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河,橋頭瓦市,牡丹棚子,日場。
說書先生正說一幕《掌燈英雄傳》。
“說起這掌燈英雄,名喚徐志穹,身形八尺,俊偉非凡,心懷天理,手執明燈,主公道,判生殺,護良善之輩,懲奸惡之兇!
殺人牙,救苦命之婦,誅逆賊,伸萬人之冤,征毛剎,守大宣山河,殺昏君,保社稷之安,
惡煞臨世,萬戶掌燈,隨燈郎爺共鎮乾坤朗朗,直教奸邪喪膽,魂飛魄散!”
臺下叫好聲一浪高過一浪。
錢立牧在臺下連聲喝彩,時不時還擦擦眼淚。
趙百嬌守在門口,不耐煩道:“這得說到什么時候去?”
王嫣兒低聲道:“《掌燈英雄傳》是大活,沒有兩個時辰下不來場子,你看今天看客這么多,場面這么熱鬧,這說書先生想收都收不住。”
“不能等了,一會人就跑了!”
“陸大夫一會過來,且看他怎么說。”
不多時,陸延友來了。
趙百嬌道:“陸大哥,你去和錢冢宰說一聲,那伙人牙子到了京城,再不動手,人就逃了。”
陸延友瞪了趙百嬌一眼:“你都去千乘國做長史了,怎么還跑來這廂來給我找事做?”
趙百嬌急了:“老陸,莫要不知好歹,若不是得知那伙兇徒又回了大宣,這事情我都懶得管!”
陸延友嘆一聲道:“冢宰既是進了勾欄,沒事最好別去打擾。”
王嫣兒道:“這不是出大事了么?人牙子的事情能不管么?”
趙百嬌道:“錢冢宰和你共事多年,以前還是你下屬,有什么話不能說的?”
“此一時,彼一時……”看著說書先生下臺休息,陸延友抿抿嘴,硬著頭皮來到了錢立牧身邊,“冢宰大人,趙百嬌收到消息,說是那群……”
錢立牧一笑:“這事我知曉,派人盯著呢,你聯絡芳華公主,讓朝廷派人一并動手,這群人牙子,一個都不能放走。”
陸延友長出一口氣,趕緊去找平章軍國重事府,去找何芳。
何芳不在府邸,此刻她正坐在李七茶坊的雅舍里,等了許久。
劉佳琦給何芳沏了杯茶:“師姐,別等了,師尊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
袁魏羈拿來一只雞道:“別光喝茶,吃點東西,師妹,要不你改日再來?”
張燊輕嘆一聲道:“我看師妹也是煩悶,不如我唱一曲《上西樓》!”
劉佳琦捂住耳朵道:“師兄,使不得!”
何芳嗤笑一聲道:“不就是想趕我走么?你有本事便唱,我還偏偏不走!”
張燊道:“師妹說的哪的話,我哪能趕你走,我就是想真心唱一曲,你且聽著,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
轟隆一聲,雅間的大門突然被踹開。
一名男子,神情木然,上前摁住張燊開始踢打:“唱,讓你特么唱,特么今天非套死你不可!”
何芳認得此人,這是她道門之祖,混沌分身。
他今天怎么會來到茶坊?
還來的這么巧,剛好聽到張燊唱曲。
眾人苦苦勸說,這才從混沌手中救下張燊。
混沌分身來找李沙白,是要看一幅畫。
當年窮奇到底如何把蒼龍送到了混沌本尊懷里,混沌分身對這事情一直很好奇。
據說李沙白把這一幕畫了下來。
蔑十方出來迎客,對混沌分身道:“前輩,我師尊今日當真不在。”
混沌冷哼一聲:“這廝也太難找!”
蔑十方又對何芳道:“師妹,師尊的規矩你懂,你快要做皇帝了,師尊以后恐怕都不會見你。”
何芳冷哼一聲道:“是我做皇帝還是梁玉瑤做皇帝,這事情還不一定,師尊憑什么不見我?”
