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仰臉向上看去,在自己面前的是一頭熊。
這頭熊站在屋子里,兩條腿的膝彎位置,和徐志穹的頭頂差不多高。
當前的局面不算特別兇險,這頭熊被鐵鏈鎖著。
它流著哈喇子,低聲悶吼,氣勢很是兇悍,可無論熊掌還是熊嘴,都暫時碰不到徐志穹。
既然碰不到,就不用理會它,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怎么把門打開。
這門好像被從外邊鎖住了。
無妨,具象一把鑰匙在門外,只要感知道鎖的位置,就能把鎖打開……
嘎嘣!
開了。
不是鎖開了。
是鎖鏈開了。
原本環在巨熊左臂上的鎖鏈繃斷了。
徐志穹回過頭,但見巨熊一掌拍了下來。
徐志穹往左一滑步,躲開了熊掌。
熊掌拍在地上,厚重的石板瞬間凹陷,留下了碩大的掌印。
巨熊又一掌拍了過來,速度不慢,力道更不用說。
好在這廝只有一只熊掌能活動,徐志穹躲得倒也從容。
騰挪之間,徐志穹還不忘了開鎖,腦海之中的鑰匙越發清晰,貼著門邊正在搜尋鎖頭的位置。
師父站在門外看著,頗為滿意的點點頭。
他拿出酒壺喝了一口,低聲道:“且看他能不能熬過半個時辰。”
話音落地,嘎嘣一聲脆響,巨熊的右臂也從鐵鏈之中掙脫出來。
兩只熊掌一左一右堵住了徐志穹。
徐志穹化身無形,蜷縮身體,躲過一擊,隨即喚出鴛鴦刃,刺向了巨熊的胸膛。
出現在星宿廊里的怪物,絕對不是凡輩,徐志穹知道這一擊不可能要了這巨熊的命。
可沒想到,一對鴛鴦刃,只砍下來兩撮熊毛,連熊皮都沒割破。
鴛鴦刃削鐵如泥,怎么可能完全傷不了它?
這到底是個什么怪物?
徐志穹抽出星鐵戟,對著熊頭噼了下去。
鋒利的月牙刃砍在熊頭上,濺起一片火星。
些許鮮血順著熊頭流了下來,這下總算是傷了它。
巨熊停頓了一吸左右,勐然一聲咆孝,揮掌打飛了鐵戟。
徐志穹虎口軟麻,只能在兩只熊掌中間穿梭。
嘎嘣!嘎嘣!
環在雙腿上的鐵鏈相繼斷裂,巨熊徹底得了自由。
徐志穹臉白了。
他想撿起鐵戟,卻被巨熊逼到了墻角。
他用陰陽法陣困住巨熊,巨熊稍微一伸腰,輕松掙脫了法陣。
師父在門外搖了搖頭:“到了這時候,怎么還想著用陰陽術?”
屋子里的打斗聲越發激烈,師父且坐在門口,一邊喝酒,一邊啃著一只爐鴨。
吃了三只爐鴨,喝了三壺酒,師父算了算,時間差不多了。
屋子里的打斗聲依舊激烈。
師父滿意的點點頭。
還行,真能撐過半個時辰,放他出來吧。
屋子里傳來一聲叫罵:“死老頭,想害死我是怎地!”
師父又拿出來一只爐鴨。
看這小子還有些力氣,再撐半個時辰,也無妨。
一個時辰過后,房門開了。
徐志穹踉踉蹌蹌走了出來。
屋子里的巨熊被鐵鏈捆住,還趴在地上咆孝。
這不是師父師父捆的,是徐志穹調動意象之力,制造出來的鎖鏈。
“終于知道了道門根本。”師父一笑,隨手一揮,房門關上了。
徐志穹擦擦臉上的血跡道:“師父,我就畫了一朵花,你何必這么對我?”
師父帶著徐志穹回了正殿,給了徐志穹一只爐鴨,一壺香醪。
徐志穹坐在書桉旁大口吃喝,待恢復了些力氣,問道:“師父,你從哪里弄來的這頭熊?這熊是有修為的!”
師父點點頭道:“修為還不低,你應該聽過它的名號,它在北境一代名聲極大,不少人稱它為熊神。”
熊神?
熊神道?
徐志穹太熟悉了。
他和圖奴打過不少交道,對方的武將幾乎都是熊神道的修者。
“我剛才和真神交手了!”徐志穹一瞬間膨脹了,肉眼可見的膨脹了。
道長瞟了徐志穹一眼:“它叫熊神,但不是真神,只是一名星官。”
二品星官?
“支撐熊神道的是一名二品星官?”
師父點點頭:“雖說修為不高,但它道門信眾甚多,根基深厚,因此道門之中有不少高品,在圖奴國,也算稱霸一方。”
徐志穹一臉驚喜道:“你把它抓來了,以后熊神道豈不是要聽咱們判官道的調遣?”
師父搖了搖頭,喝了一大口酒:“兩年前,你剛入道之時,我去北地,遇到了熊神,
他在凍原之中
覓食,舉止與野獸無異,我只用了一合便將他生擒,才發現他只剩下了一具殘軀。”
“殘軀作何解?”
“肉身毀了一半,魂魄幾近全毀,他已然失去了星官的修為,連心智也所剩無幾。”
徐志穹一怔,難怪自己能和老熊周旋一個時辰,他已經不是二品星官了。
可道理上說不通啊。
“倘若熊神失去了星官修為,熊神道應該崩塌了,弟子與熊神道修者交手時,他們身上的品階依舊清晰。”
師父嘆口氣道:“你卻說中了要害,熊神道到底在誰的掌控之下,為師也不得而知。”
徐志穹思忖片刻,一個名字劃過了腦海。
公孫文!
