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趙淮中的這一刻,項燕差點激動到淚目。
失去才知珍惜,榮華富貴的時候不覺得已經得到的生活狀態有多可貴,偶爾閑得蛋疼,還會覺得粗茶淡飯是一種樂趣。
但失去了優越的生活,尤其是開始挖渠以后,且一挖就是四年,吃塊肉都成了奢望。
這時候情況就變了。
后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此。
要是重新給項燕一次機會,他覺得自己可能會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
再見趙淮中,項燕放棄了錚錚鐵骨,深鞠伏地,大禮參見道:“吾見過秦皇。”
“項將軍近兩年還算安穩,朕很欣慰。”趙淮中淡淡的道。
近兩年還算安穩……項燕心里一跳。
他挖渠挖到一年多的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實在繃不住了,就想造反改變現狀,而后發現根本不可能成功,確實是這兩年才徹底死心,安心挖渠。
趙淮中短短的一句話,讓項燕出了一身冷汗,明白過來他們這些六國遺貴的一舉一動,一直都在趙淮中的掌控之下。
項燕宛若涼水澆頭,瞬間冰寒徹骨。。
暗中聯系楚人舊部,這事情夠滿門抄斬的。
“項將軍年老,當收心以安于生計。”
好在趙淮中并沒有深入追究的意思。他的話頗含深意,一旁的呂不韋聽后若有所思,看了眼旁邊趙季等人修學的小院。
項燕不知道聽沒聽懂,但其連連點頭:
“吾定當謹記陛下教誨,以后安心做秦民,絕不敢有他念。”
他說話時一直垂著頭,看見趙淮中的黑袍下擺比鄰的位置,有一雙白生生的腳丫,在胭脂粉色的裙裾下若隱若現。
這雙腳似乎有一種異樣的魅惑性,讓人挪不開眼睛。
項燕心知是趙淮中身邊那個禍國殃民的嬪妃。
讓他驚異的是,那女子裸足而立,腳竟然是懸空的,離地三四寸的高度,站在那。
需要什么樣的修行,能如此毫不費力的長時間懸空?!
秦皇這位后妃好高的修行……
這時小院里的授學結束,一波四五歲上下的孩子,從里邊跑出來。
第一個就是大秦太子趙季。
他出來那一刻的狀態,就像是孫猴子被壓了五百年,突然脫困,猶如脫韁的野馬,翻著筋斗從學舍里沖出,差點沒直接上天。
然后他就看見趙淮中,頓時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露出吃驚的表情,立即收斂了得意忘形,變成規規矩矩的狀態。
其變臉之快,讓人嘆為觀止。
呂不韋和趙淮中都有些忍俊不禁。
“父皇,姨母,呂相!”趙季靠近,老老實實的對趙淮中,狐貍精,呂不韋見禮。
趙淮中發現這小子的腕上有一處烏青。
學舍里很快又走出其他十來個孩子,其中一個眉眼明朗,穿一身粗布衫,在周圍這些孩子里格格不入的小孩便是項羽。
項羽臉上也有一塊烏青。
他看見項燕,快步靠近過來,亮晶晶的眼睛卻在打量趙淮中和呂不韋,狐貍精。
“你二人打架了?”趙淮中問趙季和項羽。
趙季怕說假話被老爹打死,嗯了一聲。
項燕在一邊暗自吃驚,明明在家里叮囑過,讓項羽來這里萬事忍讓,切不可和人爭執。和太子打架,這是多大的禍事。
“你欺負他是新來的?”趙淮中問。
趙季趕緊搖頭:“不是,其他人因為我是太子,不敢和我動手,就他敢,我覺得好玩才和他打了一架。”
這理由勉強過關。
趙淮中將視線轉向項羽。
這小子生的虎頭虎腦,目光炯炯。
因為從小就被趙淮中以圣人之力洗滌過,他和趙季一樣,有一股先天靈氣在體內流轉,故而體格強健,生具神力。
“見過秦皇。”
項羽忽然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謝秦皇招吾入秦宮修學,吾會好生學習,翌日報效大秦。”
頓了頓又眨巴著眼睛道:“吾看見秦皇就像見到了親近的人,吾想知道……怎樣才能經常見到秦皇?”