長樂八年,長樂帝正式下詔,定梁玉瑤和何芳同為儲君,最終由誰繼位,要由長樂帝、蒼龍殿、內閣、六部共同決定。
按照梁季雄的意思,這兩個人哪個都不合適。
何芳和梁玉瑤的修為都超過了七品,甚至還超過了五品。
長樂帝搖頭道:“別再計較修為了,老祖宗,我定了律法,皇帝只能做十年,
這事有蒼龍殿管著,還有判官看著,她們兩個誰當了皇帝也不敢出格。”
五年前,諸神聯手擊敗罪主后,長樂帝下了詔書,正式將裁決判官道定為正道,判官在大宣已經成了合法的存在。
梁季雄嘆道:“這些年,難得百姓日子好過些,陛下為何非要急著退位?”
梁季雄想讓長樂帝多干幾年。
長樂帝連連搖頭。
“老祖宗,這事情早就說過了,我不想再當皇帝了,我只想要修為。”
五年前的神戰,真把長樂帝嚇壞了。
“老祖宗,你要是肯幫我修行霸道,我感激不盡,你要是不想幫我,我也不勉強你,
我做判官去,我修畫道去,總之我得有修為,至少得有三品修為,不能再讓別人嚇得抬不起頭來!”
梁季雄連聲長嘆,不再多言。
等他離去,林若雪來到長樂帝身邊,輕輕為他揉捏肩膀。
長樂帝借機撒嬌,直接躺在了林若雪懷里。
林若雪溫柔一笑,輕語道:“今日堅白書院年考放榜,陛下卻不去看看?”
長樂帝搖頭道:“讓六姐去了,有些事情也該她接手。”
堅白書院之中,梁玉瑤抱著肘子啃得暢快,林倩娘道:“殿下,斯文些,我道門學子都在門外等著。”
“怕什么?”梁玉瑤冷哼一聲道,“你道門學子不吃飯么?”
在梁玉瑤支持下,林倩娘建立了第一座名家書院——堅白書院,地位和浩然書院相當。
梁玉瑤今天來,本是為了獎賞年考之中位次前列的學子,結果一頓飯吃了兩個時辰還沒吃完。
好不容易等到梁玉瑤下了桌,看著她豐腴的背影,林倩娘低語一句:“桃子比磨盤還大。”
這句話聲音極低,沒想到還是被梁玉瑤聽見了。
梁玉瑤回頭一笑:“大怎地?羨慕么?有人喜歡!”
林倩娘嗤笑一聲道:“光是大有什么用?你沒見過酒窩吧?”
生宿飄在書院上空,滿意的看了看名家弟子,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遠處的克宿。
看著名家書院的氣派,克宿心里不是滋味。
他把楊武叫了過來:“讓你招幾個弟子,怎么這么費勁?”
楊武一臉苦澀:“師尊,不是我不賣力氣,咱們這道門名號不好往外說!”
“有什么不好說?”克宿怒道,“名號什么的有什么打緊?關鍵得看能不能學到真本事!”
“真本事……”楊武滿頭是汗,“我說師尊,咱能不能換個日子,我今天真有急事!”
“不行,等不了!”克宿喝道,“我今天必須看到一名新弟子!”
楊武無奈,他之前看上了合適的人選,可對方沒同意。
無奈之下,楊武又去找了那人,給他套了個麻袋,帶到荒山之中,吊在了樹上,問道:“我可是給足你面子了,你入不入我道門?”
吊在樹上的男子駭然道:“你們到底是什么道門,好歹報個名號出來!”
楊武道:“我們是不陽道!”
“這名字,卻像男兒不濟了一般……”
“你別管名字,且說你入不入門!”
“我本是來學名家的,你這突然把我綁來……”
楊武一揮鞭子:“我就問你入不入門!”
一鞭子下去,皮開肉綻,男子放聲嚎哭。
“哭!還哭!”楊武又是一鞭子,“我再問你入不入門!”
半盞茶過后,楊武笑吟吟對克宿道:“師尊,我又招了一名新弟子。”
克宿一臉欣喜道:“心甘情愿么?”
“心甘情愿!”楊武用力點頭。
克宿很是滿意:“趁著這勢頭,你再去招幾個弟子。”
“師尊,今天使不得,我實在有急事。”
“到底什么急事?”
“我娘子生孩子!”