熊神道的地盤在圖努國。
公孫文不遺余力幫助圖努國爭奪土地,難道這事情和他有關?
和他有關,就證明和怒夫教有關。
思索之間,心頭惡寒陣陣涌起。
師父給徐志穹添了杯酒:“冥道的事情暫且平息,為師要往北境走一趟,這些日子,你多留意圖努國的動向。”
離開了星宿廊,徐志穹回了侯爵府,沉沉睡了一覺。
睡醒時,恰逢夏琥回來,徐志穹對著那紅撲撲的臉蛋親了一口,只覺娘子今日甚是嬌美。
夏琥賣珠花,賺了三十多兩銀子,心情大好,且由著徐志穹放肆了一番。
兩人挨挨擦擦,耳鬢廝磨,正到濃情蜜意之時,呂運喜來了。
這廝可真會挑時候!徐志穹沉著臉,跟著呂運喜去了皇宮,卻見梁玉瑤的臉,拉的比徐志穹還長,等在了秘閣里。
“志穹,你且說,我若是被人欺侮了,你管是不管?”
徐志穹一笑:“公主莫要戲耍我,在大宣,哪有人敢欺侮你?”
“若是不在大宣呢!”
“此話怎講?”
梁玉瑤道:“夜郎國送來書信,又要與咱們商議郁顯國君之事,指名道姓讓我去他們都城,你說我能去么?”
夜郎國在郁顯皇這件事上糾纏不休,這在徐志穹的意料之中。
可為什么一定要梁玉瑤出使?
“他們想找回些顏面?”
“一猜便是這用意!”梁玉瑤怒道,“上次在我這里吃了虧,現在讓我出使,就是為了羞辱我!
我說什么都不能去,倘若皇帝逼我,你可得為我說句話!”
長樂帝素來
看不起夜郎國,應該不會逼迫梁玉瑤出使。
可把我叫來作甚?
難道事情另有變故?
不管是何變故,梁玉瑤的桃子上留過徐志穹的牙印,不能讓她被夜郎國這般鳥廝欺侮。
不多時,長樂帝、梁季雄、嚴安清先后來到了秘閣。
長樂帝沒有兜圈子,直接說道:“六姐,你放心,我不讓你去夜郎國,我一個使臣都不會派過去,且看那般鳥廝能怎地?”
梁玉瑤挺起胸膛道:“我是信得過皇帝的!”
說完,她看了看嚴安清。
嚴安清神色凝重,垂首不語。
梁季雄皺起眉頭道:“玉瑤,此事要從長計議。”
“老祖宗,你卻不知那夜郎國使臣何等輕視我!”
嚴安清對長樂帝道:“陛下,郁顯皇墨遲致書,蠱族叛軍首領咀赤,今以擁立正統為名,打著郁顯舊主業關之旗號,散播墨遲篡位之流言,在周遭郡縣招募了大批人馬,此事不得不防。”
長樂帝道:“防備自然要有,此事我已告知楚信,蠱族但有動作,便迎頭痛擊。”
嚴安清道:“陛下,戰事成敗,楚將軍自有分寸,然民心得失,卻須陛下慎重權衡。”
長樂帝敲敲書桉道:“我等怎就占不住民心?墨遲擔任新君之后,郁顯百姓的生計不比往昔更好些?”
梁季雄嘆道:“若是墨遲親自率兵平叛,人心向背,自有分明,可我軍在郁顯,終究是外人,這卻另有難處。”
徐志穹明白了梁季雄的意思。
大宣軍隊駐扎在郁顯國,可以解釋成為大宣幫助郁顯平叛,也可以解釋成為墨遲勾結外敵篡逆。
只要蠱族師出有名,還真能爭來一部分民心。
嚴安清接著說道:“前日接到塘報,蠱族得了不少軍械,應是出自千乘之國。”
長樂帝道:“我還正為此事費解,蠱族和夜郎國之間,隔著一重海,隔著郁顯全境,他們的軍械如何能運到蠱族手里?”
嚴安清道:“其中渠道尚未查明,臣懷疑,郁顯國內另有叛逆,幫助蠱族運送軍械,
除千乘國,圖努國也幾次揚言,要擁立郁顯舊主重登皇位,南方諸國也紛紛擁立舊主,西域梵霄搖擺不定,若真起戰事,只怕梵霄要坐收漁利。”
千乘國這是真要開打了!
而且他們準備的很充分!
北邊圖奴打大宣。
南邊蠱族打郁顯。
小國在四周圍毆討便宜。
梵霄虎視眈眈,等著收網。
大宣和郁顯似乎陷入了重重包圍。
梁季雄嘆道:“玉瑤,準備出使吧,先把戰事緩和下來。”
梁玉瑤低頭道:“我若是去了,夜郎國就不打了么?”
嚴安清道:“殿下若是不去,千乘國只怕不日就要起兵。”
“打便打!怕他怎地!”長樂帝怒道,“六姐若是去了,定遭夜郎國羞辱,甚至會被扣作人質!”
梁季雄道:“若是能緩和局勢,讓玉瑤暫時留作人質,也未嘗不可。”
“不可!”徐志穹搖頭道,“于此宵小之徒,絕不能示弱。”
嚴安清道:“倘若拒絕出使,只怕千乘國即刻開戰,北有圖奴,南有蠱族,東有千乘,西有梵霄,大宣剛剛掙脫糧荒,禁不起四面受敵。”
徐志穹道:“出使自然要去,我隨玉瑤公主同去,且看夜郎國到底是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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