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主的提議是讓匈奴和妖族更深入的合作。
她有一種血脈秘術,能改變匈奴人蓄養的草原狼,使其進一步返祖妖化。
但攣鞮曼并不想過于依賴妖族,所以拒絕了妖主。
妖主此時再問,他仍是毫不猶豫,選擇拒絕。
妖主悠悠道:“見過剛才秦王與我交鋒的力量,你仍有信心與秦為敵,且能戰而勝之?”
攣鞮曼冷笑道:“秦王先殺我父,又殺本王愛妃,本王豈能不報此仇?
我匈奴與秦戰,比的是千軍萬馬,是戰略戰術。我麾下各部,縱橫三千里草原無敵,妖主覺得本王會不敢與秦交鋒?
秦王若非懼我,何需親自出手來刺殺本王?”
“他來殺你可能是臨時起意,又或順手為之,唯獨不會是懼你。”
妖主心忖秦王連本妖主都不曾有所畏懼,何況你一個匈奴之主。
攣鞮曼傲然道:“不論妖主如何說,本王都不會同意你的提議。”
妖主勾了下嘴角,身形飄然而起,融入虛空:“既如此,吾便去了,你好自為之。”
妖主離開后,攣鞮曼轉身,看向不遠處已死的夏姒,眼中掠過悲痛之色。
趙淮中的氣機消耗殆盡后,夏姒被妖主擊中。
體內受到一股妖力侵襲,整個身體正在隨風消散,轉眼便再無痕跡留下。
攣鞮曼道:“來人,滅世道宗主月傾與王妃共同南下,為何不見返回?”
“回大王,月宗主在城外時,便自行返回城郊的滅世道山門,并未入城。”
“立即召其來見本王。”攣鞮曼臉色陰沉。
夏姒被趙淮中控制成了刺客,一路隨行的月傾必脫不了干系。
自有兵士答應,遣人出城,去找月傾。
白狼城外,一處山崖上,帶著匈奴風格的圓頂殿宇,連綿起伏。
主殿內,月傾默然端坐。
她返回匈奴的路上,已經猜到秦王可能是要利用夏姒,來殺匈奴之主。
剛才白狼城王宮內的波動,也證實了她的猜測。
滅世道在匈奴經營已久,王宮的變故,夏姒和妖主動手的消息,月傾很快便通過秘密渠道收到了消息。
“兄長,我滅世道怕是要遭遇一場大劫,重則傳承中斷,從此再無我滅世一道,輕則亦要被匈奴王所疑,在匈奴舉步維艱。”
月傾滿臉愁苦:“回來這一路,吾靜心思索,方才明白那秦王的用意手段。
他讓我隨同夏姒返回,是因為早就遇見到其動手襲殺匈奴之主以后,不論成敗,我滅世道都會被匈奴人所疑,再難在匈奴落腳。
而中土各國,我們也回不去了。
為今之計,只有我身死,能稍釋匈奴人之疑,保全我滅世一脈薪火不滅。”
滅世道每一代宗主,皆是一男一女,且是兄妹兩人,這和他們修行的功法具有特殊性有關。
月傾正在說話的是其兄,滅世道的另一位宗主,陽朔。
“那秦王敢如此戲弄算計吾等,若有機會,吾必有回報。”陽朔目中兇光四射。
月傾道:“怪只怪我貪心,不該隨夏姒南下。
兄長此后能守住我滅世道的基業便好,不要想著報復秦王。
秦王當時明明能殺我,卻沒動手,吾因為貪生,以為他真的想給我個活命的機會,但直到回來后,我才想通。
他要是當時殺我,一是不利于他控制夏姒回來刺殺攣鞮曼。
此外,若我當時便死了,匈奴人就不會對我滅世道生疑,則我宗還可以在匈奴繼續謀劃存在。
秦王放我回來,是隨手落子,以懲戒我滅世道幫助匈奴為禍中土。
他是要我滅世道無法在匈奴繼續容身。
攣鞮曼一旦對吾等生疑,我宗在匈奴就會變得處境艱難,匈奴人說不定還會對吾等趕盡殺絕。”
月傾神色凄苦:“我死之后,兄當盡快尋機退出匈奴,辟地隱居…”
她說話時神色迅速衰敗,生機銳減。
陽朔駭然道:“你怎么了?”
