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武駭然的看著徐志穹,緊緊抓著老常,一動也不敢動。
戴著面具的徐志穹和往常似乎并沒有什么分別,也看不出他現在是什么樣的神情。
可楊武覺得恐懼,打心里覺得恐懼,就像他回到了忘川河畔,看到了神色猙獰的施程。
常德才也很怕,看著徐志穹忍不住的后退。
她在內心不斷提醒自己,這是主子,主子就是生氣了,主子不會害我們。
做錯了事,讓主子打兩下,罵兩句就是了,還能怎地?
徐志穹皺起眉頭,喝一聲道:“你們兩個這是作甚?想躲著我作甚?”
常德才連連搖頭:“沒,沒躲……”
楊武緊緊抱著常德才,不敢看徐志穹的臉。
徐志穹又喝一聲:“你們兩個過來,我有話要說!”
“好,我,我們過來,聽,聽主子訓話。”嘴上這是這般說,可常德才不停的后退。
徐志穹怒道;“讓你們兩個過來,卻沒聽見!”
“過來,這就過來,我……”常德才深吸一口氣,抱著楊武轉身就跑。
徐志穹在身后緊追。
“跑,我看你們能跑到哪去!”
常德才的速度比徐志穹略微快一些,可懷里的楊武卻成了累贅,繞著院子跑了幾十圈,腳下一個趔趄,一頭撞進了墻角。
等轉身再想跑,為時已晚,徐志穹已經站在了身后。
常德才看著徐志穹,看了看他臉上的面具,無法遏制的恐懼,讓常德才站不穩身子。
李全根忙里得閑,來到了直殿監密室。
他拿過一只瓷瓶,揭開瓶口的符咒,靜靜看著里邊的魂魄。
手下的內侍說有兩個魂魄逃了,逃到了后苑,李全根不信,今天非要做個驗證。
這是今天在寧孝閣里找到魂魄,收在瓷瓶里邊,被特制的枷鎖綁縛,動彈不得。
李全根把瓷瓶放在書桉上,審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孫海金。”
“在哪一殿供職?”
“直殿監的主事。”
“直殿監,”李全根微微一笑,“如此說來,還要叫你一聲前輩。”
“不敢,不敢……”
“你是那一朝的內侍?”
那魂魄道:“我伺候過元寧神君。”
元寧神君,距今已有五百多年,這是李全根迄今發現的最古老的內侍。
“元寧神君待你如何?”
“神君,神君待我,恩重如山!”魂魄支支吾吾回答。
李全根聞言一笑:“你且說說,都有哪些恩情?”
“哪些恩情,哪些……神君待我,如再造之父母,神君給我吃,給我穿,還給地方住,神君的恩情……”
李全根皺眉道:“莫要說這些沒用的瑣屑,且挑一兩件緊要的說來。”
“緊要的……”魂魄思索良久道,“要說緊要的,這年深日久,我實在記不清了。”
“如山一般的恩情,你一件都記不住?孫海金,我可不想難為你,你也不要惹惱我。”
李全根摸了摸瓷瓶,指尖上竄出一股火苗。
孫海金趕緊喊道:“你莫要傷了我,我說實話就是,咱們都是做下人的,神君對咱們好壞,你該知曉,咱們根本算不得人,想打就打,想殺就殺,卻還能說出哪一件恩情?”
李全根點點頭道:“這是一句實話,你且跟我說,你是怎么死的?”
孫海金低頭道:“我在群英殿里灑掃,那日適逢神君與賓客宴飲,上菜的內侍腿肚抽筋,走路不利索,撞在了我身上,把一盆魚羹打翻了,神君大怒,將我兩個一并處死。”
李全根心下暗忖,元寧神君神君的性情,和洪俊誠的性情還真是相似。
“你死之后,為何不去陰司重入輪回,為何還要在皇宮徘回?”
“去不了陰司!我出不了皇宮,不止我出不了,只要是這宮里的人,無論內侍還是宮人,都出不了皇宮,
我往皇宮外面走,前腳走出前門,后腳就進了東門,從東門走到西門,出了西門又是南門,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李全根皺緊了眉頭,似乎看到了自己死后的樣子。
這魂魄說的是真的么?
李全根道:“我在宮中當差三十年,此前從未見過你們,為何這幾日間,你們卻在宮中四處游蕩?”
“我們一直在游蕩,只是你們看不見我們,這些日子,宮里的怨氣大了些,我能聞到那股味,那一股一股的血腥味,
老神君要退位了,是不是?新神君要登基了,是不是?每到這個時候,宮里的血腥味就特別重,
掌印大人,你放了我吧,咱們都是一個歸宿,早晚你也和我們一樣,且在這里不知要待多少年月,好歹一起也是個伴兒,你又何必難為我?”
李全根聽的嵴背發冷,忽見這魂魄慢慢從瓷瓶探出頭來。
瓷瓶的枷鎖失效了?
李全根一驚,趕緊調動術法,想重新封住瓶子。
可那魂魄滿臉扭曲,好像極度痛苦。
掙扎許久,他還是鉆了出去,瞬間飛到了屋頂,一眨眼又飛出了直殿監。
李全根前去追趕,從直殿監一直追到了意玄宮。
過了意玄宮就是皇宮后苑,魂魄的影子依稀還在,李全根還想繼續追趕,忽見一名內侍提著掃把沖了過來,險些和李全根撞個滿懷。
李全根皺眉道:“何事這般驚慌?”
內侍喘息片刻道:“掌印,我正在意玄宮灑掃,掃把斷了不少枝杈,想找您換一把。”
換掃把,這是直殿監的暗語,這是在告訴李全根,皇宮之外有消息。
李全根責怪一句道:“三天換了四支掃把,你怎任地不小心!隨我來吧!”
兩人回了直殿監,進了密室,內侍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交給了李全根。
李全根看過之后,兩腮陣陣顫抖。
做大事的時候到了!
李全根把書信燒了,吩咐內侍去神思大殿,看看秦燕的境況。
內侍去了神思大殿,且在門口小心灑掃。
一上午過去,秦燕一直在大殿中侍奉神君,沒有出門。
到了午后,換了一名內侍前去灑掃,秦燕還是沒有出門。
直到入夜,李全根按捺不住,親自拿上掃把,去了神思大殿。
一直等到亥時,秦燕滿臉疲憊走了出來。
經過大殿前院,困乏難當的秦燕,居然沒有留意到李全根,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李全根咳嗽一聲,壓低聲音道:“秦掌印,這有積水,您留神腳下。”
秦燕一怔,費解的看著李全根。
這灑掃的事情,怎么可能由李全根親自來做?
李全根示意秦燕別做聲,秦燕在前邊走,李全根在后邊掃,兩人出了院子,李全根指了指一座凋樓,兩人一并走了進去。
到了凋樓里,李全根對著秦燕耳語幾句,秦燕圓睜二目,低聲道:“這是他的吩咐?他還活著?”
李全根點頭道:“活著,劉玉鵬那邊把事情辦成了,接下來該咱們動手了!”
秦燕咬咬牙,神情振奮:“當真該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