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天,罪主的監視即將解除。
徐志穹繼續在侯爵府保持著隱身狀態。
所有的聯絡,徐志穹一律不回應,就算有人到訪,也找不到徐志穹的蹤跡。
他現在就做兩件事,一是思索怎么對付罪主本人,二是思索如何對罪主部下。
脫罪凈土被敲掉了八十多處(實際是九十多處),脫罪裁決官被殺了幾千人,能看出來,罪主很心疼。
兩天前,罪主派何水靈去伏擊夏琥,夏琥很聰明,身上帶著燈籠,遇到險境,直接呼救,徐志穹隨即現身,差點要了何水靈的命。
昨日,罪主又派隋智去偷襲陶花媛,這次有點突然,隋智提升了不少,實力依然超過了星宿,徐志穹差點沒頂住。
好在李沙白來的也快,而今的李沙白,復原到了九成,隋智根本無法抵擋,交手數合,隋智立刻遁逃。
李沙白到底什么層次?
徐志穹懷疑祝融都未必斗得過他。
這等修為還留在凡間不走?
徐志穹和李沙白好不容易見了一面,卻只寒暄幾句,沒有多說。
陶花媛見到徐志穹甚是想念,可徐志穹只在她桃子上寒暄了幾下,依舊沒多說。
陶花媛冰雪聰明,知道徐志穹有苦衷,可見徐志穹匆匆離去,心里依然覺得難過。
不過轉念一想,此前聽夏琥說,徐志穹與她見面時,也沒說幾句話,這樣一來,心里還覺得有些釋然。
看著徐志穹遠去的背影,李沙白明白其中的玄機。
通過這多天來的廝殺,他已經從裁決官口中問出了一些線索,將線索疊加在一處,他基本已經鎖定了幕后的主使者。
罪主!
對于李沙白而言,雖說他活了上千年,可罪主這個人物依然只存才于傳說之中。
難道罪主已經來到了世間?
罪主似乎已經盯上了徐志穹。
那好像是一種無法屏蔽的注視。
真的無法屏蔽么?
深夜,徐志穹在正園酣睡。
無論到了什么層次,只要時間允許。徐志穹依然保持著每天睡覺的習慣,若是時間充裕便睡到飽,實在不濟,也想辦法睡上半個時辰。
睡夢之中,忽聽有人召喚:“志穹,來找我。”
聽到這聲音,徐志穹心頭一緊。
有些事情不愿提起,有些人不愿想起。
這個不愿
想起的人,正是他師父,予奪從神。
徐志穹自從救下劉恂之后,一年半的時間,兩人再沒聯絡。
而今叫我去星宿廊作甚?
師父而今是什么立場?
如果他已經徹底投靠了罪主,徐志穹現在去星宿廊,將面臨極大的危險。
和師父交手,意味著徐志穹想跑都沒地方去。
不過師父要真想對付自己,機會實在太多,他熟悉判官的手段,熟悉徐志穹的性情,熟悉徐志穹戰斗風格,徐志穹在他眼中幾乎沒有秘密可言。
而且薛運被封印了,師父是判官道的當家,徐志穹也不能一直不見他。
有些事情,就是再想逃避也繞不開,徐志穹在院子里留了一盞燈籠,這是給自己的后手,也是給凌寒提個醒。
布置好燈籠,徐志穹上了星宿廊。
劉恂在正殿里備好了酒菜,徐志穹站在門口,向劉恂深施一禮道:“見過予奪從神。”
劉恂臉頰一顫,有些不是滋味。
他招呼徐志穹進來坐下。
兩人默坐無語,對飲了幾杯。
劉恂道:“今日我叫你來,是有幾件重要事情,與你商議。”
徐志穹道:“可否多等幾日?我還在罪主的監視之下。”
劉恂一笑:“這倒無妨,我一直都在罪主的監視之下,今日說給你的事情,就算讓他知曉了也無妨,
今日蒼龍真神派來兩名星宿找我,詢問道門之主的狀況,此前冥道星宿也曾來過,你可知道其中內情?”
徐志穹看了看劉恂,這事情的親歷者太多,劉恂遲早會知道,而且就算徐志穹不說,罪主也遲早會告訴他。
“道門之主,在與罪主一戰之中被封印,一同被封印的還有白虎真神。”
劉恂聞言嘆口氣道:“看來傳聞是真的。”
徐志穹放下酒杯,靜靜的等待劉恂的態度。
劉恂喝干杯中酒,起身對徐志穹道:“隨我去一個地方。”
“什么地方?”
“陰司。”
若是換個人說出這句話,許是就要開戰了。
好在對判官而言,去陰司倒也是常事。
兩人一并去了陰司,來到酆都城門口,劉恂和徐志穹隱匿了身形,沒有讓其他人察覺。
以他兩個今日的身份,隨便出現在任何一座陰司之中,都有可能嚇壞了鬼帝。
劉恂帶著徐志穹來到了忘川河邊,
看向了奈何橋頭。
濃密的霧氣遮擋,徐志穹看不到奈何橋上的情形。
劉恂吩咐一句:“打開罪業之瞳。”
徐志穹照做了,可他什么都沒看到。
奈何橋上的霧氣太濃,徐志穹依舊看不透。
“予,奪!”劉恂施展了技法。
他短期內奪走了徐志穹一部分意象之力,賦予了徐志穹更強大的視力。
“看到了么?”
