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踏災難到底還是發生了。鉀
不是發生在儀式進行的時候,而是在儀式結束之后。
六顆火藥彈在人群中爆炸了。
然后,白馬寺周邊的人群就像發瘋的野牛群一樣開始亂起來了。
滿懷恐懼的百姓們,拼盡力氣想要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他們只想逃走,至于腳下踩著什么東西他們根本就無暇顧及。
騷亂整整持續了一個時辰才停止……
云初沒有去現場看,不過,他能想象到現場會是一個什么樣的慘狀。
溫柔跟狄仁杰去看了,回來之后兩人都沒有了說話的興致。鉀
后來,根據狄仁杰講,真正的慘桉都是發生在道路狹窄的地方,真正的死亡的人,都是老弱婦孺,其中以年紀大的信眾死亡最多。
與此同時,受到襲擊的官員并非只有云初他們這一伙人,李義府,許敬宗,張行成,裴成高,張基,韓通,也同一時間遇刺。
李義府中箭,張行成被砍了一刀,太府卿韓通被刺客砍成肉泥,御史臺張基被刺客用長矛捅死在馬車里,中書舍人裴成高見勢不妙與家仆換了衣衫裝死才逃過一劫,不過,他的家仆腦袋被刺客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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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許敬宗這里跟云初一樣,殺的刺客狼狽而逃,甚至還捉到了兩個刺客。
云初能弄死刺客,抓住刺客是因為他的武功實在是過于高強。
許敬宗能弄死刺客,抓住刺客是因為他家的家將們實在是人中之龍。
云初第一時間去白馬寺看了娜哈。鉀
娜哈表現得很平靜,趴在兄長的懷里一言不發,只是一雙大大的眼睛里滿是哀傷。
許久之后,才抬頭看著云初道:“為什么自己人要殺自己人?
他們沒有反對他們,沒有搶他們的東西,也沒有阻礙他們做事,為什么要殺死他們呢?”
娜哈的問話云初沒有辦法回答。
在西域殺人都是有明確原因的,哪怕是搶劫也是一種原因,而中原地殺人,是沒有理由的,就像狼咬死了獵物不吃一樣,在哪哈看來是不可饒恕的。
云初瞅瞅放在架子上的冠冕,這個冠冕很好看,是一尊鑲嵌了佛門八寶的蓮花冠,每一瓣蓮花的頂部,都鑲嵌著一顆紅寶石,即便是放在架子上,也熠熠生輝。
“他們不喜歡我當佛國女王的話,告訴我一聲,我可以不當,他們不該殺那么多的自己人。”鉀
云初來了,娜哈緊繃著的情緒一瞬間就得到了釋放,從開始嚶嚶哭泣,漸漸變成了嚎啕大哭。
哭泣是一種情緒,會傳染,娜哈哭了,卓瑪跟阿尹莎也開始哭泣,她們哭的也非常的憂傷,只不過,娜哈是在自責,總覺得那些百姓的死,是她的錯,而其余兩人哭泣,完全是因為娜哈在哭。
“不是你的錯,是別人的錯,既然他們喜歡濫殺無辜,那么,死亡一定會降臨在他們的頭上。
這就是我一直修煉武功的所有意義所在。
在律法不強,人心不公的時候,自己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娜哈,好好地,繼續當你好的佛國女王,只有你當好一個女王,你才能給弱者更多的保護。
至于其余的事情,盡管交給我便是。”
娜哈擦一把眼淚點點頭,哥哥說的話總是對的,既然那些人不喜歡她當上女王,喜歡欺負弱小,那么,她當好這個女王就能保護更多自己愿意保護的人。鉀
云初快要走出白馬寺的時候,在一棵龍爪槐下見到了玄奘大師。
這一次玄奘大師沒有像以往一樣避開他,而是平靜的道:“后悔來大唐了嗎?”
云初搖搖頭道:“我喜歡這個世界,喜歡這里活生生的人,以及這里清甜的空氣。”
“那么說,你的世界其實也沒有老衲想的那么好?”
云初看著玄奘大師道:“除過你見到的鐵鳥,鐵龍,千里,萬里傳音,朝東海暮蒼梧之外,跟大唐相比大差不差的,該有的煩惱一點都不少。”
“你的世界里也有比丘僧嗎?”
“有的,除過一小部分比丘僧是在真正的求法,大多數比丘僧的目的在于賺錢,除過一小部分信眾是真的在修行,大部分所謂的信眾拜佛只是在求心安。”鉀
玄奘有些驕傲的道:“那是末法的征兆。”
云初瞅著玄奘真的不知道這個老和尚的驕傲從何而來,他的世界成了末法時代,難道不是跟玄奘他們這些人不努力有關嗎?
玄奘的靈覺是何等的敏銳,云初眼睛中才流露出一絲鄙夷,他就立刻道:“大唐與你的世界有關聯嗎?”
