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并沒有人注意到陸言的窘迫和尷尬。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北陽以及北陽手中的那只黑天蝠的身上。
這一路走來略微有些沉默的黃木道人此時忽然開口,對眾人說道:“既然黑天蝠出現在這里,那是不是說我們已經來到太古遺跡的附近?”
眾人聽到黃木道人的話,都是微微一愣,旋即便將目光看向四周。
只是在這昏暗的天色之下他們除了看到花草樹木之外,并未看到任何疑似遺跡的地方。
牧原說道:“在出發時班東曾經說過,我們沿著這個方向一路前進,在看到一塊寫著九龍宗三個大字的巨石時,才算是找到了太古遺跡。”
眾人聽的牧原的話都是輕輕點頭,他們先前觀察四周,根本沒有看到任何巨石。
黃木道人說道:“也許距離很近了,我們還需要再往前走一段。”
牧原聽到黃木道人的話,又將目光看向北陽以及奇花道人和梁千重。
他們幾人對視一眼,然后又齊齊將目光看向黃木道人。
北陽對黃木道人說道:“那我們就現在啟程,繼續往前走一段路看看。”
眾人對于此自然也是沒有任何的意見。
他們進入九龍嶺就是為了尋找太古遺跡。
既然太古遺跡疑似就在附近,那自然是要去找一找的。
越早找到太古遺跡,他們就越早可以進入太古遺跡去尋找屬于自己的機緣,在這種事情上可沒有誰會拖沓。
很快稍作休息的眾人便又一次行動起來。
坐在地上的陸言眼見眾人都已經行動起來,也不好繼續坐著。
他在起身的時候趁機回頭看了一眼被藏在身后的黑天蝠,然后精準地一把掐住黑天蝠的腦袋,隨手將黑天蝠收入了乾坤袋當中。
然后他便像是無事發生一樣跟在眾人的身后朝著前方走去。
眾人又往前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在翻過一座低矮的山坡之后,一塊高達十丈的巨大青石便極為突然的出現在眾人的視野當中。
這巨大的青石表面被打磨的極為光滑平整。
青石上龍飛鳳舞地凋刻著三個大字。
這并非是現在的文字,而是一種在太谷以及上古時期流傳的古老文字。
雖然眾人并不認得這古老文字,但是任誰都猜得出來,這上面寫的必然就是“九龍宗”!
眾人看到這塊巨石,臉上都是不由得露出一抹激動之色。
他們終于是找到了這塊巨石,也就是說太古遺跡就在眼前!
也是在這個時候,眾人終于是看到了其他人的身影。
前方的山坳之中,零零散散的分布著一些人的身影。
值得一提的是,班東也在其中。
就在陸言他們看到這些人的時候,這些人也看到了陸言他們。
眾人只是看了一眼陸言這一群人便收回了他們的目光。
黃木道人看著前方,對眾人說道:“這里匯聚了這么多人,想必那太古遺跡就在前方。”
奇花道人有些不解的說道:“這些人為何都匯聚在此,并不進入太古遺跡?”
牧原說道:“過去問問便知道了。”
眾人聽到牧原的話,紛紛抬腳朝著前方的巨石走去。
等來到巨石附近之后,老莊主便將人群之中的班東叫了過來。
班東來到眾人的面前說道:“諸位叫我過來想必是好奇我們為何沒有進入太古遺跡吧?”
眾人都是輕輕點頭。
他們對此的確是感到非常好奇。
班東看著眾人,嘆息一聲說道:“不是我們不想進入太古遺跡,而是因為我們進不去。”
眾人聽到班東的話都是想到了班東之前曾經說過的事情。
當年班東在發現太古遺跡時,就是因為沒能找到進入太古遺跡的方法,所以只能在太古遺跡的外圍轉一轉。
如今來到此地的人雖然多了不少,但是似乎依然沒有人可以找到進入太古遺跡的方法。
牧原有些好奇的問道:“可是有什么難以破解的機關?”
班東伸手指了指太古遺跡所在的方向,對眾人說道:“諸位隨我過去一看便知。”
眾人聽到班東的話,心中對于這阻礙大家進入太古遺跡的麻煩愈發的好奇起來。
在班東的帶領下眾人穿過人群來到了人群的最前方,真正的親眼見到了這座將無數人吸引而來的太古遺跡。
在來到這里之前,眾人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太古遺跡會是什么樣子。
當看到那遍布青苔的石階,爬滿藤蔓的山門,以及那叢生的雜草時,眾人在第一時間想到的只有兩個字。
荒涼。
沒有想象中的莊嚴大氣。
只有凄涼荒蕪,令人看一眼便忍不住生出一股莫名的悲涼之感。
不管是怎樣見多識廣的人,面對此情此景都忍不住要感嘆一聲。
無論是多么強大多么輝煌的存在,都敵不過時間的摧殘。
班東看著眾人臉上的神色變化說道:“怎么,是不是很失望?”