這話說的好……呂不韋在一旁抿抿嘴。
無形拍馬正是馬匹的最高境界。
狐貍精也有些驚訝,能在趙淮中久居帝王之位帶來的威勢下,侃侃而談的人可不多,尤其這還是個幼童。
“起來吧,朕欲讓你和趙季一起,隨眾位將軍修行武藝兵策,你可愿意?”趙淮中問。
“吾愿意。”項羽一板一眼道。
趙淮中笑了笑,轉身往內宮行去。
趙季跟在他右手邊,另一側是差點把身子掛在他身上的女狐貍。
呂不韋也去接了自家孫子,項燕和項羽則被內侍送出了宮。
爺孫倆漸行漸遠。
秦宮外,上了車架的呂不韋懷里抱著小孫子,一臉寵溺。
他想了想,遂對車外隨行的一名相府門客道:“你去原楚人降將項家,看看他們有什么困難,適當做些安排。”
這叫隨手投資,對呂不韋是常規操作。
“諾!”車外傳來門客恭敬答應的聲音。
這邊趙淮中邊走邊取出照骨鏡。
出海的大秦號,已經逼近瀛洲島。
也是在距離更近以后,瀛洲各家宗教之人,才深切的感受到這艘船的龐大,世間居然有這么巍峨的海船,就像一座浮在海上的山巒,快速逼向他們所在位置。
瀛洲宗宗主等人也都各自登上宗門戰船,準備迎戰。
海外各家宗門聚集,人數比秦軍只多不少,戰船更是數以百計,在海面上拉開,群情洶涌,戰意高亢。
“放出血飲丹,讓海下那些海獸上來,攻擊秦軍戰船。”瀛洲宗主厲喝道。
“沒錯,讓秦人見識見識海戰該怎么打!”小蓬萊宗主道。
就在兩人話音方落的時候,前方的海面開始緩緩攀升,海下有一個陰影在上浮。
海水的涌動,迅速加劇。
海下上來的是一只巨獸!
“那是什么?”
“哪來的海獸?”海外宗門之人發現視線所及范圍的整個海面都在上升,對那巨獸的體量,大為震驚。
“像是傳說中的鯤!”有人顫聲道。
海下浮現的正是五針松成熟,去咸陽爭奪靈實,被打傷后逃回仙界北海,而后被女神仙追過去擒獲的鯤鵬。
它被抓回來后,當初的傷勢恢復,這次也隨軍來海外仙島打牙祭。
這只龐然大物不是人間物種,從海下浮現后,瀛洲島和秦軍戰船之間的整個海面驀然塌陷,出現一個歸墟般的大坑,海水盡皆倒灌被鯤鵬吞噬。
海外宗門事先在周邊海域聚集了諸多海獸,用來對秦形成攻勢。
此時,這些海獸隨著海水塌陷而露面,卻是一種巨蟒般的海魚,成群結隊,獠牙外露,非常兇狠。
這是海外宗門以秘法飼養,數百年積累培育出來的護教海獸。
這種魚群被海外宗門操控,時常在各處海域興風作浪。
唯獨海外宗門之人,能讓魚群退去,他們以此愚弄民眾,興鬼神之說,拉人入教,提供錢財,供教內之人修行。
但此刻,這些被稱為海蚺的怪魚,被鯤一口吞食,盡數收入口中。
當海面稍作平復,后方的大秦號已經發起了攻勢。
船艦上符號閃爍,往各家宗教的船舶處殺來。
大秦號上,轉輪弩和巨型床弩震顫,投矛般粗大的箭矢密集如雨。
身經百戰的正規軍和這些宗門的護教兵眾真正交鋒,海外宗門的人才發現戰況和他們的預料存在很大的落差。
正規軍的力量凝成一股,眾力相合,令行禁止。
而教派的人是一擁而上,缺乏調度和配合。
雙方甫一接觸,海外宗門的人就出現折損,墜入下風。
有人依仗修行,浮空登上秦軍船艦,頓時被秦軍聚力,揮戈破防,尸體跌入海中。
秦軍所乘,模仿人皇舟而建的那些船艦,是能浮空的,交鋒后,一艘艘船舶從海面上升起,全面壓向海外宗門的船艦。
雙方照面就是最慘烈的遭遇戰。
夜御府跟過來剿滅這些海外宗門的將領,是牧千水和紀乾等圣人境,各尋對手,撲向瀛洲教宗,小蓬萊教宗等人。
海面上劍氣激蕩,秦軍的攻勢摧枯拉朽,節節前推。
廝殺從開局就進入白熱化。
海島的一處崖壁上,熊悍和琉球宗主隔空觀戰。
交戰形勢,讓琉球宗主面色泛白。
“這就是你拉住我,不讓我去參戰的原因?
