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談戀愛真的是毫無趣味可言,因為見不著。
在詢問狄仁杰跟他那個小未婚妻是如何相處的時候,狄仁杰緊閉著嘴巴,一言不發,甚至有跳起來暴打云初的沖動。
看樣子他們相處的時候不怎么愉快。
老猴子在得知這件事之后,兩只眼睛快要冒火了,他本來覺得云初應該娶一個姓尉遲的姑娘。
不過,他終究沒有發作,因為玄奘對這件事的態度竟然是無所謂。
不僅僅如此,玄奘還呵斥老猴子對云初干涉太多,導致老猴子不像是一個出家人。
玄奘對云初毫無底線的放縱,多少讓老猴子有些難過,因為玄奘給他立下了很多的規矩,卻對云初做的任何事情就像他忽然擁有了佛祖的心胸,
可以包容萬物。他不知道的是,云初之所以快速地敲定目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他。
老猴子總是認為云初天生就該是佛門中人,卻不知云初從一開始就對佛門避而遠之。
晉昌坊表面上波瀾不驚,實際上正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在發展。
云初終于等來了他期待中的大日子三月十八文德皇后誕辰。
兩天前,金吾衛就開始進駐晉昌坊,篩選可以在街面上走動的人。
結果,篩選來篩選去,偌大的一個晉昌坊只有一個人合適,那就是云初。
前來負責皇帝出行安全的官員,對這件事非常地頭疼,這次龐大的一個晉昌坊,不能只有云初一個群眾在街上跑來跑去吧,那也太難看了。
可是呢,三月十八,又是文德皇后誕辰,以前文德皇后在世的時候,會離開皇宮,在朱雀大街上接受百姓們的朝拜與獻禮。
文德皇后甚至還會離開侍衛們的保護,主動走進百姓圈子里,找幾個看得順眼的百姓拉拉家常。
甚至會翻看京兆府死囚大牢的卷宗,挑選幾個孝順的死囚放生。
最后再把自己的禮物賞賜給京兆府挑選出來的忠臣,孝子,節婦才算完事。
李治沒有膽子走進百姓群中,所以,這些群眾只能由金吾衛的人來假扮。
云初的身份是經過嚴密調查之后才確定的,不論是大唐西域戰事的英雄,還是從八品的太醫署司醫,亦或是梁建方推薦的太學生,還是晉昌坊的里長,這些身份注定了他必須走到皇帝車駕邊,接受垂詢。
不僅僅如此,從皇宮里來了兩個宦官到了云家,給云初帶來了一身嶄新的綠色官服,從帽子到里外衣衫,乃至鞋襪,一樣不缺。
來了之后,他們也不走,還要教云初如何在得到皇帝問話的時候奏對。
包括,如何站位,用何種聲音回答,目光該看向何處,雙手應該如何擺放。
不過,他們在云家很快就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而且這些本該很快死掉或者不知所蹤的人,現在不但活得好好地,看起來還長胖了很多。
云家的仆婦們對宦官的態度非常地平淡,就像從來不認識一般,叫她們以前的名字,也仿佛沒有聽見。
云初悄悄地問四肥,到底是怎么回事。
“妾身如今是云家的人,跟皇宮一點關系都沒有,妾身也不想跟他們再有什么勾連,假如可以的話,妾身甚至不想回想任何跟皇宮有關的事情。”
四肥的這一番回答并沒有避開宦官,這讓宦官們很是驚訝,明顯的,這兩個宦官應該是很不錯的兩個人,從他們的表情看得出來,他們在為四肥感到高興。
在跟這兩個宦官相處了兩天之后,云初發現自己以前對于宦官的認知是錯誤的。
他們跟常人沒有太大的差別,更沒有甚么面白如玉,或者女性化,行走,說話更是很尋常,沒有公鴨嗓子,沒有細聲細氣,說到底,他們只不過皇家的奴仆而已,除此之外,再沒有什么特別的。
長得好看的男人也不會被送進皇宮當宦官,只會送到專門培養孌童的地方,或者被某些有心人蓄養起來,以備大用場。
送別這兩個宦官的時候,云初按照崔氏的囑咐沒有詢問人家的名字,只是禮貌性地給每個人塞了一枚金豆子,親眼看著他們收下,崔氏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用這么緊張吧,我看這兩個人似乎不錯,來咱們家沒有挑理,也沒有故意為難,更沒有吃拿卡要,你這么緊張做什么呢?”