楊武顧不上克宿,一路飛奔回了侯爵府。
常德才滿頭是汗,又覺得疼,又覺得慌張。
殘柔星宿在旁不住的擦汗:“妮子,莫怕,第一次都這樣!”
常德才看看殘柔星宿道:“祖師,你生過么?”
“沒生過!”殘柔星宿搖搖頭,她至今還弄不清楚常德才到底是什么狀況。
陳順才也弄不清楚,他見楊武回來,問道:“你到底吃了什么丹藥?”
楊武道:“這里邊學問多了,我先去看看娘子。”
見了楊武,常德才狠狠擰了他一下:“天殺的,這都怨你,怎么就能讓我懷上!”
陳順才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是呀,曲喬都懷不上,常德才怎么可能懷上!”
這是什么道理?
其實這主要是童青秋的藥好。
韓笛在院子里哭喪著臉道:“改日我也去找童大哥拿幾副藥吃!”
洪華霄在旁嗤笑一聲:“你吃藥有什么用,有男人疼你么?我去拿幾副藥倒還合適,祖師,用不用給你也弄一副藥去?”
“生個孩子罷了,用什么藥?真真沒羞,”凌寒轉身回了屋子,屋里又傳出了她的聲音,“弄一副也好,我看看能不能破解藥方。”
洪華霄去了童青秋的府邸,童青秋不在。
童青秋此刻正在陰陽司,受封大卜。
韓宸本出身于陰陽,而后入了霸道,這件事讓韓宸很是介懷,最終經蒼龍真神同意,韓宸自創一道,名喚醫道,退出了兩家道門,并且在大宣立起了門戶,將大卜之位傳給了陶花媛。
陶花媛晉升大卜,本以為陰陽司就此安頓下來,沒想到她天賦異稟,五年之間晉升了星官,不宜留在凡間,大卜之位,又傳給了童青秋。
童青秋已經到了三品,兼修了畫道修為,受封大卜,也在情理之中。
大典過后,童青秋請太卜、韓宸、陶花媛逐一落座。
太卜心里歡喜。
韓宸連聲祝賀。
陶花媛剛一碰椅子,驀然站了起來,臉色慘白,汗珠直流。
童青秋愕然道:“師妹,你這是怎地了?”
陶花媛搖頭道:“無妨,偶染微末之疾,不宜久坐,我站著就好。”
“生病了?”童青秋看了看陶花媛的氣色,壓低聲音道,“師妹,是不是氣息不通暢?我這廂帶著兩枚順氣丸,藥入谷道,保證順滑!”
“說甚呢!”陶花媛大怒。
童青秋拿出順氣丸,聳聳肩膀道:“師妹,不能諱疾忌醫呀!”
陶花媛思索片刻,把兩枚藥丸收下了。
童青秋受封結束,趕緊回了府邸,等著求藥的人大把,嫂夫人和龐佳芬正招呼著。
“官人,怎么才回,客人都等急了!”
龐佳芬提醒一聲:“武徹書院和浩然書院的兩位院長也來了。”
童青秋一愣:“他們來作甚?求子么?”
林天正也納悶,看著左楚賢道:“你來作甚?當真要生子么?”
“老不羞!我這把年紀,還生什么子?”左楚賢低下頭道,“我是想求一劑安眠之藥。”
近日間,左楚賢總是做噩夢,夢到道門祖師在自己面前說教。
具體說教的內容,左楚賢記得不全,只記得每次臨近夢醒,總能看見祖師對著自己唱歌,歌詞很是俗劣,唱的是:
“膩個瓜慫,嗨!膩個瓜慫,嗨!膩個膩個膩個……”
左楚賢看看林天正道:“你來又是作甚?”
“求些丹藥,只為強身健體,多看幾年繁華風光,若是能增進些修為,則最好不過!”
