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所有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季成。
他們怎么都沒想到世界著名頂級藝鑒定大師查理.韋恩居然說這幅《雅各布三世的肖像》是真跡！
“真……真跡？”小李子率先傻了。
來昂.布來克也一臉暈菜道：“真跡不是在達利奇畫廊嗎？韋恩教授，你沒鑒定錯誤吧？要不重新鑒定一下呢？”
“就是，倫勃朗作品的真偽本來就很難鑒定，韋恩教授，哪怕你一時看錯了也非常正常。”麥瑞.朱希跟著說道。
在場眾人對此結果都報以懷疑的態度，這也不怪他們，誰讓達利奇畫廊那幅畫存在好多年了。
哪怕是史蒂夫.科恩此刻都有些遲疑道：“韋恩教授，你為什么說這幅《雅各布三世的肖像》是真跡？有什么證據嗎？”
季成見到眾人這幅反應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明白眾人對這幅畫的態度，別說這群頂尖富豪見多識廣知道哪些知名藝術品在哪里存放，哪怕是他這個相對而言對西方藝術品了解沒那么多的人在八十年代時空初見這幅油畫的時候都懷疑真假呢。
“倫勃朗作品的真偽一直以來確實是個很難論證的問題。”查理.韋恩先是肯定了眾人的說法，“甚至在一九六八年倫勃朗研究項目還因此誕生，只為了明確指出一幅作品是不是倫勃朗的真跡，在二十世紀上半頁，人們相信倫勃朗留給后人六百到六百五十幅作品，但是，自從倫勃朗研究項目誕生之后，這一數字迅速萎縮至約二百五十幅。”
他推了推眼鏡停頓了一下，隨即繼續說下去，“有兩個關鍵因素影響了倫勃朗研究項目的順利運行。首先，它試圖借助于委員會的評判，但評判的過程受制于優柔寡斷和群體思維。說一幅畫作‘不是’倫勃朗的作品比說‘是’更加容易而且風險低。在這種情況下，最苛刻的學者堅守他們的‘鐵律’，并以之影響他人。”
“其次，一些人認為，鑒賞本身已經過時了。‘新藝術史’認為，鑒賞是多余的，是精英的做法，并不再被當作是藝術史學家和策展人的關鍵技能。社會、經濟和哲學的闡釋重塑了今日藝術界的秩序。因此，盡管關于倫勃朗作品的真贗問題時時發生，但廣泛而熱烈的辯論無法持續。越來越少的專家學者會主動參與這種辯論。當‘倫勃朗研究項目’開始揮動其歸因斧，其他人也加入進來，包括主要的博物館館長。倫勃朗學者緊緊抓住每一個疑問——如果作品x不再是‘正確的’，那么可以肯定以類似方式完成的作品y和z也必須是‘錯誤的’。”
查理.韋恩看向眾人，“這就是倫勃朗真跡難定的主要原因。”
眾人聽得連連頷首，不得不說韋恩教授在專業知識這一塊確實很牛。
季成也暗暗佩服韋恩教授這一段近乎臨時“演講”如此的滴水不漏，一看就是有真才實學。
“題外說一句，這個項目一九九三年就被廢除了。”查理.韋恩補充了一句之后，迅速反駁眾人的觀點，“你們之所以認為眼前這幅《雅各布三世的肖像》是贗品，其主要原因是達利奇畫廊有一幅相同作品。”
“對。”小李子點頭。
其他人也露出默認的神情。
查理.韋恩教授不慌不忙道：“那么，如果我們拋棄達利奇畫廊有一幅一模一樣的畫作這個觀念去看這幅畫，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幅畫具備了倫勃朗真跡的一切特征呢？”
說著，他讓朱莉亞把畫拿起來對準眾人，然后開始詳細講解每一部分。
查理.韋恩指著畫像中的人物道：“倫勃朗的畫派不僅改變了從前呆板的肖像模式，而且開創了全新的風格。在他的處理之下，畫面更加形象逼真，而且內容世俗細膩，也比較傾向于巴洛克風格，在他后期的肖像畫中，表情畫面都非常的細膩，雖然復雜可是卻十分的和諧，倫勃朗也是這個畫派中的杰出代表，受到了人們的廣泛認可和高度的評價，你們看這幅畫是否如此。”
“呃，還真是如此。”
史蒂夫.科恩作為一名頂尖收藏家，這點鑒賞水平還是有的。
布來克夫婦、麥瑞.朱希和亨利.克拉維斯四人亦是如此，他們對藝術品的鑒賞水平非常高。
“照韋恩教授你這么一說，我仔細觀看了一下，這幅畫的人物肖像創作風格完全符合倫勃朗那種巴洛克風格，而且表情十分的細膩，復雜中卻讓人感到和諧。”麥瑞.朱希點評畫像。
“好，既然你們認同我這個觀點，我再說其他方面。”查理.韋恩繼續說道：“倫勃朗作品創作中往往對光線運用和空間的處理，往往會將整個畫面都描繪出獨特的運動率和節奏感，從而塑造出主次分明、人物突出的完美作品。”
“咦？這幅畫也是。”
“還真是倫勃朗一貫風格。”
眾人一邊鑒賞一邊交流著。
