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閣內,息櫻步態款款的入席,坐在慶陽侯左下首。
她對面的席位上,嫪毐背脊筆挺,宛若求偶的雄雞,目光灼灼的打量息櫻,纖腰如柳,以跪姿坐在那里,透過矮席,能看見她因為跪姿而繃緊的大腿,線條豐腴修長。
“據我所知,息櫻你來到小秦樓,對外宣稱要尋找天下共主,且愿以上古六鏡之一的照骨鏡相贈,可有此事?”
嫪毐聲音渾厚的問。
他說話時身體微微前傾,恰到好處的展現出一種壓迫感,以增強息櫻的心里印象。
息櫻聲音清柔:“確有其事,不過此乃我的借口,不必當真。”
嫪毐輕笑道:“我還聽聞一事,說有精通星辰術數的大家,推測出大秦將一統六國,而趙淮中會成為天下共主。
息櫻你從入秦之初,便傳出尋找天下共主之事,兩相比較,恐非巧合吧?
若我所料不錯,你是想引起秦儲趙淮中的注意,另有所圖。”
息櫻心下微凜,目光陡然銳利起來。
她入秦除了和齊人合作,尋找殷商秘宮,確實藏著其他目的,正如嫪毐所說,就是想要吸引趙淮中,另有圖謀。
想不到嫪毐只根據她放出去的消息,便猜出她的最終目的。
息櫻心中警覺的同時,對嫪毐的才智亦是另眼相看。
此人能得呂不韋重視,果然不是幸至。
嫪毐微微一笑,適可而止。
他的目的已達,在見面以后的短暫時間里,迅速給息櫻留下了足夠深刻的印象。
嫪毐又對慶陽侯道:“世間一直流傳著殷商秘宮的傳說,相傳其中藏著殷商時期的諸多秘密。
還有人猜測,殷商的某位‘王’避入地宮,千年仍未死。而地宮沉入地下后,仍可隨地脈之氣輪轉移動,方位莫測。
侯爺剛才說,秘宮出世的位置,已經找到了?”
慶陽侯:“按我們得到的秘圖,地宮這次出世只有三天,此刻應該已經重新沉入地下。
不過我等自昨日夜間,便遣人進入了地宮…”
小秦樓主殿二層。
趙淮中已經聽明白了前因后果,臉上的笑意一現即隱,起身對王賁,蒙恬、蒙毅兄弟道:“我們走吧。”
“這就走嗎。”
王賁、蒙恬、蒙毅有些意猶未盡。
哥仨對這次來小秦樓是有所期待的,眼見趙淮中突然要走,哥仨面面相視,無奈只得跟上。
他們和趙淮中一起出了小秦樓,走進對面的胡同后,便見到周圍的黑暗里一個接一個的身影浮現,不由得暗感吃驚,醒悟到儲君不是真來逛樓子的。
“有線索嗎?”
趙淮中剛才已經通過傳聲,和白藥講清楚了事情的原因,所以此刻直接詢問。
白藥回道:“結合我們府內的卷宗,這段時間咸陽周邊,許多郡縣都曾發現可疑之事,有不少百姓被人蒙蔽篡改過記憶…現在知道了儲君提供的消息,便能得知,應是越女教和齊人,在咸陽周邊探查尋找殷商秘宮可能出現的位置。
他們暗中審問當地百姓一些地形狀況,又怕被我們查到端倪,所以事后抹掉了詢問的痕跡。
臣依據這些線索,已經劃出大致范圍。
他們想找的殷商秘宮應在咸陽以北,百里開外至兩百里內的區域。”
又道:“臣已派出人手,啟用風靈鳥傳訊,一有消息我們就將展開行動。”
趙淮中回頭說道:“今天不回宮里了,我在宮外的宅子是不是離這不遠?”
