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優素福也是一個成熟的政客,所以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云初只好拋棄禮的束縛,給優素福添加了茶水之后輕聲道:“您被我捉住,會影響您在遠東的統治地位嗎?”
優素福喝一口茶水,自信的道:“薩珊波斯地的安拉教場的三個長老中,一個是我的叔叔,一個是我妻子的祖父,一個是我年長的哥哥。”
云初贊嘆道:“多么好的家族啊,如果我放您回去的話,您能給予我什么樣的感謝呢?”
優素福握著茶杯,有些憂郁的道:“我不知道你們唐國的規矩,如果在我大食,你落到我的手里,我會要求與你體重等重的黃金,與你眼睛相匹配的寶石,與你智慧匹配的學者,與你雙手匹配的工匠,與你雙腿雙腳匹配的良馬,與你衣衫匹配的絲綢,當然,還需要與你身份匹配的足夠多的美人。如果你能滿足這些事情,你就能平安的回到你的地方。”
云初覺得優素福說的非常有道理,尤其是這種將一個人,零敲碎打一般的販賣,確實是一個很好的辦法,人家已經考慮的很詳細了。
甚至連身體的各種功能損失都照顧到了,不能不說人家不體貼。
相比之下,大唐這邊做事就很粗糙了,不管是太宗皇帝,還是當今陛下,抓到敵方重要人物之后,只會讓人家給他跳舞,給他撐門面,以后,這一點要改一下,羞辱這些人雖然能帶來一時的痛快,卻得不到更多的好處。
而那些被捉住的重要敵人,沒幾年就郁郁而終,連撐面子這種事都做不成了,而長安百姓,見多了被抓來的各種可汗,各種王,各種頭人,早就不覺得稀罕了。
看那些人跳舞,還不如看舞姬們的舞蹈,至少,舞姬們跳起舞來是真的好看啊。
見優素福已經替他考慮的很詳細了,盡管云初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必要哄抬這種事情的價格。
可是呢,主動權在他,就低聲道:“我覺得還應該有足夠多的牛羊,跟足夠容納這些牛羊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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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素福瞅著云初道:“我聽聞你唐國的土地已經多的用不過來了,為什么,你們還在孜孜以求的所求土地呢?這不對吧。”
云初笑道:“土地,誰會嫌多呢?自從你們的先知默罕默德給你們打下一片棲身的土地之后,從你們第一任哈里發阿布·伯克爾到第二任哈里發歐麥爾·本·赫塔卜,直到第三任奧斯曼·本·阿凡,你們的向外擴張的腳步從未停止過。
即便是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也不是你們大食人的,他原本屬于薩珊波斯人。
既然你們大食人能對薩珊波斯人提出領土要求,我們唐人為什么不能提出呢?”
優素福從云初口中突然聽到了一些在大食國名震遐邇的名字,就坐直了身體道:“唐國的君侯對于大食國已經有了如此的認知嗎?”
云初點點頭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還要多一些,我曾經認真的研究過大食人。
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大食人因為先知而興盛,也將會因為先知而沒落。“
優素福是一個學者型的總督,他聽了云初的話沒有惱怒,而是認真的道:“當年,先知還活著的時候曾經說過,學問雖遠在中國也應求知。
今天,既然見到了中國的學問者,我很想請教一下,請詳細說明,你指責先知的理由,否則,你就不用想著拿我換老大一筆錢財,我雖然斷掉了一條腿,也將為我的真理與信仰與你決一死戰。”
云初沉默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后提起爐子上的水壺給兩人的茶杯添滿水之后道:“先知是不可評論者,這一點在我大唐也有同樣的論述,名曰——為尊者諱,我們同樣不愿意指責已經逝去的尊長,就這一點而言,我們是共通的。”
優素福緊繃著的臉松弛下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茶道:“現在你可以站在學者的位置上論述一下你的見解。”
云初道:“四十八年前,一個身邊的各種現實非常不滿意的年輕人,覺得這個世界應該有規矩的,人們不能在混亂中生活,不能隨心所欲的任由強大的人壓迫弱小的人,他認為,這個世界上人這個東西不能成為最高的主宰,如果人成了最高的主宰,那么,一些人本身攜帶的惡劣品質,終究會讓人類走向滅亡。
所以,他覺得應該將人類的命運交給上天去主宰,上天在主宰人類命運的同時,也必須擁有引導,教化愚昧的人民的責任。
可是呢,上天太高,我們每天,每時每刻都能看到,卻無法觸及,因為蒼天無所不在的特質條件,這個年輕人就以天為神,名曰——主宰者。
可是呢,神可見卻不可觸摸,必須讓人們知曉神沒有拋棄人,于是他就開始以安拉使者身份在麥加宣傳他的教義,最初在親朋中秘密傳教,后在麥加公開傳教,號召人們放棄原有信仰,皈依主宰者。
隨著傳教逐漸公開,教徒先從貧民開始增加,后來甚至一些商業貴族家族成員也加入進來,眼看著這年輕人的勢力越來越大,麥加的統治者為了自身的統治利益,開始對這個年輕人進行迫害。
年輕人被迫出走,遷往雅特里布城,雅特里布亦因這個人的到來而改名為麥地那·納比,意為“先知之城”,簡稱麥地那。
十七年后確定,希吉拉為新教紀元,并以遷徙的那一年作為大食太陰歷的歲首(622年7月16日),即歷元年元旦。
后來,這個人死了,他死之前,沒有留下任何的遺囑,這一點非常的不對,終將會造成你們大食人的分裂與內斗。
優素福啊,那個人應該長生的。”
優素福聽了云初的話,沉默了許久,才帶著笑容瞅著云初道:“你們唐人對我們大食人知曉的如此清楚嗎?可惜,我對你們唐國除過知曉絲綢,茶葉之外便一無所知。
難道說,這就是我帶領一萬之眾,打不過你們三千多人的原因?”