查理.韋恩趁機又道：“而倫勃朗的明暗法更是他獨特的藝術風格之一。倫勃朗對于光線的捕捉和處理是相當獨特的，仿佛是在一個全部黑暗的舞臺上，而一道道強烈的燈光都打在主要人物的身上，那種突出和對比，可以給人們視覺上造成強烈的沖擊。”
大家仔細一看可不就是如此？
隨后，查理.韋恩運用大量的專業知識引導眾人鑒賞眼前這幅畫，這一說足足半個小時，期間還讓搬來了x射線成像儀器、紅外反射成像儀器和紫外成像儀器等工具來輔助鑒定。
終于，鑒定完畢了。
史蒂夫.科恩一臉難以置信道：“按照這個鑒定結果，那豈不是說眼前這幅《雅各布三世的肖像》的確是真跡嗎？”
查理.韋恩微笑著點頭道：“是的，而且如果到現在你們還不信的話，我可以給出一個最直接的證據來證明這幅畫真偽。”
“什么證據？”小李子迫不及待的問道，這幅畫真偽和他關系太大了，如果是真跡，他可要花十倍價格買下，當然得問清楚情況。
布來克.夫婦和麥瑞.朱希、亨利.克拉維斯均是露出好奇的神色。
哪怕是季成確定自己這幅畫百分之百是真的聽到韋恩教授這么說都流露出了濃厚的興趣。
“不知道你們了解過《雅各布三世的肖像》這幅畫創作背景？”查理.韋恩反問了一句。
史蒂夫.科恩瞬間醒悟了！
布來克夫婦也對視了一眼！
麥瑞.朱希更是脫口而出道：“如果我沒記錯，畫中這位男子名叫雅各布德吉恩三世，他有一位非常要好的男性朋友叫做毛瑞斯惠更斯，除了朋友關系之外，兩人還不畏懼世俗的眼光私定終身，為了紀念對彼此的情感，他們特意找倫勃朗定制肖像，這就是這幅畫的來源吧？”
“對！”
查理.韋恩教授笑著說道：“兩幅畫是同時期創作，無論是繪畫風格和材料、油墨的運用均是一致，相信你們都曾經參觀過那幅畫有照片紀念，拿出來對比一下不就知道眼前這幅畫是不是倫勃朗同期創作真跡了？”
眾人一想也是，紛紛拿出手機里存放的各種頂級藝術品照片搜尋，最后找到了《毛瑞斯惠更斯的肖像》畫對比。
這不對比還好，一對比，他們驚訝的發現季成帶來的這幅《雅各布三世的肖像》就是真跡！
這一刻所有人都傻眼了，他們非常難以接受地看向季成！
“既然這幅畫是真的，那達利奇畫廊那幅畫難道是假的？”史蒂夫.科恩有點懷疑人生地說道。
這回查理.韋恩卻搖了搖頭，“我只能確定眼前這幅畫是真的，無法確定達利奇畫廊那幅是不是假的。”
既然這幅畫是真的，那達利奇畫廊那幅畫不就是假的嗎？
從某種意義上說來是這樣，但實際上并非如此，因為查理.韋恩沒有鑒定過達利奇畫廊那一幅，從鑒定角度來說，他沒辦法給達利奇畫廊那一幅畫確定真偽。
而達利奇畫廊那幅畫在外界所有人看來都是真的，所以，一旦兩幅畫撞車，外界的人會更相信達利奇畫廊那幅畫是真的。
想到這里，所有人都沉默了，哪怕他們知道這幅畫是真的，可外界不這么認為，那么自己收藏這幅畫也就沒有太多的意義，畢竟絕大多數收藏家收藏藝術品都是等著升值的，而現在有另外一幅一模一樣的真跡在外，眼前這幅畫即便收藏了也不可能升值，或者說，不可能賣出去。
然而就在此時，季成卻輕笑了一聲，說道：“我可以確定達利奇畫廊那幅畫是假的！”
“啊？”
“你能確定？”
“季，這種事可不能亂說。”
眾人一邊吃驚地看向他一邊提醒起來，藝術品這種東西在沒有鑒定過真偽之前可不興私下下判斷，不然對方要是真跡被你這么一說毀了名聲要找你麻煩的！
季成從容不迫道：“我很肯定達利奇畫廊那幅畫是贗品！”
史蒂夫.科恩本來還想勸說什么，可隨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道；“你有確切的證據？”
布來克夫婦和麥瑞.朱希、亨利.克拉維斯以及查理.韋恩等人均很好奇，那幅畫藏在達利奇畫廊，你有什么證據說那幅畫是假的？
“嗯。”季成不慌不忙地說道：“如果你們和達利奇畫廊的負責人有聯系的話可以打電話問問，讓他們拿出顯微鏡觀察，會在人物肖像畫袖子部分發現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s’符號，而同時期創作的姐妹畫像《毛瑞斯惠更斯的肖像》畫卻沒任何標志。”
“真的假的？”查理.韋恩來了興趣了，“我和達利奇畫廊的澤維爾.布雷私交不錯，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他。”
本來還想說點什么的史蒂夫.科恩、布來克夫婦和麥瑞.朱希、亨利.克拉維斯幾人聽到查理.韋恩愿意打電話確認后，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他們也很想知道結果，到底是不是季成說的那樣。
