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奇讓凌寒立刻想辦法把薛運弄出來,否則就把薛運連同罪主一并封印。
在正常情況下,窮奇的每一句話都不能當真。
但在緊急關頭,窮奇的每一句話也都不能當做兒戲。
他真有可能把薛運和罪主一并送進法陣,能在此刻提醒凌寒一句,已經算仁至義盡了。
而這座法陣威力極大,薛運一旦陷入,縱使清醒過來,也無法掙脫。
凌寒正在罪主身上狂奔,從不同方位搜集了幾十片血肉。
將這些血肉集中在一起,凌寒動用了咒術。
這是極其強力的咒術,施術對象是罪主,一個位格高于真神的存在。
施術的同時,必須要克服薛運強大的意象之力。
這兩件事,在凌寒巔峰的時刻都未必做得到,而她現在不在巔峰,她甚至不是一個完整的生者,戰力還被罪主大幅削弱了。
但做不到也得做。
法陣已經開口了,無論薛運能不能出來,窮奇片刻都不會等,他會不顧一切把罪主封印進去。
生克雙宿開始利用法陣牽引,奎木狼、昴日雞、畢月烏、武栩合力將罪主逼到法陣附近。
凌寒咒術成型,立刻施展技法。
罪主身軀微顫,凌寒嘔出一口鮮血,技法沒能奏效。
罪主繼續朝著法陣迫近,凌寒不顧一切,將罪主的血肉團作一團,放在掌心,騰躍到了罪主之上。
她摘下自己的珠花,割開自己的手臂,割破了自己的左腮,又在額頭上狠狠劃了一道口子。
鮮血滴落在罪主的血肉之上,凌寒以自己鮮血為祭,向著混沌禱告,再次啟動咒術。
“萬物之祖,以我血肉之軀祭祀于你,賜我無盡之力!”
凌寒身上裂開了大大小小數以百計的傷口,滿身血肉模糊,凌寒依舊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罪主。
過不多時,罪主身軀再次顫抖,身下裂開了個兩丈多長口子。
咒術的效果原本應該讓罪主四分五裂,可當前的凌寒也只能做到這一步。
這口子開的很準,正開在薛運腳下。
正在撕咬血肉的薛運,猝不及防從口子里掉了出來。
懸浮在半空,撕咬正酣的薛運,又想鉆回罪主的身體。
徐志穹俯沖上前,用一盞燈籠把薛運扣住。
一盞燈籠破了,再扣一盞,徐志穹用燈籠堆疊,再用意象之力綁縛,生生把薛運從罪主身邊拖了出來。
拖了十幾丈,薛運掙破了所有燈籠,徐志穹上前阻攔,薛運晃過徐志穹,直接將他摔在了地上。
徐志穹掙扎起身,再想攔阻薛運,卻發現薛運停住了腳步。
滿身是血的凌寒,攔在了薛運身前。
她臉上滿是傷口,鮮血掩蓋了絕世的容顏,但掩蓋不住她的笑容。
她傷的太重,站不穩身子,但她依舊看著薛運笑。
不管薛運現在多么瘋狂,多么危險,凌寒的笑容依舊那么甜美。
薛運站在原地不動了。
他似乎恢復了些許清醒。
凌寒見狀,猛然掐住了薛運的脖子。
徐志穹一驚,喊道:“嫂嫂,有話好說。”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凌寒從懷里取出一把藥粉,塞進薛運的嘴里,用手控制著薛運的喉嚨,強迫他的吞了進去。
薛運身軀一陣痙攣,隨即倒地嘔吐。
他嘔出了大量血肉。
這些血肉來自罪主,是薛運撕咬之間,無意中吞吃下去的。
沾上些許血肉無妨,吞吃了這么多,薛運日后必然躲不開罪主的襲擾。
等薛運嘔吐干凈,凌寒把嘔吐出來的血肉收拾干凈,連同此前用于咒術所用的血肉,全都聚集了起來,丟到了生克雙宿制造的法陣附近。
罪主的血肉一靠近法陣,就被強大的引力瞬間拉扯到法陣中央,轉眼消失的無影無蹤。
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罪主送進法陣。
可這件事的難度提升了,因為薛運離開了罪主的身體,他的意象之力無法再對罪主形成束縛。
好在罪主距離法陣只有三尺遠,窮奇呼喝一聲:“加把力氣!”
眾人一并發力,又把罪主推向法陣一尺。
罪主瘋狂反撲,無數面孔一并誦念:“我有恩于你們,我的恩情你們報償,你們不能加害我!”
誦念之間,眾人的意志又有動搖,畢月烏抽泣兩聲,似乎又要落淚。
見此情形,窮奇陳述了一個關鍵性的事實。
“白虎不靈了,薛半瘋也瘋過了,能打的都不濟了,若是罪主進不去,咱們一個也跑不了!”窮奇帶著惡念,給眾人送去了一句威脅。
這句威脅很是管用,眾人再度發力,逼著罪主再向法陣前進了一尺半。
法陣騰起了巨大的旋流,匯集整個極寒之地的陰陽二氣,將罪主拉入到了漩渦中央。
罪主半個身子陷入了法陣,但他的身軀突然變化,伸出了一大片的無形的繩索,牢牢束縛住了周圍每一個人。
他這是臨死要拉墊背的!
