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季雄一擺手道:“哪有什么四哥,蒼龍殿歷來只有三位長老。”
“二哥,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想漏了,有沒有哪位長老突然消失不見,又或者去了異域,再無音信。”
梁季雄沉思良久,搖搖頭道:“歷代長老,有始有終,沒有去向不明的長老。”
徐志穹還是不信:“二哥,你肯定記錯了,咱們先從第一代長老開始算,第一代應該是梁孝恩那一代……那個人應該不是第一代,否則梁孝恩不應該認不出來。”
聽徐志穹說話顛三倒四,梁季雄詫道:“你說的哪個人?”
徐志穹道:“千乘國君洪俊誠,他是霸道修者!”
梁季雄連連搖頭:“志穹,這事肯定是你看錯了,霸道修者受限于種血,千乘國君又不是我梁家的種,怎么可能修行霸道?”
徐志穹道:“二哥,這事我絕對沒看錯,咱們接著往下數,第一代應該不是,第二代的長老都有誰,他們最后都是什么結果,你且說說。”
梁季雄死活不信:“莫再說了,千乘國君不可能修煉霸道,他許是用了什么障眼法,把你給騙了,
況且要是真真計較起來,梁孝恩也不是初代長老,他是二代長老,真正的初代長老,名叫梁振瑞,是太祖皇帝的族弟,
大宣社稷未定,太祖艱難鏖戰之時,初代圣威長老梁振瑞于滑州一戰陷入重圍,最終因氣機耗盡隕落沙場,
是時,書瑞長老已有三品修為,但氣機耗盡,終究難逃劫數,志穹,你千萬記得,無論遇到什么樣的強敵,千萬給自己留些余地。”
氣機耗盡,對修者而言是致命的,武栩當年因為氣機耗盡差點殞命,靠著徐志穹他娘一碗熱食救了回來。
不只是氣機,判官用的是意象之力,意象之力一旦耗盡,判官也有性命之憂,這一點,師父多次警告過徐志穹。
但這件事,不是今天討論的重點。
“梁振瑞跟著太祖皇帝征戰的時候,還沒有大宣吧?”
梁季雄點點頭,當時大宣還沒立國。
“沒有大宣,就有蒼龍殿長老了?”
梁季雄搖頭道:“當時還沒有蒼龍殿,待太祖立國之后,追認梁振瑞為初代圣威長老。”
“他既是陣亡了,就不提他了,咱們接著往下數……”
梁季雄耐著性子,一代一代把歷任長老數了一遍,確實如其所說,歷代長老,有始有終,沒有下落不明的。
“志穹,你定是看錯了,還有一樣,夜郎國的事情,咱們少管,他若是不對郁顯出手便罷了,他若是敢出手,咱們也不怕他,你和玉瑤在那廂,把局面穩住就好!”
“二哥,我還是覺得那洪俊誠修的就是霸道……”
“罷了,日后我再幫你查查卷宗!北境與圖奴再度開戰,雖說一役告捷,可明日的祭祀卻馬虎不得。”
梁季雄對霸道的種血限制非常自信,可徐志穹對自己的判斷也堅信不疑。
準確的說,這不是徐志穹的判斷,這是梁孝恩的判斷。
梁孝恩是蒼龍霸道的星官,在巔峰時,修為甚至達到了一品。
雖說被薛運降成了四品,但以他的眼力,總不會看錯了自家同道。
梁孝恩也堅信自己沒看錯。
錄王府里,梁孝恩坐在錄王面前,端著茶杯道:“殿下,咱們今天不再爭執,且心平氣和把事情說個明白,千乘神君洪俊誠,到底是什么來歷?”
錄王拿起茶磨,細細研磨著茶葉:“梁兄,說來你也許不信,我對神君的了解,恐怕還不及你,否則我也不會吃了這么大的虧,
我現在不敢離開王府,朝廷里的大事小情也和我沒什么干系,一夜之間,我成了光桿親王,你問我他是何來歷,我當真說不清楚。”
梁孝恩嘆口氣道:“既是有霸道修為,理應是我族人,我族之中,有三品修為者寥寥無幾,其中沒有下落不明之人,洪俊誠的修為到底來此何處?難不成血脈界線,都被他打破了?”
梁孝恩擔心洪俊誠的來歷。
洪振康擔心自己的命運。
回到王府,只過了半日,洪俊誠便下達了圣旨,剝奪了錄王的所有內政之權。
這還是第一步。
到了黃昏,第二道圣旨來了,錄王府上原本擁有的一千多名府兵,被削減剩二百名,留下這二百人,都沒有修為,其余全部征調到神臨城外各營,就連府兵統領溫秉國,都連夜被征走了。
次日天明,第三道圣旨接踵而至,錄王的外政之權被剝奪,外政諸事交給束王洪振基打理。
錄王這才意識到一件事,有一個人,自始至終都很安靜。
錄王出兵神機司,神機司遭遇滅頂之災,所有責任全都指向了錄王。
以錄王對洪振基的了解,這鳥廝早就該跳出來,趁此機會落井下石,狠狠咬上他一口。
可洪振基始終沒動靜,好像他根本不知道神機司出事了。
錄王派人前去打探,卻只聽說洪振基這幾日在府邸之中,日夜欣賞原身舞。
原身舞?