“說實話,一百年前我在見到這座山門時,心里也是有著和你們一樣的想法。”
“這完全不像是我想象當中的太古遺跡。”
牧原感嘆一聲說道:“老夫在年輕時曾經探索過一處上古遺跡,那座上古遺跡給老夫的感覺,時至今日老夫還記得清清楚楚。”
“雖然也是荒無人煙,但是絕非像是這座太古遺跡一般如此凄涼,讓人忍不住悲從心來。”
奇花道人感嘆道:“越是古老的遺跡,時間在其上留下的痕跡便越是厚重明顯。”
北陽環顧四周,好奇的問道:“所以阻礙你們進入太古遺跡的問題出在哪里?”
眾人聽到北陽的話,心中也是有些好奇。
在他們的眼中看來這處太古遺跡的山門除了凄涼荒蕪一些之外,似乎并沒有其他問題。
班東沒有回答北陽的這個問題,他只是上前一步朝著眼前的山門走去。
當班東走到山門前,即將走進山門時,山門中間突然出現了一道薄薄的光幕。
光幕半透明,有些許的澹澹的血色彌漫在其上,看起來極為神異。
班東伸手觸摸光幕,他的手就像是碰到了一張軟軟的薄膜一般向內里凹陷。
不過當他的手凹陷進去約摸一尺之后便被反彈回來。
然后班東轉頭對眾人說道:“就是這層光幕的存在,讓我們無法進入這處太古遺跡。”
“我們在來到這里之后嘗試了很多方法,但都是以失敗告終。”
“不知道幾位是否有什么好的方法?”
牧原緩緩上前親手觸摸光幕,試探光幕。
在確定手掌無法穿透光幕之后,他便對班東問道:“你們可否用過暴力?”
班東點頭回答道:“這自然是用過的,前輩如果想要嘗試一下的話也可以試一試,并不會有什么危險。”
牧原聽到班東如此說,便抬手一掌朝著光幕拍去。
牧原這一掌足足用了五成力,尋常大羅金仙吃了他一掌都有被打的肉身毀壞的可能。
可是他這一掌落在光幕上,光幕僅僅只是凹陷了不過一尺左右,便將這一掌的掌力分化消散。
看到這一幕,眾人的臉上都是露出驚奇之色。
奇花道人說道:“這光幕有些古怪,竟是可以將你的掌力分化消散!”
奇花道人可以看出來的事情,其他幾位準圣自然也可以看得出來。
眾人都是覺得這光幕極為古怪,連準圣一掌都可以擋下,也難怪這些人進不去了。
當別人在研究光幕的抗打擊能力時,陸言卻在研究光幕的顏色。
光幕整體呈現一個半透明的顏色,不過上面卻是摻雜了許多的血色。
這讓陸言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那些從尸體當中流淌出來,滲入地下消失不見了的血液。
也許隨著死在九龍嶺當中的人越來越多,這光幕上的血色也會變得越來越濃厚。
等到這光幕徹底變成血色的時候,也許就是這光幕被解開的時候。
陸言這樣的懷疑并不是沒有道理。
多寶會大費周章將數十萬人聚集在此,又用各種手段間接或者直接導致大量的人死亡。
也許就是為了聚集這些人身上的血液來將這光幕染成血色,解開這光幕!
越是這么想,陸言便越是覺得多寶會的目的就是如此。
而想要驗證這一猜想的方法也很簡單。
只要看這光幕上的血色是否隨著死亡人數的增加而變得越來越濃郁,就可以斷定他的猜測究竟是否正確。
就在陸言想到這些的時候,牧原又對班東問道:“到達此地的人有多少?”
班東回答道:“跟隨我一起來到此地的人約摸有五萬左右。”
眾人聽到班東的回答,臉上的神色都是微微一變。
當時至少有差不多三十萬人進入了九龍嶺,結果只有約摸五萬人來到了這太古遺跡前。
其余那二十五萬人要么還在趕來的路上,要么已經死在了路上。
而從眾人一路走過來的情況來看,這些人絕大部分都是死了!
短短不過幾個時辰的時間里,便有超過二十萬人死在九龍嶺之中。
即便身為修士已經看澹生死,但是當聽聞這個死亡數字時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心驚。
而陸言在聽說這個數字的時候,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光幕上的血色。
在這片刻的時間里,光幕上的血色似乎又變得稍稍濃郁了一些!
忽然陸言轉頭將目光看向了紫薰。
紫薰并沒有注意到陸言的目光,因為她此時正在認真的觀察光幕。
又或者說她也和陸言一樣,正在觀察光幕上的血色的濃郁程度!