如果是的真話，那么今天他們要見證藝術品歷史上奇跡了！
查理.韋恩當著眾人的面撥通了電話。
眾人都期待滿滿的。
如果非要說有人心情不大好的話，恐怕只有小李子了，他是比較喜歡玩收藏，可也要價值對等啊，或者購買收藏品的價格略高于市場價也能接受，可現在呢？如果徹底證明達利奇畫廊那幅《雅各布三世的肖像》是偽作，那么他就要十倍價格買眼前這幅畫啊，這他媽都要虧尿血了！
查理.韋恩已經在和對面交流了，“……嗯，袖子部分有個‘s’標志，只有顯微鏡才能看出來……好，你看一下……不超過半小時回我電話……行，麻煩了……哈哈，不用跟我客氣……好，再見。”
聊了沒多久查理.韋恩掛斷了電話，然后看向期待的眾人，“布雷館長讓人去取畫觀察了，不超過半小時能回電話，我們稍微要等一會兒。”
“好，不著急。”史蒂夫.科恩微微頷首道。
麥瑞.朱希這個一開始就對季成提出質疑的人，此刻居然主動示好道：“季，雖然達利奇畫廊那邊觀察結果還沒出來，不過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這事的？”
來昂.布來克也道：“是啊，既然你說要用顯微鏡觀察才能看到，那么就算你去畫廊參觀也不可能帶個顯微鏡在身邊，難道你私下看過？”
其他人也很感興趣，嗯，除了心情凌亂的小李子。
季成看大家這么感興趣，他也正好很想和這群優質富豪客戶們建立起足夠好的關系，稍微透露了一點，道：“相信在座的各位都知道《雅各布三世的肖像》這幅畫‘外賣倫勃朗’名號是怎么來的，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它遭遇了第四次偷竊，雖然三年后此畫在德國被發現，并且完完整整的送回了達利奇畫廊，但這起桉件中的偷盜者并沒有被警方找到。”
“我對此事略有耳聞。”亨利.克拉維斯說道。
“而據我這幅畫的賣家所言，他的賣家曾是頂尖藝術品贗品制造大師，正因為制造的贗品太逼真，有時候這位贗品制造大師自己都分不出真假，故而，他在制造的贗品上往往會留下‘s’做記號提醒自己。”季成含湖其辭說道：“既然我這副畫是真的，而達利奇畫廊那幅畫又沒有被確認是假的，極有可能就是那位贗品制作大師的手筆，所以我說那幅畫有這標志。”
嗯，這話純粹扯澹，他之所以知道完全是因為在八十年代時空那幾位國際大盜親口所說。
可季成不能說自己的話是從國際大盜手里弄到的，不然達利奇畫廊有足夠的理由讓他返還，說不定到時只會象征性給個幾萬歐元做補償，甚至可能要他無償捐獻，不肯的話就瘋狂抨擊，季成從事收藏品行業，當然不能讓自己的名聲被抨擊壞了，自然要找點借口搪塞過去。
眾人聽完后還是比較相信這套說法的，畢竟眼前這幅畫被鑒定為真的。
唯獨不想以十倍價格買下這幅畫的小李子還抱有一絲幻想，他覺得季成既然是道聽途說，那么極有可能是謠言，而且他想好了，只要達利奇畫廊那邊無法證明季成剛才說的這一觀點，那么他就能拼死抵賴，到時不去兌現對賭承諾。
大概等了十幾分鐘。
查理.韋恩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接通。
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他，因為如果能證明季成帶來的這幅《雅各布三世的肖像》是唯一真跡，那么，極有可能季成帶來的幾幅外界傳言早已遺失的世界名畫都是真的。
梵高的《在上班途中的畫家》！
米開朗基羅的《圣弗朗西斯和圣勞倫斯與耶穌的誕生》！
拉斐爾的《一個年輕人的肖像》等等等等，這些哪一幅作品不是能轟動全球藝術界的頂尖名畫？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們見證了歷史！
見證了頂尖藝術品回歸的歷史，是有可能伴隨這些頂尖藝術品青史留名的！
史蒂夫.科恩也好，布來克夫婦也罷，還有麥瑞.朱希和亨利.克拉維斯夫婦，這群人全都是世界級富豪，財富他們早已經不缺，自然渴望能青史留名，而現在有機會在藝術品行業留下自己的名字，這樣絕佳的機會擺在眼前，他們怎么能不動心？
當然，也有人不想留下這樣的名聲，比如小李子，因為如果這件事傳出去，他極有可能成為反面教材，一個非要說真跡是贗品引來人們哄堂大笑的反面教材。
假的，一定要是假的。
小李子內心瘋狂祈禱。
很可惜，上帝沒有聽到他虔誠的心聲。
查理.韋恩在和對面短暫交流掛斷電話之后便一臉驚異地看向季成，“季先生，達利奇畫廊那邊證實了你剛才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