以洪振基的身份,會癡迷于此?
洪振基何時有了這等嗜好?
這不是洪振基的嗜好。
這是徐志穹的嗜好。
王府大廳的構造十分特殊,燈火掩映之間,舞姬們奮力跳了幾曲,卻不知要跳給誰看。
她們既看不見束王,也看不見徐志穹
徐志穹坐在燈火暗處,卻能將曼妙的舞姿盡收眼底。
論長相,束王挑選的舞姬都是絕色姝麗。
論舞技,這些舞姬自幼學藝,歷經無數錘煉,技藝卓絕,不失嬌柔嫵媚,陽春白雪,猶有俗世艷美。
無可挑剔,當真無可挑剔!
這等層次的舞姬,自然不會比勾欄遜色,可徐志穹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跳過兩曲,侍女擊掌兩聲,舞姬紛紛退下。
束王不動聲色離開正廳,示意徐志穹去書房說話。
等到了書房,洪振康給徐志穹沏杯茶道:“運侯,寡人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若非得你指點,寡人勢必遭受無妄之災。”
得知三位圣子人頭落地,洪振基嚇得魂不附體,倘若他真要趁著洪俊誠病危爭奪地位,這一次,皇室之中只怕還要多掉一顆人頭。
怕過之后,也有竊喜,錄王大勢已去,洪振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用。
可重用之后,還有很多事情等著處理,獨攬外政之權,洪振基也是第一次,擔心處置不當,犯下大錯,因而大事小情,都想和徐志穹商議。
徐志穹端起茶杯,兩口喝干,默不作聲。
洪振基趕緊又給徐志穹添了一杯:“運侯,這舞也看了好幾日,眼下卻該說些正經事了。”
徐志穹點點頭道:“是該說些正經事,關鍵是薄紗。”
“薄紗?”什么薄紗?
徐志穹道:“原身舞,少了薄紗。”
和勾欄之中常見的舞娘相比,原身舞最關鍵的問題,就是少了那件薄紗。
徐志穹看原身舞真是為了修行。
那一件薄紗非常關鍵,它意味著意識中的渴望,與想象中的期待,這是修行意象之力的重要法門。
洪振基揉揉額頭道:“運侯愿意賞舞,我且給運侯送些舞姬去,多了不該說,百十來人不在話下,屆時穿不穿紗,全憑運侯心意,眼下卻有不少政務處置,運侯且先給些指點。”
徐志穹點點頭道:“你且說些緊要的。”
“最當緊的事情,當屬加賦。”
加賦?
徐志穹勐然皺眉,這句話卻扎了他耳朵。
“你千乘國賦稅之高,天下罕有,為何又要加賦?”
“這也不怪神君,要怪卻怪圖努人,前些日子,圖努人南下搶掠,從御南行省搶了些牲畜,這事情運侯應該知曉。”
梁季雄此前提起過這場戰事,徐志穹點點頭道:“這事情我知道,我大宣長樂帝為此震怒,命大將紀騏率兵出征,滅了圖奴一萬大軍。”
洪振基道:“運侯可知事態后續?”
徐志穹思索片刻道:“好像是向圖奴要了些銀子。”
“要了些銀子?運侯說的好輕巧,你們宣國要了圖奴整整五百萬兩白銀,還說兩月之內籌備不齊,便要再動刀兵,
圖奴不產白銀,卻讓他們上哪弄那么多銀兩?結果這事情……”
洪振基長嘆一聲,沒再往下說。
徐志穹笑道:“結果這事情落到了千乘頭上,圖奴人又逼著你們給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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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振基抿著嘴唇道:“運侯,莫笑,我千乘有幾分手段,你是知曉的,就憑當下的本錢,我們無力與圖奴一戰,這五百萬兩銀子,只能再苦一苦百姓……”
徐志穹沉下臉道:“你想搜刮百姓,給圖奴送銀子?”
洪振基連忙解釋道:“倒也不能全送,他要五百萬兩,寡人想先給三百萬兩,若是他們不依不饒,我們再……”
“一兩都不給!”徐志穹目光冰冷,嚇得洪振基一哆嗦。
“我,我,我也是不打算給的,可我若說一兩不給,只怕神君不答應。”
“你們神君的怎說,先放一邊,你這廂卻該有個定奪,一兩都不能給!”
洪振基面露難色:“寡人剛接手外政,若是我行事有所疏失,只怕不合神君心意。”
徐志穹笑道:“你是該有所疏失,只因你此前所作所為,太合神君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