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武媚看到李弘在云家的樣子,相信她會生出將云初碎尸萬段的想法。
假如李治看到李弘在云家的樣子,他也會憤怒地認為在李弘身上看不到半點皇家子的氣派。
沒錯,當李弘將自己的胖妹子用布帶子綁在背上,還要搖搖晃晃地追著娜哈頑耍的場面,只要是皇族見了都會汗顏無地。
李慎現在就已經汗顏無地了,呆滯地看著小小的李弘,背著自家的妹子搖搖晃晃地追逐一只豬尿泡的樣子,他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初給李慎倒了一杯茶笑道:“如果你小的時候,你九哥這樣背著你,你還會害怕他嗎”
李慎將茶水倒嘴里道:“我九哥就比我大一個月,沒辦法背著我拿我當肉墊。”
云初轉頭看過去,發現李弘摔倒了,還是朝后摔倒的,所以,他家胖胖的妹子真的成了他的肉墊子。
“這孩子心眼多,身體弱,只有這樣才能讓他變得強壯起來,正好,他親妹子也在這里,培養一下兄妹情誼正當其時啊。”
“我就怕武媚知道了,會把你撕成碎片。”
“不會的,多少人家的孩子都是背著弟弟妹妹長大的,你看,場上奔跑又背著弟弟妹妹的不止李弘一個。”
“你還是少扯了,武媚可不能用常理來測度,那就是一個喜怒無常的。當年我父皇得了一匹寶馬,這匹馬哪里都好,就是性子暴烈,無人能夠降服。我父皇就拿出一塊玉當彩頭,誰要是降服這匹馬,就把那塊玉賞賜給誰。好多人都失敗了之后,武媚站出來說:我能制服它,但需要有三件東西:一是鐵鞭,二是鐵棍,三是匕首。用鐵鞭抽打它,不服,則用鐵棍敲擊它的腦袋,又不服,則用匕首割斷它的喉管。
我父皇夸贊了武媚,也把玉佩賞賜給了她,卻從此疏遠武媚,直到龍馭賓天,也沒有再召見過一次。
所以呢,很多想要在武媚身上占便宜的人,最后都不會有好下場。
你跟她的兒子親近,以后說不定就是你的取死之道。”
云初看看李慎道:“你們皇家真的都這么不近人情嗎”
李慎笑道:“要是皇家近人情,那還是皇家嗎好了,今天不跟你扯淡,我過來就是問問你,吐蕃使者滅門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初攤攤手道:“這事你要問武惟良啊,人家才是經辦人。”
李慎鄙夷地看著云初道:“你跟彭壽兩人一唱一和的,就把武惟良送溝里了,真當別人看不出來”
云初剛剛從李弘那里吃了一顆定心丸,此時自然坦蕩地道:“所有程序合法合規,是武惟良不允許萬年縣跟大理寺插手的,我這里有文書為證。”
李慎瞅著云初道:“這個可真的沒話說了,武惟良居然能給你們留下文書,這個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作為朋友,我就想問一句,你覺得那個徐大麻子為何要把吐蕃使者給殺光呢”
云初攤攤手道:“你問我,我問誰去我只知道,在搜檢現場的時候,發現行兇之人,手法干凈利索,且武力強悍,通過詢問那些仆役我們得知,從第一聲慘叫聲響起,直到悄無聲息,過程連一盞茶的時間都不到。吐蕃人一向兇悍,現在,你來告訴我,誰有這個能力一口氣把三十三個吐蕃人在如此短的時間里全部殺死先申明,我萬年縣的衙役跟那些不良人可沒有這種本事。”
李慎舔舔嘴唇道:“我府里的護衛們也沒有這個本事,難道說……”
云初笑道:“我這人原本還算是有些擔當的,一般的案子我還就主動承擔了,沒有退給大理寺,也從未想過推給別人。這一次不成了,你也看見了,我家里不是孩童,就是孕婦的,我長了幾個膽子敢招惹這種人一盞茶的時間,就無聲無息地弄死三十三個悍卒的人,是我這么一個小小的從六品的小官能惹得起的嗎”
李慎若有所思地道:“按照這個道理來看,長安城里有這種本事的人其實也不算多。”
云初給李慎重新添加了茶水繼續道:“我一蕞爾小官,你一個閑散王爺,我們就不要操這么多的心,成不成啊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比啥都好。”
李慎展顏一笑,連連點頭道:“確實是這樣,喝茶,喝茶,我們不說那些不好的閑話。”