林天正辭去了院長之職,接替他的人,是余杉。
一年前,鐘參忽覺自己入錯了行,虛擲了半生光陰,毅然辭去皇城司指揮使之職,帶上潘水寒和一眾侍妾環游四海,當了一名縱情山水的詩人。
指揮使的位置空缺出來了,本以為余杉會去接替,沒想到余杉接任了武徹書院院長,指揮使之職,最終交給了喬順剛。
而苦修工坊的官職,本來要交給牛玉賢,牛玉賢不肯去。
當晚,苦極寒宿下凡,痛打了牛玉賢一頓,牛玉賢道出實情,他和公輸班簽下契約,算是族外弟子,他想趁著年輕,再和公輸家學些工法,不想太早被墨家束縛手腳。
苦極寒宿聞言,贊賞了牛玉賢求學的態度,然后又打了他一頓,往死里打。
牛玉賢無奈,讓他娘子秦旭嵐去苦修工坊做了坊主。
這件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牛玉賢不愿去苦修工坊,眾人尚能理解,余杉東征西討,戰功赫赫,本應在仕途上大有作為,卻突然選擇了這么個閑差。
究其原因,其實和長樂帝一樣,余杉也被五年前的神戰嚇怕了,功名利祿在他眼中已成浮云,他已經有了三品下的修為,再靠殺伐,也不可能有什么長進。
與其在皇城司忙于公務,倒不如去書院專心修行,白子鶴辭去了軍中職務,和他一并到書院供職。
就在今日,余杉和白子鶴還遇到了神跡,兩人正在后山雙修,忽見一名男子出現在了亂草之中。
白子鶴以為有人偷看,還罵了兩句,等那人亮出威壓,嚇得余杉差點掉了魂。
這是神力!
余杉偷瞄了那男子一眼,但見那男子左黑右白,生了一張陰陽臉。
他曾聽過一些描述,難道這位是兵主蚩尤?
來的確實是蚩尤云應。
云應開口道:“你這一身天資,倒也難得,隨我去西域,我收你做弟子。”
白子鶴修行的是兵道,得知兵道要收余杉做弟子,她自歡喜的不得了。
可余杉半響沒反應,白子鶴趕緊捅了捅夫君:“快答應啊!”
余杉修的是殺道,為何兵道之神要收他做弟子?
這事情有些怪異。
該不會卷入到神靈之爭吧?
其實云應也沒辦法,楚信終日和山艷膩在一起,無心修行,他就這一個三品弟子,卻還如此墮落,道門根基出了問題。
他想借機把余杉撬走,余杉天賦確實是好,白虎真神之下,三品頗多,少一個也無妨。
見余杉一直不應聲,云應皺眉道:“你知不知道是誰跟你說話?”
余杉汗水直流,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對云應道:“不管是誰說話,終究得講理!”
余杉一抬頭,看見一個高大身影,趕緊施禮道:“見過千戶!”
武栩來了。
武栩看著云應道:“到殺道門下挖弟子,問過白虎真神么?”
“我自會與白虎真神解釋,此事與你無干!”云應把臉轉向了一旁。
武栩皺眉道:“你怎么總是不敢看我?我有什么讓你害怕的地方?”
武栩的記憶一直沒有恢復,他不知道自己是黃帝。
而今他也只是一名星宿,身份低于云應。
可不知為什么,云應總是不敢直視武栩。
武栩笑道:“走吧,回神殿,白虎真神叫咱們議事。”
武栩和云應走了,白子鶴甚是惱火,責怪余杉道:“這大好良機卻錯過了,兵主蚩尤收你做弟子,卻還委屈你了?”
余杉搖頭道:“好娘子,咱們得看清自己身份,兵主是什么地位?怎么可能看得起我?
這里有神靈之間的爭斗,咱們千萬不能介入,否則卻要粉身碎骨,
娘子,且當這事沒發生過,咱們接著修行。”
白子鶴怒道:“哪還那興致修行。”
“怎會沒興致,適才娘子有多勇猛!”
白子鶴紅著臉道:“你就是跟那賊丕學壞了,變得這般油滑!”
武栩和云應回到了白虎神殿,白虎真神召集各路星宿,商議與判官道的盟約之事。
白虎真神道:“前日因瑣事爭執,卻得罪了那山猿,我準備了些禮物,威義、兵主,你們和薛運相熟,且先幫我把這禮物送去,看這猴子氣消了沒,會面之事再做定奪。”
武栩領命,云應推辭道:“我與裁決之神過節頗深,還是不去了。”
白虎真神一笑:“你們出自同一師門,情同手足,有什么過節化解不開?”
