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亮了。
打了一夜牌的支有才絕望不已,他欠了柳哥一萬塊!
本來沒那么多。
剛開始支有才只向柳哥借了兩百塊錢,其中一百塊錢還給了高嬋,剩下一百拿來當賭資。
可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不太好,支有才贏贏輸輸沒幾把很快這一百也輸沒了。
他根本沒錢還債,又隱約聽到其他打牌人說柳哥是道上混的狠人,生怕不還錢會壞事,只好硬著頭皮又陸陸續續找柳哥借了幾次錢。
結果他不知不覺中就欠了柳哥兩三千塊錢了。
支有才當時輸紅了眼,為了能夠回本還柳哥,昏了頭的他直接提議把一把輸贏提高到五十。
老蔡、高嬋和寧霞本來就是老千,怎么可能讓他贏?
一把一百五!
兩把三百!
支有才輸的眼睛都紅了,他光想著贏和翻本,從來沒想過輸了怎么辦,這是典型的賭徒心態,賭徒不是不怕輸,而總是抱以幻想自己下一把會贏。
殊不知,下一把永遠是個無底洞,不僅贏不了,還繼續吞噬支有才理智。
然后半夜下來,支有才光是本金就借了柳哥一萬塊,再算上三成水錢,就是一萬三。
一萬三啊!
打死支有才都還不起!
但柳哥什么人啊,直接讓手底下兄弟拎著支有才喝了河水。
險死還生的支有才求饒,并且許諾一定還錢,最后才在柳哥的逼迫下寫下了利滾利欠條。
每一天三成息。
利滾利的三成息啊!
如果支有才十天不還錢,那就要變成十八萬塊巨款了。
支有才本來還想躲出去,可誰知道柳哥直接派了兩個兄弟全天盯梢。
他倒不是沒想過報警,只是在打聽到柳哥拼命三郎名頭怎么來的之后,支有才嚇得不敢報警了。
另一邊。
大概中午十二點樣子。
飯店里,季晟正在和徐懷慶談生意。
“季老板,我說的事情你考慮一下。”徐懷慶眼巴巴說道。
季晟今天沒帶其他人,不是舍不得季愛國他們吃飯,而是讓他們分頭行動,季愛國和季慶去找訂單,楚鐘林、周小民和王云倉則是保持跟老蔡、柳哥聯系。
“你這賣完貨再付款我壓力有點大啊。”季晟拿筷子夾了一塊宮保雞丁。
徐懷慶巴結道:“拜托了,我那邊電器生意很好,準備大干一場,直接開個十家店面,資金鋪的很大。”
“你資金有困難,我這也有困難啊。”季晟砸了咂嘴道:“我是和松下簽合同成了經銷商,可合同里寫著拿貨付錢,我給你墊貨款,誰給我墊啊?”
嗯,其實松下和他的合同是下訂單時先付百分之五十,剩下等到下次拿貨時結清。
徐懷慶不知道,他一聽季晟這么說沉默了。
季晟又吃了塊牛肉,忽然道:“我有個提議你要不要聽聽?”“什么?”徐懷慶問道。
季晟放下筷子,把嘴里的牛肉咽下去,笑瞇瞇說道:“連鎖店呢你照開不誤,只不過我不會直接給你商品,你接到生意再找我拿貨,到時候你不就又能拿貨又不用我墊錢?”
徐懷慶遲疑道:“這么做行嗎?人家看不見東西怎么可能買東西?”
季晟剛要張嘴解釋,忽然看見楚鐘林急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他估計柳哥那邊有消息了,顧不得再和徐懷慶打太極,“徐老板,你先想想,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哦,你先忙。”徐懷慶確實要考慮下。
季晟沒再和他多說什么,對著楚鐘林遞了個眼色,兩人出了飯店。
外面。
柳哥蹲在那邊抽煙,見到季晟出來,急忙把煙頭一扔,起身笑道:“季老板。”
季晟走過去一看,見到柳哥滿臉疲憊,眼睛里也全是血絲,知道對方忙碌了一夜沒睡覺,關心地問了一句,“累壞了吧?”
“不累不累,給季老板辦事一點都不累。”柳哥很巴結地說了句。
季晟被他逗樂了,也沒再兜圈子,問道:“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都辦妥了。”柳哥把情況仔細說了一遍。
季晟聽完后才知道支有才膽子那么大,居然一夜借了一萬。
而且他在聽到高嬋使美人計之后有些嘀笑皆非,心說這女人也真是人才,如果去跑銷售的話,肯定是個業務好手。
“接下來怎么辦?”柳哥問道。
季晟眨眼道:“他肯定拿不出錢,你不用管他,過個個把禮拜再給我去演個戲就行。”
“好咧。”
柳哥拿著錢走了。
季晟又讓楚鐘林拿了六百塊錢給老蔡等人送過去。
一個禮拜之后。
支有才徹底絕望了,這一個禮拜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時光,因為欠下柳哥巨債,他連上班都不得安生,被廠里辭退了。
這就算了,柳哥也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到他父親住院的消息,帶著人找了過去。
支有才眼睜睜看著他爹為了救他,顫抖著雙手把房子賣了。
工作丟了!
家也沒有了!
最關鍵欠他家在魔東比較偏僻的地方,根本沒賣出欠柳哥利滾利之后的八萬一千塊錢,只賣出了七萬塊錢樣子,還欠著柳哥一萬一,如果再還不起上的話,過幾天又要滾到好幾萬。
賭博害人!