崔氏認真地道:“郎君,以后見到這些閹人,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他們的問題從來就不在他們身上,而是在別人怎么說你跟他見面這個事情。
宦官交通外官本就是大忌,如果郎君有一天能夠進出大內了,也不要接受任何宦官給你的好意,沒人知道這些好意會不會是毒藥。
總之,把他們當成瘟神就可以了。”
四肥突然在一邊插話道:“郎君,閹人不是男人,最是陰毒不過,不要理睬他們,他們本就是奴仆,只會假模假樣的嚇唬人,你對他們越是不好,其實就是越是安穩,能走到陛下,皇后,貴妃身邊的宦官就沒有幾個。
他們在陛下身邊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人記錄下來的,所以,他們根本就不敢胡說。”
云初深以為然。
第二天,三月十八日,文德皇后誕辰。
云初天不亮就被崔氏她們一群人給叫起來,然后,就是繁瑣的沐浴,雖然在家里被五六個老婦伺候洗澡,云初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些人伺候人都是極為專業的,片刻之后,被洗得干干凈凈的云初就被穿上新官服,并且開始有人給云初涂脂抹粉。
不過,看了鏡子之后,云初打死都不讓她們再下手,白粉涂抹的實在是太多了。
打扮好了之后,云初去看睡覺中的娜哈,這孩子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就重新睡下,腦袋剛剛挨上枕頭就大叫起來——“打鬼!”
云初得意洋洋地離開了家,去晉昌坊坊門口等待皇帝駕臨。
今天的巨凰被清水洗得格外干凈,按照一位禮部員外郎送來的流程來看,皇帝今日要為坊門上的巨凰點睛。
不用朱砂,用的是皇帝本人的血。
在表示自己孝順方面,李氏王朝有著近乎變態般的追求,用血點睛,一旦血干了,就會變成黑色,容易招蒼蠅,這一點云初深有體會,在牢山,他見過世界上最大的一個蒼蠅群。
聽了云初的擔憂之后,這位正六品員外郎瞪了云初一眼,似乎不太愿意跟他這么小的官員說話,半天才道:“血染朱砂。”
云初這才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給足了這位六品員外郎臉面。
太陽出山的時候,云初站立的位置恰好看到火紅的太陽位移到巨凰的嘴邊。
就把這位員外郎請過來,觀看這一巨凰吞日的奇景,正準備跟員外郎介紹兩句這個景致的神奇之處,卻發現這位員外郎竟然跪在地上連連叩首,高呼祥瑞。
他是禮部的官員,估計整日里都在琢磨從哪里弄到祥瑞來哄皇帝開心,這一刻,巨凰吞日這樣的奇景出現,立刻就讓這位員外郎的心理防線崩塌了。
“此乃曠世祥瑞!”禮部員外郎大聲地吶喊著,似乎想要讓自己的呼喊聲被全長安的人都聽到,只可惜,此時能站在路上的只有金吾衛的軍卒,以及右衛那群披甲執銳的殺才。
很快,萬年縣的縣令盧昌明來了,跟那位員外郎一樣,他在看了巨凰吞日的奇景之后,也是連連叩拜,還口呼萬歲不止。
直到官位正三品,爵位親王,統領長安,萬年,兩縣在內二十三縣的京兆府府尹,長安城最著名的八面玲瓏的人物紀王李慎也開始大禮朝拜的時候,云初這才覺得自己好像弄出來了一個似乎很了不起的東西。
巨凰是固定的,太陽每日都按照固有的角度慢慢上升,總會從某一個角度看過去,像是在被巨凰用嘴巴啄。
這明明不難理解,但是,在場這么多的高官顯貴,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來一位高官,云初跟先來的人一起陪著他向巨凰叩拜一番,這是真正的叩拜,把腦袋砸石板上的那種。
好在文德皇后已經從人變成了神,權當是拜佛了。
很快巨凰吞日就在眾人的口中變成了長安第一奇景,比什么灞柳風雪、驪山晚照、曲江流飲高明的太多了,也神圣的太多了。
人人都在盛贊這一煌煌盛景,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搜索枯腸的作詩了。
至于這道祥瑞的始作俑者云初,卻無人理會,站在最外圍跟金吾衛們待在一起,毫不起眼,露出一嘴的白牙傻笑。
一隊戴著鬼臉鐵面具的黑甲騎兵緩緩地從街道拐角處出現,手中的馬槊平端著,似乎隨時準備發起沖鋒。
這些人剛剛出現,就連最喧鬧的紀王李慎,也識趣地閉上了嘴巴,在場的眾人,也紛紛開始彈冠,整理身上的官服,云初就是這萬紫千紅中唯一的一片綠。
沒有人說話,一個個平端著雙手做插手禮,莊嚴肅穆的如同泥雕木塑。
只有那些黑甲騎兵們整齊的馬蹄聲嗒嗒作響,就像敲擊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