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從箭囊里抽出一枝尾羽泛著淡綠色的箭,張弓穩穩地射出,失血過多的金三述此時陷入了半昏迷狀態之中,即便是中箭了,也好像毫無所覺,依舊努力的向高坡上爬,此時此刻,他只想離云初這個惡魔遠遠的。
見金三述中箭,云初就收起弓箭,跳下棗紅馬,跟在金三述的后面準備看看他能去哪里。
不得不承認,金三述的求生欲真的很強大,看他手腳并用的向高坡上爬,以至于讓云初懷疑高坡上有金三述死前一定要見的某一個人,或者某一個東西。
綠色尾羽的箭的頭上,有一個凹槽,凹槽里有一些被薄薄的蜂蠟封住的藥粉。
這是一種可以在短時間內催發人生命力的藥粉,乃是孫神仙親手秘制,這種藥是一種很人性的藥物,可以讓受藥者在臨死前恢復清醒。
不過,這種藥也有很大的缺點,那就是明明能昏迷著活兩三天的人受了這種藥物之后,只能活一盞茶的時間。
尤其是對失血過多的人有奇效。
云初猜測這種藥應該是一種興奮劑,曾經問老祖宗討要過,結果被罵出去了,還說他不死,別人就休想拿到這種藥的秘方。
按照老祖宗這輩子不詳的生卒年月來看,云初覺得自己這輩子大概沒希望獲得這東西的秘方了。
因為有話要問金三述,云初希望他能在死前清醒一些,好回答他的問題。
隨著金三述劇烈的運動,雪地上原本成片的血痕,逐漸變成了一綹一綹的。
明明快要死了,這個混蛋,還在向高坡上爬,浪費了很多的金貴的藥效。
可是,通曉人性的云初清楚地知道,不讓這個家伙爬上高坡,他不會回答任何問題的,畢竟這是他最后的執念。
好不容易跟著金三述爬上了高坡,云初就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一個雪爬犁,爬犁上綁著瑟瑟發抖的金媃茹,爬犁后邊拖著生死不知的楊景。
看到這一幕云初笑了,四處環顧一下,發現這一方白茫茫的田地里只有他們,就拔出了橫刀。
金三述爬到爬犁邊,對金媃笳喋喋不休的說著話。
“告訴父親,繼續忍,告訴父親,繼續忍,告訴父親,繼續忍……”
金猱茹沒有看近在咫尺的金三述,而是將一雙漂亮的眼睛睜的老大死死地,瞅著帶著一臉笑意緩緩逼進的云初。
“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別殺我。”金媃筎這一刻覺得云初的眼神比冰雪還要寒冷。
楊景踉踉蹌蹌的站起來,沖著云初笑道:“多謝將軍救……”
云初揮刀斬下了楊景的人頭,看著他的腦袋骨碌碌的順著高坡滾下去,沒有活著的可能,這才對仰面朝天的金三述道:“說說,你們為什么會來到大行城”
此時藥效已經完全發作,金三述原本發青的臉浮起一絲極不正常的嫣紅。
“就如同我對你說的那樣,我們要提早布局,為崛起而努力,天助自助者,新羅人自己如果都不努力,新羅國就沒有將來,男子會成為唐人的奴隸,女子會成為唐人的玩物。
我們不想接受這個結果,所以我就來了,看看能不能刺殺一些唐人的重臣,讓你們唐人的東征草草結束。
現在看起來,你們唐人遠比我們認為的可怕。
所以,我只想讓金媃茹告訴我的父親,新羅還需要忍耐,新羅光明的未來,還在遠方。”
說完話就扭頭瞅瞅將腦袋扎進雪堆里,打死都不愿意聽他們談話的金媃茹,憐惜的將她的頭從雪地里挖出來,溫柔的擦拭掉金媃筎臉上的雪與淚水對她道:“你是新羅的王族,即便是面對死亡,也要有足夠的從容與尊嚴,否則你將來就算是成了女王,也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
金媃茹的牙齒咯咯作響,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兩只眼睛里向外噴涌的淚水更多了。
金三述讓金媃茹的頭靠在他的胸口上,低聲撫慰道:“不要怕,我在這里呢。”
金猱茹的身體還是抖動的如同篩糠一般,不敢看云初那張笑臉,只能把頭埋在金三述的懷里。
金三述瞅著云初笑了,一邊撫摸著金媃茹的長發,一邊對云初道:“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們唐人,尤其是你這樣的貴公子,你們的國家太強大了,不用像我這樣從一出生就生活在你們唐人的陰影之下。