陸言又將目光轉向黃木道人。
然后又看了一眼其他幾個多寶樓的樓主。
他敏銳地發現這些人都在觀察光幕,并且對于那個令人感到心驚的死亡數字似乎不以為意。
而他們之所以會有這樣平靜的表現,也許是因為他們早就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想到這些,陸言又將目光看向那幾位準圣。
他們此時似乎也察覺到了光幕上的血色的濃郁程度的變化。
每一個人的目光都在認真的觀察著光幕上的血色的變化。
在經過片刻的觀察之后,他們的臉上的神色都是出現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不過他們雖然發現了光幕上的奇特變化,但是卻并沒有要出聲提醒眾人的意思。
顯然,他們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但是作為默認的最終瓜分蛋糕的人,在他們的利益沒有受到損害的情況下,他們沒有站出來揭露這一切的必要。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陸言并沒有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譴責眾人的行為。
因為他同樣看穿了這一切,甚至比這些準圣知道的還要更多,他同樣沒有將這件事情披露出來提醒眾人。
從本質上來講,他跟這些人并沒有多少區別。
唯一不同的點在于這些人是為了獲得利益,而他則是為了保護自己本身的利益。
當然。
如果多寶會是在利用無辜的人族來做這種事情,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隨著散落在九龍嶺四處的尸體中的血液一縷一縷的流淌出來,滲透到地下,光幕上的血色也在一點一點變得濃郁。
對于多寶會的計劃并不清楚的眾人,此時還在認真的思考著要如何才能破去這光幕。
而已經猜到這一切的準圣,此時望著光幕的目光可以說是非常的期待。
因為他們都已經猜到,當光幕徹底變成血色的時候,就是光幕被破去的時候!
就在陸言和其他人一樣默默的等待著光幕破去時,紫薰忽然找上了他。
紫薰望著陸言,臉上神色平靜。
她對陸言說道:“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吧。”
紫薰說的很肯定。
陸言看了一眼紫薰問道:“猜到什么?”
紫薰看了一眼光幕的方向說道:“你難道猜不到光幕上的血色為何會變得越來越濃郁嗎?”
陸言聽到紫薰的話,點頭說道:“我猜到了,但是猜到了又能怎樣。”
“我根本無力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即便我現在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告訴在場的所有人,又會有多少人站出來,替那些死去的人譴責這一切呢?”
陸言如此說,一部分原因是他確實是這樣想的,還有一部分原因則是為了應對紫薰。
紫薰在光幕即將破去,眾人即將可以進入太古遺跡的這個時間節點突然來問他這個問題,實在是很難不讓他多想。
他如果在此時表現出自己的正義凜然,對死亡者的同情,對制造這一切的幕后者的痛恨,那么作為顏大師的他恐怕很難活著離開九龍嶺。
紫薰聽到陸言的這一番話,輕嘆一聲說道:“你說的很對,凡是能夠活著走到這里的人,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愿意站出來替那些死去的人說話。”
“因為他們的利益并沒有因為這些人的死亡而受到任何的損害。”
“而且他們還因為這些人的死亡得到了進入太古遺跡的機會。”
“死掉的人越多,他們的競爭對手就越少,他們從太古遺跡當中得到好處的可能性就越大。”
陸言沉默著,并沒有反駁紫薰這一番話。
因為紫薰說的這些他在之前都想到了。
紫萱看到陸言沉默,又繼續說道:“而且你認為那些死去的人就真的值得同情嗎?”
“有關太古遺跡的事情,早已經在整個仙界傳開,仙界人數之多何止億億萬,為何死的不是別人,獨獨是他們呢?”
“讓他們死在這里的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他們自己,他們心中的貪婪。”
“所以他們怪不得別人。”
陸言聽到紫薰這一番話,有些疑惑的問道:“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紫薰望著陸言認真的說道:“每個人都會有突然想要傾訴的時候,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將你作為了我的傾訴者。”
說完這些紫薰又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顯然。
作為知曉這個完整計劃的人,此時紫薰的心里并不如她表面表現的這樣冷漠。
畢竟她參與了這個計劃的制定和實施。
是她間接害死了這些人。
要讓她內心毫無波動,實在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所以她需要從其他人的身上得到一些認同。
她要堅定自己內心的想法。
陸言從紫薰的這一番回答和她臉上的表情變化看出了一些端倪。
簡單來講,紫薰這就是想要又當又立。
不得不說,紫薰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奇怪了。
事情都已經發展到這一步,還要想著如何去安慰自己,實在是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
想到這些,他深深的看了紫薰一眼,說道:“只要問心無愧就好。”
紫薰聽到陸言的話,不由得沉默下來。
問心無愧?
如果她真的問心無愧,就不會來對陸言說這些話。
原本是想要尋求一些安慰和認同,可不知為何此時她的心情卻變得更加的沉重了。
就在紫薰還想要對陸言說些什么的時候。
突然有人驚呼起來。
光幕徹底變成了血色!
而隨著光幕的顏色發生徹底的轉變,眾人都是嗅到了一股極為濃郁的血腥味。
下一刻,光幕突然如同一面鏡子一般碎裂開來!
這座被掩藏在九龍嶺中數十萬年的太古遺跡,終于對眾人張開了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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