賭博害死人了!
支有才心中只有這么一個念頭,此刻的他只想一死了之。
黃浦江畔。
支有才心如死灰,他準備跳江自盡了。
正在此時,后邊一個聲音傳來,“想自殺啊?”
支有才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有些臉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的小年輕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如果是以前,憑他的暴脾氣在這么窩囊的情況下還有人敢揶揄,他肯定二話不說沖上去揍這人了,但此刻的他心都死了,只想一死了之,哪還有心思搭理人?
小年輕正是季晟,他也沒管支有才有沒有回答,自顧自說下去道:“讓我猜猜,是不是因為賭錢輸了還不上債,所以就想死了一了百了了?”
被精準猜中的支有才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季晟看著江里面還略微清澈的水,淡淡道:“你不是喜歡賭錢嗎?之所以輸了,是沒有找到贏錢的訣竅,你現在想自尋短見,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可你躺在醫院里的年邁父親呢?你想過他年紀這么大了,為了你房子都賣了,以后誰給他養老送終?”
聽到季晟這么一說,支有才先是一驚,然后一臉羞愧和冷汗,是啊,他死了倒是死了,可為了救他散盡家財的父親怎么辦?
支有才雖然很好奇季晟怎么知道的,但他心中還有個更大的好奇,這小年輕剛才說賭博還有必勝的訣竅?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怎么才能一定贏錢?”
季晟什么話都沒說,從背后拿出兩個早就準備好的碗,一個放在地上,一個遞給支有才,“你去江里舀一碗水過來。”
支有才不明所以,還是接過碗照做,去江里舀了滿滿一碗水。
季晟淡淡說道:“你把手里這碗水倒進空碗里。”
支有才“哦”一聲照做,把水倒進空碗里,結果不小心撒了點出來。
季晟看他倒完水,又道:“把地上那碗水倒你手里的空碗里面。”
“你到底想干嘛?”支有才忍不住問道。
季晟微笑著說道:“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做完了我就告訴你必勝訣竅。”
支有才實在太想知道賭博必勝的訣竅了,只好按耐住性子繼續照做。
季晟讓他反復如此。
支有才不停地倒來倒去,再怎么小心,碗中的水總要撒些出去,越倒越少,連續倒了十幾個來回,他終于按耐不住了,“你到底說不說?”
季晟這才很認真地看著他,“賭錢就像是兩個碗里反復倒水,哪怕你再仔細,也不可能滴水不漏,最后只有人財兩失,不輸的技巧只有一樣,就是不賭,不賭就不會輸,你說對嗎?”
聽到這句話支有才猛然醒悟,確實,賭錢沒有不輸的,他苦笑著說道:“明白是明白了,可惜我明白的太晚,沒機會再去改正了。”
季晟反問道:“只要活著就有機會,為什么來不及?”
“我輸了太多錢,工作丟了,我爸為了救我還把房子給賣了,偏偏還欠了一萬一千塊高利貸沒還上,我已經活不下去了。”
支有才說著蹲下來抱頭嚎啕大哭,他哭的傷心極了,不停地用腦袋撞擊地面。
季晟看他幡然醒悟,這才道:“行了,別哭了,你家的房子沒丟,你欠的高利貸也不是真的,只不過工作確實沒了。”
“啊?”本來還在痛哭流涕的支有才猛然抬起頭,錯愕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季晟很平靜,“沒什么意思,只是來告訴你一聲,你這一個禮拜受的苦都是你爸讓我安排的。”
支有才整個人都傻了。
季晟把事情原由說了遍。
支有才聽完后沉默不語。
季晟道:“這一次是假的,下一次可就是真的了,當然,你也可以不信我的話繼續賭,到時候你看看是不是會真的弄得家破人亡。”
支有才苦笑道:“不賭了,我再也不賭了。”
這一個禮拜噩夢一樣的生活讓他徹底體會到了賭博究竟多么的害人,他再也不想經歷一次。
季晟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支有才短時間內肯定不敢再賭博了,至于以后怎么樣,那就不是他能管的。
“嗯,浪子回頭金不換。”季晟微微頷首道。
支有才看著他真心實意感謝道:“謝謝你,說真話,如果不是這一個禮拜擔心高利貸還不上吃不好睡不好,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醒悟。”
聽到這句話季晟心中一動,他在支有才身上看到了自己前陣子的影子,那時候他欠了一屁股債,每天也擔心還不上,那種煎熬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正因為那段經歷,讓季晟意識到了欠網貸還不上有什么后果,所以在買別墅的時候,哪怕他知道自己有能力還上也沒有去貸款。
要不是偶然得到系統,恐怕我跟支有才沒什么兩樣,也有可能被網貸催收逼的去自尋短見。
人生的機遇大不相同。
季晟心中頗為感慨,嘴里卻主動說了一句并不是支老爺子交代自己的話,“雖然這一次是你爹讓我找人給你設局,但你工作丟了和我有分不開的關系,這樣吧,你要是想好好改過,那就來我手底下干活,工資還和你在廠里一樣,順帶我也能監督你是不是真的幡然悔悟了。”
支有才大喜,連忙道:“謝謝,太謝謝了。”
季晟假裝板著臉道:“有一句丑話我要說在前面,如果你還賭博,一經發現,立刻開除。”
“不賭了!如果我再賭就把自己的手剁了!”支有才斬釘截鐵說道。
看樣子是真的悔過了。
季晟非常滿意支有才的態度,同時心中也很高興,高興自己總算完成了支老爺子給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