李弘背著胖妹子在場子上一口氣奔跑了快半個時辰,早就汗流浹背了,趁著豬尿泡被娜哈一腳踢飛的功夫,李弘背著妹子跑過來,將頭埋在云初的茶碗里,長鯨吸水一般就喝干了茶碗,還有些意猶未盡。
李慎就提起茶壺給侄子添了新茶,李弘匆匆道一聲“多謝皇叔”,又一口氣喝了半碗茶,這又大呼小叫地背著妹子,繼續跟娜哈她們去搶那個豬尿泡。
這一幕看得李慎有些發呆,李弘汗流浹背的模樣,雖然狼狽,然而,一張小臉卻紅撲撲的,奔跑了將近一個時辰還有余力,這分明是氣血充盈的一種表現。
跟著孫思邈那么長的時間,他那里會看不出,這個孩子如果不遇到惡事,該是一個長壽之相。
云初看一眼李慎道:“孩子就該這么養,即便是以后遇到病,災,也能憑借一身的好身板硬抗過去。等這孩子長到八歲,筋骨齊全了,就可以開始練武,我算是看出來了,在你們李家,要是沒有一點防身的本事,日子就沒辦法過。對了,你當年為何不練武千萬別說老神仙身邊沒人能教導你練武。”
李慎繼續看著奔跑的李弘,幽幽地道:“我到老神仙身邊的時候,根骨已經壞了,老神仙想盡辦法能讓我活下來,且可以娶妻生子,已經是我的幸事,那里還敢要求更多呢”
云初撇撇嘴道:“太慘了。”
李慎走了,似乎有那么一點悲憤。
李弘則被崔氏拉著去洗澡了。
盡管他很想跟娜哈她們一起去大澡堂洗澡,終究,他只能跟自己親妹子被崔氏放在一個澡桶里清洗身體,中間,他妹子還尿在了澡桶里……
“這件事必定是李績干的,也只有他有這個能力將那些吐蕃人在瞬間斬殺得干千凈凈。”74文學網,最快更的餐桌。
武元慶的身子不好,說幾句話就會咳嗽。
“怪不得云初跟彭壽這兩個畜生,會千方百計地把這件事往我身上推,我當時真是被豬油蒙了心,怎么就會答應他們退出的要求呢”
武惟良趴在床上,稍微動一下,扯動棒瘡就讓他痛不可當。
“說起來,都是你利欲熏心,見到一些賊人遺留的珠寶就把什么事情都忘記了。還總以為宮里的那位會幫我們,你們難道說已經忘記了當年我們是如何對待她們母女的這一次你能從泥潭里脫身,估計是韓國夫人幫的忙,她剛剛產子,陛下終究給了她一點顏面。”
武元爽的話音才落,武元慶就怒道:“閉上你的臭嘴,這些事情也是能說的”
武元爽連忙閉嘴,低頭不語。
唯有武惟良咬著牙道:“云初,彭壽,老子一定不會放過你們,還有李績,你們都給老子等著,總有一天,老子一定要讓你們受盡人間苦楚。”
云初今天的公務很輕松,只是在下午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年輕的寡婦,要求再嫁的案子。
平日里云初是不斷案子的,這種事一般都是法曹的事情,唯有這種關系到人倫大禮的案子,就必須他這個地方主官出馬了。
云初看了卷宗跟狀子之后,立刻就判這個寡婦速速改嫁。
沒什么好說的,這是一戶鐵匠,老子才四十歲,寡婦是鐵匠去世長子的妻子,底下還有兩個精壯的小叔子。
鐵匠的老婆去世得又早,家里只剩下寡婦跟三個男子,狀紙是當地坊長寫的,寫得很簡單,就問云初,這個寡婦該不該出嫁。
當然應該出嫁,一旦這一家人傳出有悖人倫的事情,云初這個萬年縣的主官,一定會被禮部尚書提到大堂上當場吐口水的。
在大唐,殺人案子不算大事,人倫案子才叫大案,要案,一旦某一個地方出了這樣的案子,基本上會頂風臭十里,再無好人家的閨女愿意嫁過來。
在公堂上,云初瞅著鐵匠一家三個黑乎乎的精壯男子,再看看那個還有兩分姿色的小寡婦,就忍不住嘆口氣,人家是沒看上兩個精壯弟弟中的任何一個。
看著那個小寡婦得意地拿著判決文書,帶著自己的嫁妝歡歡喜喜地找自己的情郎去了,再看看三個大冤種一樣的鐵匠,他也沒辦法,且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種事攤到百姓身上就是大惡,換一個身份,就不叫事情了。
云初回到家里,跟虞修容說起衙門里發生的這件事情,虞修容卻有不同的看法,她覺得那個寡婦能帶著鐵匠家的錢跟自己喜歡的情郎相會,應該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是那個女子的運氣。
聽老婆這么說,云初就明白了,自己親吻那個歌姬的事情,確實做錯了。
以至于快一個月了,這個婆娘還記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