劉琦趕忙答應。
當初趙淮中歸秦,莊襄王賜下兩座宅邸,除了咸陽宮的武英殿,還有一座位于城內,和呂不韋的相國府在一條中軸線上,與小秦樓同在咸陽城偏南的區域。
“大家一起過去吧。”
趙淮中道:“在那等消息。”
約一刻鐘后,眾人進入一座大型殿宇建筑群,也就是宮外的儲君府。
整座宅邸前后四進,院落相疊,面積廣袤,內部精巧而外部宏偉,庭院內山水相依,草木芬芳,布置的極具心思。
宮殿中一應仆從皆訓練有素,趙淮中過來,他們立即忙碌起來。
白藥等人來到正殿,等待消息。
“你們三個不回家,要不要派人去通知一聲?”趙淮中看向王賁三人。
“我出來前,說過晚上要去蒙氏兄弟家里,不用回去也沒事。”王賁說。
蒙恬、蒙毅笑道:“我們也對家里說,會去王賁家里。”
趙淮中不禁莞爾,記起穿越前和一幫朋友互相打掩護,配合背鍋的事情。
時間來到亥時,也就是晚上十點左右。
一只翠綠羽毛的小鳥突然穿透夜色,落在院落的墻壁上,歪著腦袋看了看眾人,旋即飛進來,落在夜御府眾人中,一個身形消瘦的甲士身上。
那甲士取下鳥腿上綁著的一張淡黃色紙卷。
沒錯就是紙!
第一批紙,在一年前趙淮中便讓老司空等物造人員制作了出來。
經過一年的積累改良,現在的紙,已經被范青舟應用推廣在夜御府的消息傳遞體系當中。
紙比竹簡要小,要輕,便于攜帶隱藏,用來傳遞消息,大幅度提高了傳輸效率。
趙淮中瞄了一眼甲士遞上來的紙卷內容,道:“對方的位置找到了,白藥負責指揮,依計劃行事。”
“諾!”
白藥立即率人離去,展開行動。
趙淮中瞅瞅躍躍欲試的王賁三人:“你們也想跟著去?”
“是,雖然還不知道儲君今晚有什么計劃,但王賁很想跟過去看看。”
“我二人也是。”蒙氏兄弟亦道。
“那就一起去看個熱鬧。”
趙淮中帶著三人從殿內出來,抬手間居然放出一輛車輦。
那車輦迎風便長,通體流轉著淡青色的術法光芒,看起來像是一件法器。落地后,拉車的四匹巨馬,鼻端噴出黑色的氣柱,揚起蹄子蹬踏地面,威武無比。
王賁贊嘆道:“拉車的夜獸如此精健,想來必是千里良駒。”
趙淮中笑道:“紙扎的障眼法,不是真馬!”
“……”
王賁打量那拉車的馬匹,明明和真馬一毛一樣,看不出半點差異。
“這是我以傀儡術制作的浮云輦車。”趙淮中道。
一年前他讓物造部造紙的時候,就同步制作了一種用特殊蠶絲為原料的傀儡術用紙,韌性和法力承載方面,要遠遠超過普通紙張。
而趙淮中苦于學習的術法沒應用的機會,此時出行,便把這傀儡術制作的輦車放出來試試。
馬拉輦車之術,是仙臺篇所載術法中的一種,以特殊紙張承載法力,馬匹是紙質傀儡,祭刻咒文所演化生成。
王賁和蒙氏兄弟目瞪口呆:“儲君此術讓人難辨真偽,足可以假亂真。”
趙淮中嗯了一聲,他沒什么實戰的機會,化身手藝人做些傀儡,不過是為了找樂子。
當下伸手一指,那車輦下霧氣翻騰,眼看就要馳騁而出,白藥驀然出現在車轅上,臉上的青銅面具發出幽幽冷光:
“接下來的行動,府內之人足以應付,用不上微臣親自出手,臣來為儲君駕車。”
“出發吧。”趙淮中淡然道。
車輦貼地飛馳,順夜風而行,輕若無物,和夜御府的人馬彼此呼應,很快就從咸陽北門出城。
夜幕深邃。
近兩刻鐘后,咸陽城郊的曠野。
白藥低語:“儲君,目標就在前方不遠。”
“動手!”趙淮中斷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