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允許擅長詩詞書畫的才子成為金陵前五才子,這是整個大明的名士大儒們共同制定的一項約定俗成。
這是為了不讓雅趣,壓過了經學正道。
金陵前五的才子們全是在經學方面有著極高的造詣,完全是大儒的苗子,等到年紀長一些,學問再高升一些,毫無疑問將成為大明新一代大儒。
金陵前三才子更是了不得,宋慎是海內鴻儒宋濂的長孫,更是朱老夫子的閩學嫡脈傳人,被視作閩學的繼承人。
劉璉是當年一手打造了浙東文官黨羽的劉伯溫長子,恩師是橫渠先生張載的關學傳人,被當做能夠大興關學的瑚璉之才。
陶昱精通的是家傳史學,父親陶安當初是洪武皇帝的謀主,并且舉薦了劉伯溫、宋濂等人。
這三位隨便一個拿出來,在經學方面的才學都是高于胡漢山。
胡漢山先是憑借一首臨江仙打破常規成為了金陵前五才子,不論他寫出再多的千古詩詞,已經到頭了不可能再進一步了。
現在卻憑借四個字成為了金陵第一才子。
可見劉文泰對漆書的推崇,這還不是劉文泰一人的看法,是在場所有金陵才子們的共同看法。
基本上等同于公認了,缺的只是時間問題。
胡漢山心里哪有什么推崇,只有漆書造了大孽了。
看著劉文泰那張恭敬有加的臉,著實是來氣。
每次都是他高呼一聲,導致胡漢山的好名聲跟著高了。
胡漢山感覺是這貨在妨自己,氣不打一處來的罵道:“滾!滾!趕緊從老子眼前消失,要不然老子要動手打人了。”
勛貴子弟們對這些文縐縐的詩詞書畫不怎么感興趣,這些權勢最是煊赫的勛貴子弟們,門道在于弓馬騎射,而不是能寫幾篇酸腐文章。
前幾天胡漢山寫出臨江仙,勛貴子弟們只是改變了對胡漢山的看法。
認為他是弓馬騎射不行,改變了方向,和他老爹胡惟庸一樣想要通過文官道路在淮西勛貴里趟出一條前程。
但這條路太難了,胡惟庸前前后后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心血,甚至以文官之身親自上陣殺敵,才折服了眾多桀驁不馴的淮西勛貴。
今天見識了漆書,見識了這個足夠引起洪武皇帝重視的文治,勛貴子弟們嘴上說酸腐文章,心里不得不承認嫉妒了。
對待胡漢山的態度也不一樣了,真正把他當成了勛貴的一員,多了幾分順從。
放在平時,要是聽見胡漢山讓他們滾,二話不說直接回嘴罵回去,脾氣暴躁的甚至還會給胡漢山幾拳。
胡漢山剛說完這些話,趕緊往后走去,躲在胡二等長隨身后,以前他對勛貴子弟們喝罵了可是沒少吃虧。
更重要的原因,胡漢山不想和勛貴子弟們起了沖突,對待勛貴子弟可就和對待金陵才子們不一樣了。
胡漢山希望金陵才子們罵他,罵的越難聽越好。
對于勛貴子弟就希望能夠握手言和,能夠把勛貴子弟拉到身邊,甚至順從的聽話就更好了。
這么一來,方便胡漢山拉著勛貴子弟一起擺爛淮西勛貴的關系,只要勛貴子弟順從他,就能加快擺爛的成效。
這一次勛貴子弟們的反應,完全出乎了預料。
在聽說了一句帶著辱罵意思的滾,還是勛貴子弟們最不屑的草包胡漢山所說,沒有半點回罵的意思不說,反而跟著金陵才子們一起離開了。
咄咄怪事。
勛貴子弟們和金陵才子們都走了,還有一幫子婀娜多姿各有各姿色的官宦小姐們,沒有離開這里。
胡漢山實在受不了那一道道如狼似虎的渴望目光,生怕這些沒出閣,還有已經出閣的美少婦把他給吃了。
立即退到了芝蘭園的后園,想著怎么處理漆書這件事,讓胡二等長隨把官宦小姐給請走。
擺爛自污這件事翻車了,銀子還是要賺的,胡二等長隨帶著胡漢山的單紅拜帖在三坊巷貢院大街轉了一圈。
告訴了淮西勛貴家的少爺和小姐們,集賢院對面的押質鋪買賣三國殺的善本,如有需要可以去那里采買。
緊接著馬不停蹄的又去了鼓樓東成賢街和斗門橋以西的三山街,把買賣三國殺善本的事情,一一告知。
劉文泰回到鼓樓東成賢街的翰林官邸,坐在正堂里等著爺爺的到來,饒是有自成一家的漆書還是讓他惴惴不安。
手捧著書童送來的官窯茶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松江府岕片茶,還沒到官員們放衙時間已經喝了一大壺茶水。
劉文泰前前后后去了幾次東圊,終于是等來了爺爺,拿出鎏金銀牌斟酌著說出了一百畝祖產的事情。
坦坦翁換上一身圓領常服,沒有說話,坐在正堂官帽椅上喝了幾口茶。
等了有半柱香時間,劉文泰玉樹臨風的臉容都沁出了汗水。
坦坦翁開口說道:“官場局勢錯綜復雜,卻又井井有條,無外乎鄉黨,關學閩學等學派,房師座師等同年,提拔晉升走了誰的路子。”
“只要理順了這些錯綜復雜的關系,在場上不能說是如魚得水,卻也不必如履薄冰了。”
“椿兒覺的應該把鎏金銀牌送給誰。”
劉文泰小時候體弱多年,坦坦翁為了孫兒好養活便取了一個小名椿兒,取自莊子集釋的‘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
劉文泰跟在爺爺身邊多年,知道很多朝堂秘聞,別的官員還在琢磨上司的喜好和心思,他已經開始琢磨洪武皇帝的喜好和心思,這便是家世帶給他的最大好處。
這也是各布政司的地方官員回京述職,總是先去找權貴子弟的原因,打聽某些京官的喜好和心思。
這樣才能送對禮,燒好香。
劉文泰第一反應是上供給洪武皇帝,想了想又不對,他通過爺爺知道了不少洪武皇帝那深如淵海的心思。
思索了很久,劉文泰臉容突然有些慎重:“爺爺,應當獻給太子。”
坦坦翁聽到這里,褐斑老臉慈祥的笑了:“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