你們天生就擁有的東西,我們需要付出十倍,百倍才能得見。
我們很多時候犧牲了很多優秀的人,才能達成的成就,在你們眼中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笑話。
我在百濟與裴行儉共同作戰,黃山一戰,我新羅兵馬死傷超過兩萬人,苦心孤詣拿到的黃山,就因為蘇定方一句話,我們的大軍就要后撤六十里,眼看著你們唐人進入百濟的城池燒殺劫掠,我們卻如同野狗一樣只能看著。
云初,你們這樣霸道的做事情,是有報應的。”
云初一句話都沒有回答,就笑吟吟的站在那里聽,直到金三述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最后杳然無聲。
隨著金三述的心跳停止,金媃茹卻呆滯的坐起身,瞅著云初道;“我啥都不知道。”
云初笑道:“你當然啥都不知道。”
金媃筎道:“能不殺我嗎”
云初道:“當然不會。”
金猱筎瞅著已經滾到高坡腳下,并且被雪粘成老大一個雪球的楊景首級道:“你真的不會殺我”
云初道:“不會,我還需要你把金三述的話帶給金庾信聽呢。”
金媃筎疑惑地道:“我啥都沒聽見。”
云初淡淡的道:“那就告訴金庾信,大唐遠比他以為的可怕,如果有什么野心就收收吧。”
“為什么要我把這句話帶給金庾信”
“因為,大家都需要時間。”
“云初,你真的很可怕。”
“胡說,我是一個溫和的人。”
云初說著話,就解開了金媃茹身上的綁索,那些花郎徒對金媃筎下手很狠綁縛的很結實,在這樣的寒冷天氣里,綁的時間長了,血脈不通,肢體就會壞死。
就在云初牽著爬犁拉著死去的金三述以及金媃茹下了高坡的時候,擔心云初有危險的不良人前來接應了。
他們找到了金三述那群人留下的爬犁,趁著新鮮,將白衣人身上的火藥傷害痕跡全部消除,摞在爬犁上慢慢的向大行城走。
坐在高高地尸體堆上的金媃茹,直到此刻才確定云初不會殺她。
轉過一個山坳的時候,雪地里突然跳出二十幾個花郎徒向云初的車隊發起進攻,那些不良人好像早就預料到有這么一出,弓弩齊發,瞬間就射死射傷了很多的花郎徒。
死掉的就被摞在爬犁上,沒死的云初也沒殺,老何還需要藥人。
云初帶著這支奇怪的隊伍在荒原上不斷地兜圈子,直到這個時候金媃茹才明白,自己以及身下的這些尸體,都是云初捕捉落單的花郎徒的誘餌。74文學網看唐人的餐桌
這些沒有經過火藥洗禮的花郎徒,胸中卻充滿了一腔大新羅情誼的花郎徒,在看到公主被活捉,同伴的尸體被摞在爬犁上成為敵人戰利品的時候,他們根本就無法容忍這樣的場面,即便是人少也會悍然發動。
這樣的人在戰場上是可怕的,他們的瘋狂行徑會渲染很多懦弱的人變得跟他們一樣瘋狂。
只是他們身邊沒有其他人,只能自己飛蛾撲火。
金猱筎瞅著爬犁上越來越多的花郎徒的尸體沖著云初道:“你就不怕他們一箭射死我嗎”
云初回頭道:“不會的,你是她們的公主,還是最漂亮的一個公主,他們不會容忍自家最美麗的公主被唐人抓走凌辱的。”
“所以,他們會殺了我的。”
云初大笑道:“不會的,你那么美麗他們舍不得。”
話音未落一支羽箭就準確的射在金媃茹的肩膀上,她瞪大了眼睛絕望的看著云初,云初卻沒有理睬她,舉起弓箭向一棵枝葉茂密的松樹上攢射。
很快松樹上就掉下來一具白色的身影,不良人們舉著盾牌上前,確定這人已經死掉了,就把他丟上爬犁繼續趕路,只有金媃茹驚恐的叫聲在原野上回蕩。
松樹上的這個家伙,是云初在野外最后的收獲,而金媃筎中的那一箭對她的傷害并不大,因為云初早就在她得裘衣下邊給她穿上了甲胄。
整整兩天過去了,云初摸著自己剛剛長出來的胡茬對金媃茹道:“我們要回去了,高不高興”
金媃茹淡漠的道:“你不會殺我吧”
云初搖搖頭道:“你是大唐正式冊封的樂浪郡主,我不會殺你的。”
“你確定你真的很在乎我這個樂浪郡主的身份嗎”
云初點點頭道:“不超越律法殺唐人,這是我的信條之一。”
金媃笳嗤的冷笑一聲道:“你真的在乎普通唐人的性命嗎”
云初點點頭道:“比你預料的要在乎。”
金媃筎道:“我不是真正的唐人。”
云初無語的瞅著金猱茹道:“你非要我把讓你感到難過的話說出來嗎”
“說,我喜歡聽你說真話。”
“好吧,不輕易毀壞手中有用的工具,這也是我的人生信條之一,這下子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