徐志穹點點頭:“看到了橋上的孟姑娘。”
“往對岸看,看那些走下橋的亡魂,看奈何橋的盡頭。”
徐志穹看向了奈何橋的盡頭。
一個剛喝過孟婆湯的亡魂,迷迷糊糊即將下橋。
一條蒼老的手臂,猛然出現在半空,對著那亡魂的腦袋拍了一下。
接下來的一幕,讓徐志穹瞠目結舌。
那亡魂腦袋上居然長出了罪業。
罪業不足兩寸,只有一寸三。
那條手臂抓住那根罪業,將它擰了下來,轉手丟進了忘川河。
徐志穹愣了許久,當了這么多年判官,還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罪業是長在身軀上的,怎么跑到亡魂頭上了?
那條手臂看著也有些眼熟,滄桑的皺紋時淺時深,似乎在不停變換。
劉恂道:“我聽師兄說,你窺視過賞勛樓,應該知道這條手臂屬于誰。”
“煥殊大帝?”徐志穹更覺驚訝。
劉恂點點頭。
沒想到煥殊大帝在奈何橋上還有業務。
劉恂道:“你可能聽過一些傳聞,說罪業不足兩寸的人,頭上的罪業會在死后自行掉落,由大地將之消融,
其實這是謠傳,是我為了遮掩一些和師父相關的事情,故意散播出去的謠言,
實際上,人死之后,沒到兩寸的罪業,不會被大地消融,而是會蛻去一層外殼,收斂至魂靈之中,等到了奈何橋上,最終也會被我師父摘取。”
徐志穹聞言大驚。
謠傳?
師父搞出了這么大個謠傳?
徐志穹思量許久,轉而搖頭道:“不對,我在一些尸體上,找到過沒有魂魄的空殼罪業。”
師父笑道:“沒有魂魄的罪業只有一種,人行善之后,從頭頂脫落的罪業,是沒有魂魄的,這和你說的空殼罪業不同,
你說的那種不是罪業,那原本就是罪業進入魂靈之前,自行蛻
去的外殼,有一些冥道修者,會把這外殼搜集起來,做成假罪業,你也遇到過的。”
原來這就是假罪業的來源!
徐志穹發現自己對道門了解的還是不夠多!
說話間,又有一個亡魂,被煥殊大帝的手臂拍了一下,頭頂冒出了一寸六的罪業,被煥殊大帝摘取下來,扔進了忘川河。
劉恂嘆道:“魂靈在,罪業就在,作惡,罪業就要變長,行善,罪業就會變短,除非過了這一世,否則這罪業無論如何都甩不掉,
這世界上,能從魂靈之中拿到罪業,并摘取下來的人,只有三個,一個是我師父,一個是師兄,還有一個人,就是我。”
師父和薛運也能從魂靈里摘取罪業?
煥殊大帝在奈何橋頭摘罪業,薛運和師父呢?
徐志穹道:“您和道門之主,從何處摘罪業?”
“從兩界州的游魂身上摘取,他們在兩界州待久了,魂靈變化了,沒有來世了,也不能投胎了,
但他們身上的罪業還在,我和師兄遇到這樣亡魂,就把他們的罪業摘了,他們大部分是誤入兩界州的無辜之人,只要生前罪業不重,死后沒化作惡類,就讓他們在兩界州活著,
師兄是個心軟的人,少殺些人,在他看來終究不是壞事,沒想到這多年過去,兩界州生出了一堆怪物。”
說到這里,師父苦笑了一聲。
徐志穹沒笑出來,有些東西他得消化一會。
“您和道門之主摘到的罪業,也扔進了忘川河?”
劉恂點點頭。
大地消融罪業之說,是謠傳,是師父親自散播的謠言,這一點,徐志穹勉強接受了。
兩界州的那些怪物,都是薛運和師父制造的,這件事還不能接受,徐志穹還得消化一段時間。
沒有到兩寸的罪業,都扔到忘川河里。
這又是什么操作?
劉恂問道:“你想知曉這些被丟進河里的罪業都去了何處?”
徐志穹點點頭。
“予,奪!”
師父又奪走了徐志穹些許意象之力,再一次增進了徐志穹的罪業之瞳。
“沿著河道,往上游看。”
徐志穹沿著河道一直望過去,看到了一葉獨木舟。
獨木舟上站著一個獨臂老人,正在收漁網。
今天又長見識了!
忘川河上,居然有人捕魚!
徐志穹調整視角,
又仔細的看了看老者的臉,老者的五官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時而變化成特殊的符號。
徐志穹轉臉看向師父:“這還是煥殊大帝?”
師父點點頭。
薛運這役人用的有點狠。
手臂留在奈何橋上摘罪業,身軀留在忘川河上撈魚。
煥殊大帝到底打了幾份工?
等等,他撈的好像不是魚。
徐志穹盯著煥殊大帝的漁網看了看,往下里邊是金燦燦的豆子。
徐志穹看了看劉恂:“這金燦燦的豆子,難道就是……”
劉恂點點頭道:“就是咱們吃下去的功勛。”
“功勛是罪業化成的?”
劉恂神色平靜道:“不然呢?你的每一粒功勛,不都是用罪業換來的么?”
徐志穹看了師父一眼,抿了抿嘴唇,擠出一絲笑容。
想起九品到六品吞吃金豆子的過程,徐志穹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忍住了嘔吐的沖動。
“冥道修者,也吃這個?”
劉恂點點頭。
徐志穹更覺得費解:“那他們何必依存于咱們道門?又何必受咱們轄制?還不如直接到河里撈著吃。”
劉恂搖頭:“這可不是想撈就能撈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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