云初當然不會告訴他兩者的關聯,而是含含湖湖的道:“你們不是說佛法無處不在嗎?我的世界到了末法時代,對你們來說,難道不是一葉落而知秋嗎?”
玄奘呆滯了片刻,馬上,他的臉上流露出慣有的澹然對云初道:“佛生,是一種緣,佛滅,同樣是一種緣,有緣,佛就來,無緣,佛就寂滅。
有時候佛一睡就是五百年,或許,你的世界里的佛只是陷入了沉睡,等緣分到了,佛也就醒來了。
平澹看之,也就是了。”鉀
“就像白馬寺外邊那些被踩踏而死的人?”
玄奘笑道:“你眼中的苦難安知不是一種解脫呢?”
云初長吸一口氣道:“很好,我這就出去,讓更多的人得到解脫。”
玄奘憐憫的瞅著云初道:“你來之前,老衲相信一飲一啄皆是定數,你來之后,混沌重現,讓我看不清未來。”
云初笑道:“大師之所以看不清未來,只因為我就是未來。”
玄奘雙手合十宣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既然你自稱是未來,那就去做,好讓老衲多看看未來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云初瞅著這個看起來跟以往完全不同的老和尚,狐疑的道:“你不會把我跟你說的話到處宣揚吧?”鉀
玄奘臉上露出濃濃的笑意道:“不說,就是不說,佛門之人不打誑語。”
“你回答的太快,甚至沒有好好思量過,更像是騙人的話。
根據你前邊說的話來看,說謊與不說謊其實差別也不大,對大師來說更是無所謂。
畢竟,白馬寺外邊死了一地的人,您都說這不一定是壞事呢。”
玄奘大笑道:“世人都相信生命不滅,只會在一場場無盡的輪回,既然如此,生與死,又有什么差別呢?
就像老衲現在,時時刻刻都在等待佛祖的召喚。”
玄奘不怕死,甚至盼望著早點死,這一點云初是知曉的,跟他這樣的人談論生死間的大恐怖就是一個笑話。鉀
“大師,洛陽為何會如此混亂?”
玄奘笑道:“一元初始之時,混亂是一定的,你這些年一直在努力的治理長安,不就是在樹立規矩嗎?
當規矩還沒有立起來,猴群中的王的霸業還沒有徹底確定的時候,亂一些是有道理的。”
云初想了一下道:“大唐府兵一向聽皇帝的,據我所知,皇帝寢宮的屏風上寫滿了折沖都尉的名字,皇帝也一向待他們優厚,為何這一次會出這么大的亂子?”
玄奘道:“皇帝飼養狼群,以往的時候血肉給的足夠多,狼群可以吃的很飽,每一頭狼都能吃到足夠多的食物,因此狼群里的狼就會收回爪牙,安靜的匍匐在皇帝腳下,這些年以來,天下無戰事,狼群缺少了血食,而普通人的日子卻在不斷地變好。
最可惡的是長安的狼群飽食終日,洛陽的狼群自然就生出不滿來,加上外人又不斷地往洛陽的狼群里投擲食物,皇帝被狼群反噬是必然之事。”
云初不解的道:“您說這一次的事情針對的是皇帝,而不是我們?”鉀
玄奘瞅著云初笑道:“大勢所向才是人家追求的目標,你小小的長安不過是疥癬之疾,能順路除掉,就除掉,除不掉也就那樣了。”
云初聞言憷然一驚道:“您的意思是說人家的目標不在長安,而在于洛陽?”
玄奘笑道:“錢財在人家手中,本就立于不敗之地,時機合適,人家就拿出來,時機不合適,人家就把錢藏起來,你能耐人家何?
只有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長安,人家才方便在洛陽行事。”
“他們要造反?”
云初真正的吃驚了,他以為自己布置的很好,可是,放在高一個層面上看問題,就會發現,占領長安對人家來說并不是必須的。
只有自己一直把長安當成心肝寶貝,因此,從一開始,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長安,對洛陽這邊的事情毫無察覺。鉀
“皇帝,皇后,這些年以霸道治理大唐吏治,區區十年之間就更換了十一位宰相,積攢下來了太多的怨恨,卻依仗自己的強大,不知緩解,手段越發的嚴酷,百騎司,密諜殺人不問情由。
有目前這樣的事情,你為何會感到奇怪呢?
你看,老衲就不感到奇怪。
之前娜哈在大慈恩寺坐床,什么事情都不會發生,大慈恩寺更是集合天下僧侶之力,全力布置此事,可惜,皇帝因為不耐長安酷暑,就輕易下令更改坐床地。
所以啊,出了這樣的事情,與我佛門何干。”
云初看著昔日莊嚴肅穆,如今越發世俗的玄奘大師,低聲道:“佛門也參與了吧?”
玄奘大師嘆口氣道:“佛門有八宗二十六派,也不是所有比丘僧都與老衲一般清心寡欲,對世間無欲無求。”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