窮奇反應最快,指甲突然變長,割斷了身上的繩索。
昴日雞和畢月烏用鋒利的喙將繩索啄斷。
奎木狼一口咬斷繩索,回身把武栩身上的繩索一并咬開。
凌寒和徐志穹帶著薛運去了遠處,所有人都以為平安無事了。
但他們都忽略了一件事,白虎真神!
他們忘了救白虎真神。
因為在所有人的印象之中,白虎真神不需要被任何人搭救,他是這世上戰力最強的存在。
可所有人都忘了一件事,白虎真神沒有從重創中解脫出來,而今身體還不能活動。
白虎真神被罪主纏住了,幾乎毫無抵抗的被吸到了法陣中央。
奎木狼呼喊道:“快把法陣停下,快把真神救下來!”
窮奇喝道:“不能停!停了都得等死!”
到底停還是不停?
白虎真神就在法陣中央,生克兄弟也慌了手腳,在他們的操控之下,法陣有了將近一吸的停頓。
就這一吸的停頓,讓罪主有了反抗的余力。
他身上所有的面孔齊聲咆哮:“我有恩于你等,你等怎能不知我恩?不知恩者,畜生不如!不知恩者,死有余辜,你們有罪!”
無數繩索伸出來,讓眾人不敢靠近。
罪主奮力掙脫,生克雙宿支撐不住,罪主眼看要沖出法陣,窮奇對著徐志穹喊道:“裁決之印!”
徐志穹見過薛運用裁決之印,也知道薛運習慣把裁決之印放在衣袋之中。
拿出裁決之印,徐志穹右手不住抖戰,只覺這裁決之印無比灼熱,也無比沉重。
窮奇看著徐志穹,沒有說話。
現在想強行提升徐志穹的位格,已經來不及了。
現在只能期盼徐志穹自己能頂得住裁決之印。
徐志穹先調動起蒼龍的神力,又調動起祝融的神力,加上梼杌的神性,能調動的所有力量全都調動了起來,帶著裁決之印,沖向了罪主。
在距離法陣三十丈左右,徐志穹感受到了強大的引力。
法陣的牽引力居然這么強,得給自己留條后路。
徐志穹將一枚燈籠牢牢插在地上,帶著裁決之印接著往前走。
距離罪主還有二十丈,徐志穹意識到之前那枚燈籠留的多余。
法陣的牽引力,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只要再往前一丈,以他的力量,絕對不可能從這法陣里掙脫,
燈籠跳躍沒用,如虎添翼沒用,什么手段都是徒勞,他會和罪主一起被封印,余生就要在法陣里和罪主作伴了!
干脆把裁決之印扔到罪主身上?
這也沒用,我的意象之力在二十丈開外,不可能操控裁決之印。
我套……
這可如何是好。
徐志穹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留下的燈籠,那燈籠還亮著,里邊有光。
他俯身看了看罪主,罪主還在嘶聲咆哮:“我有恩于你們,我縱有萬般不對,你們也不能忘恩負義!你們有罪!”
罪主的氣機正從低谷走向高峰,當達到最高點時,他會再次發動技法,到了那個時候,徐志穹根本沒有靠近罪主的能力。
“有罪,有罪,世人都有罪,”徐志穹喃喃低語,“你個雜種養的!留下你這禍害,這世上還有光么?”
徐志穹咬了咬牙,提著裁決之印沖向了罪主。
離罪主還有十丈,強大的引力讓徐志穹的身軀嚴重變形,他感覺自己要被撕裂了。
他艱難維系著意象之力,拿著裁決之印,對著罪主的身軀蓋了下去。
這一下能蓋的中么?
大概率蓋不中。
蓋中了也未必能阻止罪主,徐志穹位格不夠,無法駕馭裁決之印。
可無論結果如何,徐志穹只能做到這一步。
有人突然從身后抓住了徐志穹。
薛運從徐志穹手里搶下了裁決之印,他用力一推,把徐志穹推到了漩渦之外。
徐志穹不能駕馭裁決之印,但薛運能。
徐志穹不能從法陣中央脫身,薛運,也不能。
薛運沖到法陣中央,把裁決之印蓋在了罪主身上。
一直在掙扎的罪主,瞬間呆滯下來,碩大的身軀被拉進了法陣之中。
薛運回過頭,挑了挑眉毛,沖著徐志穹笑了笑。
每次見面時,薛運總喜歡這么挑起眉梢笑一笑,有些戲謔,有些俏皮。
笑過之后,他的目光一直留在凌寒身上,再也沒有離開過。
滿身傷口的凌寒拼命沖向法陣。
在身影消失之前,薛運一直看著凌寒笑,他好想再看凌寒笑一次,凌寒的笑容好美。
凌寒撲到法陣中央,法陣已經消失了。
她趴在雪地上,淚珠混著鮮血,一滴滴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