這是誠心讓云應難堪。
白虎真神眉頭一豎:“你當真不去?”
云應不敢多說,只能答應下來。
他不想去見薛運,見了薛運不自在!
見了武栩他也不自在。
見了白虎真神就更不自在。
他在哪里都不自在。
武栩和云應走了,白虎真神繼續和星宿們商議盟約之事。
“畢宿,你明日去找判官道星官白悅山,和他商議一下會盟的時日。”
畢月烏低頭道:“真神,能不能不找白悅山。”
白虎真神皺眉道:“找他有何不妥?”
畢月烏低頭道:“和他說話,太費力氣。”
白虎正要斥責畢月烏,忽覺靈性觸動,有人給白虎真神獻上了一份祭禮。
白虎真神拉開云幕,往凡間望去,卻見祭禮來自白隼郡。
喻士贊,帶著青年男女各百人,光著桃子,將兩瓣肥桃涂紅,正跳桃紅之舞。
靈正則在堅持五年之后,終被喻士贊擊敗,再度變成次席武君。
喻士贊接管白隼郡,當上了首席武君,并于今日,將白隼郡更名為桃子州,特地向白虎真神獻上了祭禮。
坐在一旁的靈正則臉色發白:“兄弟,平時怎么鬧都好,祭禮之上怎敢如此?這是褻瀆神靈!”
喻士贊端正神色道:“這是對神靈大敬大畏之心!”
靈正則顫抖著聲音道:“大敬大畏,在桃子上?”
喻士贊莊重的點了點頭。
白虎真神在神殿沉默片刻,回頭對奎木狼道:“找一名星官下去,把白隼郡的首席武君揍一頓,驅逐到城外!”
一名星官離開了白虎神殿,沒去白隼郡,徑直去了窮奇神殿。
這名星官,是九娘假扮的。
在窮奇的威逼利誘之下,九娘又回到了他麾下。
得知白虎真神要與判官道結盟,窮奇咬牙道:“又要勾結在一起對付我!我特么做了什么對不起他們的事情,他們閑來無事就要對付我,
就因為我偷了蒼龍和玄武一點權柄?就因為我從白虎那挖了兩個星宿過來?就因為我盜走了朱雀幾件法器?他們就要對付我?一群沒良心的,怎么就不想著我的好!”
九娘低聲道:“您已經恢復了九成戰力,倒也不怕……”
“怎么就不怕?莫說九成,就是十成,也架不住他們圍攻!”窮奇嘆了口氣,“且看那半瘋是何心意吧!”
裁決神殿,薛運正向玄武和朱雀兩名真神道謝,道門星宿、星官位列身后。
朱雀真神依舊呈現女身,卻比往日更加俊美。
她找到了擺脫罪主蠱惑的方法,不日便要返回神殿。
玄武真神手里把玩著一條小蛇,氣度冷峻了一些,可眼神之中卻難掩那絲溫和。
“許是凡塵煙火吃的多了些,性情卻也改了不少。”玄武真神自嘲了一句。
“凡塵煙火委實難以割舍,”朱雀真神看著薛運道,“以前不知你為何不肯晉升真神,現在多少明白了你的心意。”
閑敘片刻,劉恂進了神殿,生道、冥道星宿紛紛行禮:“見過予奪上神。”
劉恂也是來找兩位真神道謝,是他們幫劉恂擺脫了罪主的蠱惑。
又敘片刻,兩位真神告辭,現在該處理一件棘手之事了。
不多時,李沙白來了。
兩下客套幾句,薛運說起了正題:“李兄,你已經全數恢復了修為,而今已是未神,再留在凡塵,怕是不太合適。”
李沙白詫道:“李某未曾逾規越矩,留在凡塵有何不妥?”
薛運道:“你連宣國承嗣之事都曾干預,這卻不算逾規越矩?”
李沙白搖頭:“彼時我修為尚未恢復,而今我早已退出朝堂,無非在望安京開了間茶坊,這點事情,薛兄卻還和我計較?”