“我回來時已服了安魂散,無藥可救。兄長某要傷懷,只有我死,能為我滅世道爭取些時間,免于眼前之禍。”
遠在xy,趙淮中通過當初送入月傾眉心的一縷氣機,感應到其迅速衰弱的生機。
“這女人倒是不笨,幫助匈奴人做了諸多惡事,也該死了。”
匈奴。
攣鞮曼派去的人,趕到滅世道山門的時候,聽到的是悲戚的哭聲。
陽朔雙目猩紅,盯著月傾已經斷氣的尸體,眼中全是恨意。
月傾既死,說明她很可能是和夏姒一起遭到趙淮中的算計,利用二人回來刺殺攣鞮曼,從而減輕了自身嫌疑。
滅世道暫時仍能在匈奴存身。
陽朔隨后便開始暗做準備,打算秘密轉移滅世道根基,從匈奴脫離。
但他的行動很快就被攣鞮曼察覺,雙方之間此后還有一場糾紛,滅世道撤離時被攣鞮曼所譴匈奴兵圍剿追堵,死傷慘重。
最終只有陽朔得以幸免,受傷脫身。
滅世道從此式微,繼陰女教之后,幾乎除名。
xy,七月十三日。
電閃雷鳴,天色晦暗。
清晨,風吹起了雨沫。
大雨瓢潑,但朝會不能停。
這樣的天氣,有大臣凌晨起來上朝,走下車架后披蓑衣,打皮傘遮雨,心情很不愉快的來到了xy殿。
呂不韋和韓非這種圣人境界,就顯得很從容。
兩人與天地交感,氣機外放,雨水偏移,根本不往兩人身上落。
兩人走入xy殿,足下踏虛,連鞋底都沒沾水。
趁著趙淮中還沒來,群臣艷羨之余,紛紛道:“呂相不如弄個法訣,停了這雨如何?”
呂不韋搖頭:“天道運轉,自有其規。非不得已,不可干擾風火雷電之氣象。
大王修為冠絕天下,爾等何時見過大王隨意擾亂天象?
大王以圣賢之尊,掌人間王權,所行所為,便是我等學習的規范,故天象不可隨意變更。”
群臣肅然起敬,心忖怪不得你能在相位上坐的如此之穩,位極人臣,隨意閑聊下雨之事,也能被你抓住機會拍上一拍。
這逢迎功夫也是吾等所不及。
眾臣心下揶揄,念頭各異時,劉琦扯著嗓子的聲音響起:“大王架到!”
趙淮中一身黑袍,從后殿轉出,登白玉云紋帝王階,來到殿內唯一的矮席后入座。
大秦之主黑發黑瞳,面上隱然有一層圣人之光流轉,皮膚猶如玉質,狀若魔神,威嚴日重。
當其凝視某人時,會讓人連靈魂都涌起顫栗感。
他一進來,殿內倏地安靜下來,氣氛肅穆。
幽紫氣息環繞周身的大麒麟,就跟在趙淮中身側,一起進入了xy殿。
它趴在趙淮中的王座側翼,碩大的眸子半闔,打盹一般愜意。
此時窗外卷入一陣風雨,卻是吸收了趙淮中從殷商秘宮帶出來的那只殷商玄鳥體內的血液后,掌握了新的種族能力的玄鳥,以法力收縮自身體型,也飛了進來。
它落在殿內王座高臺的一根青銅立柱上,眼神銳利,掃視群臣。
這兩只大秦祥瑞神獸,對等圣人層次,目前一個四階,一個二階頂峰。
“有事起奏!”劉琦喊道。
“大王,今年春、夏兩季,我秦境各地風調雨順,農作豐產,穆陽靜大家的農耕物作之術,於我秦人有大功,臣建議給穆大家以封賞,享君侯俸祿…”有大臣出列啟奏。
趙淮中嗯了一聲,便是允奏的意思。
隨后又有呂不韋出來匯報各地建造學宮的進度等事。
等群臣啟奏結束,趙淮中才聲音沉厚的道:
“寡人要宣布兩件事,一是廉頗將軍正式授封,入我大秦為將,加設將軍,等同左更,可養士…”
遂有劉琦站出來,誦讀趙淮中提前寫好的詔書,對廉頗多有褒獎。
匈奴人退兵,廉頗已從北線被召回xy。
此時滿臉紅光的走出來,眼神睥睨的盯著蒙驁,帶著打臉成功的笑意。
秦人的軍職等級嚴苛,將軍是一個泛稱,也是一個尊稱。
秦之名將眾多,授封將軍者不在少數,但武將最高封號的上將軍則只有兩人,一個是資格極老的麃公,一個是連續滅韓吞趙兩國,四十歲便依靠功勛,晉升上將軍的王翦。