云初大笑道:“先知曾經帶著五百個人打贏了“第一次壕溝之戰”。
又帶著很少的人同樣擊敗了一萬多來自麥加的敵人,這是先知創造的“第二次壕溝之戰。”
這兩場戰爭在你們看來是不可思議的,因為每一場戰爭都是以少勝多,很多人認為,這是主宰者在保佑先知,也是你們先知名聲鵲起的基礎。
但是呢,以少勝多這種戰例,在我中國根本就不算什么,每朝每代都有人創造過這樣的戰例。
最近的一次是我大唐的將軍席君買用一百騎兵戰勝了上萬騎兵……”
“我用絆馬索跟鐵蒺梨曾經戰勝過無數的波斯人,為何到了你這里就不成了呢?
反而被你利用那些絆馬索跟鐵蒺梨困住了我的軍隊,你們唐人在作戰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嗎?”
云初看了優素福很長時間,弄不明白這家伙為什么要改變好好地話題,要開始聊軍事了。
看樣子,這個家伙這一戰真的被打怕了,不過,估計這個家伙最想知道的應該就是雷火彈這個東西。
于是,云初就道:“我大唐的軍事思想起源于一千多年前,后來經過無數的軍事家豐滿,補足之后,才有了現在的作戰體系。
論到戰爭,沒有人比我們更加熟悉,而我們想要討論戰爭,就不得不從人開始談起……”
云初與優素福的談話進行了很長時間,除開開始的談判性談話,在得到結果之后,兩人的談話就變成了真正的關于軍事,文化,以及相互間的風土人情。
優素福講述了幼發拉底河河畔的庫法城,那里即將成為大食國的都城,如今,正有二十萬波斯奴隸正在日夜修建這座城市,一旦建成,那里將會出現最宏偉的寺廟,最高大的城池,以及盛大的禮拜盛典。
云初則向他講述了,自己在治理長安城時候遇到的種種事端,同時也講述了大唐將會出現另一座龐大都城的事情,到時候,將會有超過十萬人離開長安,搬遷到洛陽神都,在那里,帝國將會進一步的繁榮昌盛。
云初離開的時候,已經彎月如船的時候,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大食人的星月旗幟,其實就是此時的星圖。
彎月如船的時候,月光不算明亮,也不算昏暗,只是在靠近月亮的地方,只有很少的幾顆星星伴隨,其中最亮的一顆在夜空中極為醒目,即便是月亮也無法完全奪走他的光輝。
用一條腿支撐著站立在窗前的優素福指著星空道:“明月當如主宰者,伴星當如先知者,只要星月在天,大食人就永不迷惑。”
云初微微閉著眼睛笑道:“我的商隊在沙漠中夜行的時候,我們走,月亮也走,就像是真的有神靈在護送我們,在陪伴我們,這讓我們在黑暗中走路的時候不至于感到恐懼跟害怕。”
優素福笑道:”那是我們的主宰者與先知,雖然你不是他們的子民,他們依舊愿意將光芒灑在你們身上,為你們引路,且永不迷茫。”
云初瞅著如船的彎月對優素福道:“在我們的神話故事里,月亮里居住著一個絕美的女人,名曰——嫦娥。
那是我們每一個人都可望而不可即的女神,如果有一天,我們能夠制造出一架足夠高的梯子,我很想去月亮里走一遭,會一會,這個絕美的女神。
優素福,大食人的月亮,與唐人的月亮不同,你們的月亮威嚴不可親近,我們的月亮,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想去的地方,畢竟,那里住著一個孤獨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