你早預見到是這樣的局面?”琉球宗主問。
熊悍搖頭:“各宗若從開始就用守勢,祭出上古遺留的傳送陣,和秦軍還有一爭之力。起碼不會交手就有這么重的損失,但小蓬萊宗主,瀛洲宗主都想獲得首勝,來鼓舞士氣。
憑他們……想和秦軍在正面交鋒中爭勝,妄想。”
熊悍曾經見過秦楚交鋒,數十萬大軍的對壘廝殺,眼力還在。
而此時的秦軍,比當年攻楚時要更為鼎盛強大,不論是兵員本身的攻防能力,還是甲胄兵器,以及如山巍峨的大秦號。
這些變化讓熊悍清楚的認識到復興大楚……已經不可能了。
“咱們走吧,撤出瀛洲島。”
熊悍聲音低沉:“你琉球宗在海外更深處還有幾處島嶼,我們遠離中土,以后…不要再回來了!”
就在說出離開中土,不再歸來的話以后,熊悍莫名的感覺心里一松,就像是有某種懸在自己頭頂的利劍,被挪開了一般。
下一刻,他便看見稍遠處的戰場上,破空射出一支箭!
那箭矢出現,投入瀛洲島深處,幾個剛從島內升空,想要遠去的身影,接連被箭芒洞穿射殺。
這一箭蘊含的力量,讓熊悍和琉球宗主,露出抑制不住的驚駭。
被射殺的幾人,都是當初和熊悍一起來海外的截教余孽,其中一人是截教四代弟子,修行不在熊悍之下,卻被瞬間射殺隕落。
從此刻起,截教在人間最后的稍許殘留,也被抹除。
“是秦皇的箭!”
咸陽宮。
趙淮中收了照骨鏡,被女狐貍纏著來到披香殿,渡過了夾槍帶棒的一晚。
第二天大早,天不亮趙淮中便聽到雞鳴聲。
七彩踱著昂首挺胸地步伐,來到披香殿外,撲棱著翅膀,來叫狐貍精起床。
船上的狐貍精正處在困倦不堪,昏昏欲睡的狀態,隨手祭出一團紅光。
院子里,七彩見到紅光飛來,頓時止住叫聲,興匆匆的對著紅光做吞吐狀。
那紅光內居然有一縷氣息被牽引出來,融入它口中。
趙淮中已經起身準備上朝,從窗口看見這一幕,暗自稱奇:“這種變化有多久了?”
“好幾天了,這只雞每天都來討要真凰結晶的氣息。”
狐貍精囈語了一句:“還沒完呢,你接著看。”
七彩在吞吐的紅光,正是那顆天凰妖主遺留的本源結晶。
這雞要成精……趙淮中心想。
就見七彩吞吐了片刻凰晶內的氣息,忽然輕鳴一聲,竟爾扇翅飛了起來,一直飛出秦宮,落在城內某處院落內。
趙淮中的神念延伸過去,便見到院子里有人接住了七彩。
那是一個抱雞而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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