此外包括蒙驁在內,亦未獲授上將軍的封號。
蒙驁若是能成功伐魏,方有晉升上將軍的資格,由此可見上將軍的稀少珍貴。
按趙淮中的構想,將來秦至少要有五位當打之年的上將軍,方可稱軍威鼎盛。
這時,趙淮中宣布了對廉頗的封賞后,續道:
“還有一事,上推數百年,我中土各國始終飽受游牧各部所擾。
吾秦境以北往昔有犬戎,趙境以北則是匈奴,燕人以北是林胡。
犬戎勢弱,前年便被我大秦擊潰,接管趙人所屬國境后,此番再退匈奴,寡人思慮良久,決定將我大秦國境整體往北推移三百里(今nx境內),增設鎮北,北戈兩郡。
另,我秦境西南向(今川地巴蜀),亦需以拓荒之勢,清剿或招安舊居部落之民,增設巴郡,將國境南線,延伸到南部沿海為止。
為配合增設三郡等相關事,我秦境將進一步鼓勵農耕,貿易和生育,多生者可少交賦稅。”
華夏數千年傳承,在古時,疆域一直受限于人口,以及糧產不豐,軍事布防等因素。
秦這兩年銳意推動農產,從鄭國渠竣工后的次年試種開始,糧食遞增,果木等項,皆碩果累累。
經過連續兩年的統計,秦境已全面解決了糧荒。
且在吞韓滅趙以后,幅員,人口,都比以往大幅增加。
拓寬秦之國境等事,便到了操作起來的時候。
這里和歷史有著巨大的偏差。歷史上,秦境從未往北(今nx)延伸過,一則繼續往北并非富庶之地,二來繼續往北,游牧部落為患,不利于布防,消耗太大。
趙淮中此番提議增設三郡,也沒將步子邁得太大,相對保守。
想一步到位,很可能會變成一紙空談。
匈奴和秦之間,其實有一個緩沖帶,屬于無主區域,趙淮中的操作就是將這部分地域先吞掉。
他一提出來,群臣立馬炸裂,嗡然議論。
國境和人口,是國之根本。
想建立新郡,意味著增加軍備,建設新城,花錢會如流水一般。
管錢糧的兩位老臣,身體都在哆嗦。
有點家底就開始消耗,這回不打仗又開始增設新郡,從來沒個安生日子。
兩位老臣站出來,正準備力阻增設新郡之事,趙淮中擺了下手:“此事寡人已做了決定,不必再議。
眾臣按寡人之議做準備便好。”話罷起身離去,根本不給兩個老臣開口的機會。
這是赤裸裸的獨斷專行,不納人言,古時的昏君,多有這種特性。
兩個老臣頓時氣抖冷。
君王其實也分等級,最低等的是昏君,被讒臣專權架空,愚弄操控,自身缺乏掌管一個國家的才能智慧。
趕上這種昏君當道,必國力日下,民眾苦不堪言,江河傾覆。
比昏君稍強點的是雖然不缺精明,卻暴虐專橫的暴君,動輒殺人,隨心所欲,這都屬于對自己失去了管控的下等君主。
稍好些的則講究帝王權術,以制衡之道,控制眾臣為自己賣命。
最上等的就是趙淮中這種開掛作弊的。
他憑借自身強大的統治和威懾力,以眾臣為用。
所有大臣都是工具人,根本不需要搞制衡,要有大臣敢玩弄權術,欺上瞞下,剛有想法就會被趙淮中發現,結局老慘了。
至于他搞一言堂,獨斷專橫,是因為知道增設新郡有大利,是歷史發展的軌跡,后世早就印證過。
他需要做的,只是讓其更符合眼下這個時代,量力而行。
增設巴郡,讓秦連通海疆,從戰略,地利等方方面面考慮,都會讓秦更富強。
還可以為將來吞楚,以及進一步掃平匈奴,提前做準備。
獲得海疆之利,秦將迅速變得更為富庶,和各國拉開愈發明顯的距離。
秦要增設新郡,且是開拓前人所未有之地,一次設三郡,這是天大的事情。
此后數日,秦人眾臣都在激烈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