薛運沉下臉道:“想我道門鼎盛之時,似你這等冥頑不靈之人……”
“師兄。”劉恂突然打斷了薛運。
薛運沉下臉道:“何事?”
劉恂道:“以前咱們道門只有一名未神和一名星宿,而今有兩名未神和一名上神,白悅山、孟遠峰和上官青還于前日晉升了星官!”
薛運道:“你說這個作甚?”
劉恂笑道:“現在就是咱們道門鼎盛之時!嚯哈哈哈哈哈……”
薛運一腳把劉恂踹出了正殿。
李沙白湊到近前,對薛運道:“要不這樣,以后我常住在你神殿里,你若放心不下,時時盯著我就好。”
“你住我神殿?”薛運不太喜歡被人打擾。
“我在你神殿之中,閑來無事,撫琴作畫,絕不給你添羅亂,你且看看,這是我昨日的新作。”
李沙白拿出來一幅畫卷,畫卷上有一美艷女子,身著薄紗,正在翩翩起舞。
這女子無論身形還是長相都無可挑剔,就是下頜有些奇怪,長著一抹山字形胡須。
這是薛運穿著薄紗在跳舞。
孟遠峰看到這畫卷,不知該作何評論。
白悅山看過畫卷,輕嘆一聲:“呼呀!”
上官青覺得這畫很有功力,但他沒有心思欣賞。
房佩茹把桃子都洗好了,等著他去吃呢。
薛運看著畫卷,皺起眉頭道:“你把這個畫下來了,你畫,這個,你畫……畫的倒是挺好。”
薛運越看,越覺得自己美艷,對這幅畫甚是滿意,決定一會給凌寒看看。
劉恂回到正殿,看到這幅畫,臉上五味陳雜,口中喃喃道:“此真道門不幸。”
他不想在神殿久留,走到長廊之上,撥開云幕,看向了那座尚未飛升的星宮。
他想念弟子了。
已然當了未神,星宮卻還沒有飛升,他這性情真是。
星宮里,夏琥坐在回廊上,用拍畫回復著趙百嬌的消息。
“夏冢宰,那伙人牙子已經找到了。”
“我叫姜勝群他們去幫你。”
陶花媛進了星宮,手扶著欄桿,默默看著公輸晏忙碌著處理尾工。
“五年了,星宮還沒處置好!”陶花媛抱怨了一句。
公輸晏聽到了這句話,回頭對陶花媛道:“你以為我不想處置好?這是我第一次建星宮,哪知道有這么多麻煩事,家主卻還說要罰我!”
陶花媛哼一聲道:“你就是罰的少!”
“著什么急?”夏琥一笑,對陶花媛道,“別站著說話,坐呀,我這準備了桃花酒。”
“坐什么坐?我坐的住么?”陶花媛聞言甚是惱火。
夏琥詫道:“怎就坐不住了?”
陶花媛道:“還不是你們兩個誆騙我,昨夜非說另一條門路,誰知是那個門路,你不幫我也就罷了,還特么把我給摁住了!”
夏琥無奈道:“不摁住你,我豈不是要受苦?”
陶花媛喝道:“我就不苦么?今夜你給他走那條門路!”
“我可不行!”夏琥摸了摸肚子,“我許是有身孕了,禁不起折騰。”
陶花媛一愣:“就昨晚那一下,你就有身孕了?”
夏琥得意一笑:“或許真就懷上了,你能懷上么?”
陶花媛怒道:“走了那條門路,還能懷上個甚來?”
夏琥輕嘆一聲:“也不知官人什么時候回來。”
望安河邊,杏哥和妙瑩合伙開了家酒樓,親朋都來吃酒。
酒宴散訖,兩名女賓走進小巷,突然被人拍了額頭,一名女子滿臉迷茫,另一名女子尚且清醒,開口呼喊起來。
他們還沒走遠,被杏哥和妙瑩聽見了,兩人都有修為,趕緊跳進小巷查看。
十幾名男子站在深巷之中,身穿黑衣,黑布蒙面,默默看著二人。
杏哥殺道八品,妙瑩陰陽九品,他們能感知到,這十幾人的修為都在他們兩個之上。
杏哥見情況不妙,趕緊讓妙瑩回去喊人,他在這廂稍作拖延。
妙瑩走不了,那些人身手太快,已經堵住了退路。
危急關頭,躲在暗處的施雙六連打唿哨,示意已經布置好了蠱術。
牛玉賢準備好了陷阱,隨時可以出手。
喬順剛示意施雙六先行動手。
抓一伙人牙子,用得著這么大陣仗?居然能驚動了皇城司指揮使?
