就想著報仇,帶上大軍又和毛剎拼命,
俺們士氣不高,軍械也不夠,管朝廷要軍械,橫豎要不來,等打完第二仗,又死兩萬多人,知府也死了,
剩下一萬多人,傷的傷,跑的跑,等楚將軍來的時候,俺們涌州能打仗的就剩下了五千多,楚將軍還帶來了三千多人,和毛剎打了三仗,殺了三萬多毛剎,這才把毛剎打退了。
可打完這三仗,俺們剩下的人也不多了,守不住整個涌州,毛剎卷土重來,可朝廷的援兵不來,俺們人越打越少,最后剩下不到兩千人,
楚將軍不敢和毛剎打了,只能把這三個險關守住,一個關口分了五百多人,在這死扛,扛了一個多月,俺們這也只剩下兩百多人了,你說的七萬大軍從哪來的?”
徐志穹垂著眼角,想起了一個笑話。
在秘閣之中,梁大官家曾放出豪言:“朕愿殊死一戰,共守千里江山!”
徐志穹知道這是扯吉爾蛋的話,他不可能為大宣做出半點犧牲。
但徐志穹沒想到一件事。
他明知敵我相差懸殊,卻眼睜睜看著涌州失守。
為了除掉所有他不想看到的人,他把大宣的疆土拱手送給了圖奴!
徐志穹又問:“交戰這多時日,碌州發來多少糧草軍械?”
“狗屁的糧草,從打仗開始,就沒見過碌州的一粒糧食,也沒見過碌州的一箭一鏃。”
徐志穹一咬牙。
吳靜春這個狗賊!
邱校尉喝了口湯,看著徐志穹和陶花媛道:“大軍二十天后真能來么?”
陶花媛沒作聲,徐志穹點點頭道:“大軍一定會來!”
邱校尉放下湯碗道:“那俺們就在這等,等到大軍來!”
旁邊一名士兵道:“只要有口吃的,俺們就和毛剎打到底!”
邱校尉喝道:“這是什么話!咱是大宣的爺們!就算沒這口吃的,也和毛剎打到底!”
徐志穹想起了太卜的話。
大宣氣數未盡!
吾輩血性猶在!
五天后,余杉率軍到了碌州,比圣威長老梁季雄到的還早。
這五天時間,大軍晝夜疾馳,陰陽師連續布置法陣,軍士只在法陣穿梭時稍作休息,其余時間不敢耽擱片刻。
等到了碌州州府碌原城,軍士連扎營的力氣都沒有了,橫七豎八,直接睡在了府衙門前。
知府吳靜春將余杉迎進府衙,眼含熱淚道:“先鋒終于到了,余將軍一路辛苦,不知大軍今在何處?”
吳靜春把這支軍隊當成了先鋒部隊,他這么想也有道理,隋智正在集結大軍。
余杉正要解釋,沒想到喬順剛在旁說道:“還有什么大軍,這就是大軍了!”
吳靜春聞言大驚:“喬千戶,你可莫要說笑!”
“哪個跟你說笑,眼下就這么多人……”
余杉趕緊搶過話鋒:“喬千戶詼諧慣了,你莫要介意,兵部隋侍郎已集結十萬大軍,不日便至。”
吳靜春低頭不語,似乎不太相信余杉的話。
碌州同知范國棟道:“列位將軍,碌州到了存亡關頭,卻還容得戲謔么?且看你們帶來的這些軍士,慵懶渙散,鼓餒旗靡,哪有一點臨陣的模樣,就這等人馬還想與圖努國交戰?豈不等于送羊入虎口?”
喬順剛大怒:“你說甚來!老子們趕了五天的路,連囫圇覺都沒睡上一晚,歇息一會怎地了?輪到你說三道四?”
余杉勸住喬順剛,轉臉對吳靜春道:“吳知府,這幾日行軍艱苦,且安頓軍士歇息一兩日便可應戰!”
“一兩日?”同知范國棟苦笑道,“余將軍,恐怕沒那么多時日給你們歇息了,圖努國大將軍涅古來送來書信,讓碌州三日之內交付糧食一萬石,若是交不上,便要對碌州動兵,列位將軍,還是想想此事該如何區處?”
余杉聞言一驚:“范同知,你想把糧食給圖奴?”
“不給又能如何?就憑碌州這點兵馬,再看余將軍手下這點軍士,擋得住圖努十萬大軍嗎?”
“不可,萬萬不可……”
“余將軍,你才來碌州一天,你可知碌州百姓連日心驚膽戰,過得是什么日子?你可知涌州遍地尸骨成山,血流漂杵,枉死多少黎民?”說話間,范國棟熱淚盈眶,“我不計較陛下治我何罪,也不計較身后罵名,今日且當著余將軍的面把事情定下,先把一萬石糧食送給圖努大將軍,求他緩和幾日,待隋侍郎帶來大軍,再商議戰事!”
余杉一臉焦急,看著吳靜春道:“吳知府,你是何意?”
吳靜春嘆口氣道:“本府也是此意。”
余杉慌了,他知道碌州的情勢復雜,但沒想到,剛到第一天,就遇到了這種難題。
怎么能給敵軍送糧食?
圣威長老怎么還不來?
三天時間太急迫,圣威長老若是再不來,局面就沒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