還真用得著,這伙人牙子來歷非常特別,他們在宣國、梵霄國、郁顯國、千乘國都犯過案子,修為高強,手段狠辣,且行蹤隱秘。
施雙六而今是韓宸的醫門弟子,奉了韓宸的命令前來助戰,
見喬順剛下了命令,施雙六隨即釋放蠱毒,不料對方弄起一陣狂風,頃刻將蠱毒吹散。
施雙六有五品修為,能輕易驅散她蠱術,這卻讓眾人甚是吃驚。
牛玉賢沒有耽擱,立刻觸發了機關。
可機關布置妥當了,墨弦出了問題,牛玉賢手段錯亂,各類機關沒有按正確方法觸發,大量箭矢、利刃,全都掉進了牛玉賢自己布置的陷坑里。
牛玉賢驚愕不已,喬順剛知道出大事了。
他當即下令出擊
楚禾帶著一隊提燈郎迎面沖了上去,孟世貞于身后包抄,馬廣利和李普安分別帶人左右夾擊。
姜飛莉和尉遲蘭帶人隨提燈郎沖鋒,李雪飛則帶人在屋頂之上圍堵。
十余名人牙子戰力驍勇,來自皇城司的精銳,在他們身上居然占不到便宜。
牛玉賢見戰局不利,趕緊發射號炮,請埋伏在周圍的判官支援。
判官當真來了不少,陸延友率領十余名大宣判官跳入深巷,趙百嬌帶著十余名千乘判官一并圍攻。
一名人牙子突然揮手,所有人眼前一黑,失去了視線。
壞了!
閉目之技!
遇到了混沌無常道的高手!
趁著對方沒用塞聽之技,喬順剛對姜飛莉道:“趕緊請武千戶來。”
姜飛莉怒道:“這是說請就能請來的?”
“你自己家男人,怎么還恁多規矩!”
姜飛莉再想開口,卻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塞聽之技來了。
在場所有人,都失去了視覺和聽覺,眼下只能聽憑宰割。
慌急之下,眾人憑著直覺撤退,退了片刻,卻發現視覺和聽覺又恢復了。
深巷之中,多出一個人,手執青燈,站在一眾人牙子中央。
尉遲蘭一驚:“志穹!”
那人正是徐志穹。
徐志穹咳嗽了兩聲,一眾人牙子禁不住意象之力沖擊,紛紛倒地,只剩下為首一人,還站在他面前。
徐志穹一揮燈籠,將那人的蒙臉布挑了下來。
楚禾又驚又怒:“鄒順達,你個狗養的雜種還活著!”
為首的人牙子是鄒順達,當年武徹書院的武師,而后去了刑部衙門做主事,劉德安死后,這廝辭去官職,不知去向。
徐志穹搖搖頭,對楚禾道:“兄弟,你認錯人了。”
尉遲蘭道:“怎會認錯?這就是鄒順達!”
徐志穹笑了笑:“這不是鄒順達,這是千乘國的舊相識,袁成鋒,沒想到能在這里和你重逢,你說咱們是不是很有緣分?
你什么時候做起了人牙子?為什么又要禍害百姓?是不是又在給罪主招魂?”
袁成鋒想要逃走,燈火閃現,徐志穹瞬間來到他身前,燈籠一揮,將他打翻在了地上。
險些被拐的女子哭道:“這人就該千刀萬剮!”
“這人該剮,但剮他一個不夠,得把像他這樣的人全都打掃干凈,”徐志穹舉起燈籠笑道:“提燈郎,掌燈!”
(掌燈判官,全書終!)
各位讀者大人,感謝你們對沙拉的支持,感謝你們對沙拉鼓勵,真心的感謝你們,完本感言遲些奉上,等沙拉開了新書,諸位大人一定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