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挺著胸膛道:“太子哥哥,你這一次真的做錯了,娜哈雖然美艷,她卻不是太子哥哥的良伴,更不能成為我大唐的太子妃。
以太子哥哥的聰慧,你也一定是知曉其中的厲害,自我大唐開國以來,為了維系我李氏的國祚,我們早就敬奉老子為祖,并為之重塑金身。
而太子哥哥的一時任性,將我李氏幾十年來的努力化為泡影。
因此,如果太子哥哥還不能懸崖勒馬……”
當李賢義正詞嚴的聲音在紫薇殿響起起來的時候,整座大殿似乎有了回響。
巨熊驚恐的躲在了帷幕的后邊,偷偷地舔舐熊掌上殘存的蜂蜜。
李治驚訝的看著李賢,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孩子一般,他不明白,這個孩子為什么會這么傻……
而李弘在被李賢呵斥聲震驚了片刻之后,原本一張還算俊俏的臉,片刻功夫就變成了一張暴怒的丑臉。
在云初苛刻的教導下,他的武功雖然還不入流,但是,跟李賢這樣的孩子比起來,他一個可以打他們一百個。
所以,當李賢說到要把娜哈這種禍國殃民的妖女抓回來用烈火焚燒的時候,李治就痛苦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知道,如果這個時候,他還保護李賢,那么,他跟李弘之間親密的無話不談的父子情誼就要出問題了。
因此,當李弘如同一只蒼鷹,一個大跳,一把按住李賢,然后提著李賢的腰帶將他帶去大殿外的時候,李治只來得及喊一聲:“休要傷他性命。”
只是片刻功夫,大殿外就響起李賢慘絕人寰的叫聲。
李治猶豫片刻,起身準備出門去阻攔一下,武媚不知何時出現在殿門口,還回頭看了一眼殿外的那對兄弟一眼,就對李治道:“不礙事,用腰帶抽呢,還卸掉了腰帶頭,打不死人。”
李治怒道:“賢兒叫喚的那么凄慘……”
武媚抱著肚子道:“裝的,他從小就是這樣,碰一下就大喊大叫的。”
李治道:“你用針刺,那個孩子能受的了?”
武媚噗嗤笑了,伸手拉住李治的手道:“我那個死鬼姐姐說的?
她說的你就信?
你是了解妾身的,如果真的厭煩他,早就弄死他了,用針刺一個嬰兒的手段,不是妾身的做派。
倒是我那個死鬼姐姐,當初狠下心往李賢腿根部下針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哭成什么模樣了。
嘖嘖嘖,想想都覺得姐姐是一個好母親,為了她的這個孽子也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力。
可惜,野種,就是野種,跟弘兒這個太子爭斗,他還相差太遠。”
李治怒道:“那也不能任由弘兒把他活活打死吧?”
武媚道:“那里就會打死啦,看樣子打個半死也就差不多了,我們母子可都是看在您的份上,才忍下來了,要不然,就他的那點心思,早就該死了。”
說話的功夫,紫薇殿外李賢的哭聲戛然而止,李治心頭一驚,正要出門,就看見李弘提著軟綿綿的李賢又回來了。
“你打死他了?”李治揪著自己的胸口問李弘。
李弘嘆口氣,才把看似毫無知覺的李賢放在地上,李賢立刻就如同一只兔子一般從地上躥起來,一把抱住李治的大腿道:“父皇,父皇,李弘要殺我!”
原本正在想如何面對李弘打死李賢這件事的李治,愣住了他,他沒有想到,李賢還有這一份裝死逃生的本事。
武媚已經拉著兒子的手,開始商議他三天后就要開始的大婚,母子兩人談笑言歡的,好像之前李弘干的那些惡劣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孩兒準備明日去見見裴家小娘子,之前少府監送來了一套一副金鑲玉頭面,孩兒覺得是極好的,提前送過去,也好讓裴家小娘子歡喜歡喜。”
“我兒說的極是,母后這里也有一只簪子準備送給裴家小娘子,那是母后被逐出皇宮去感業寺出家的時候,身上唯一的一件首飾,留給裴家小娘子也表一表為娘對她的一片心意。”
“母后說的再對沒有了,既然要娶她,自然要誠心誠意的娶,孩子之前心中有娜哈,不好虛情假意的娶裴家小娘子,現在,把心里打折干凈了,正好熱熱鬧鬧的娶人家進門,也昭顯一下我皇族的大氣。”
武媚瞅著自己的兒子,實在是太滿意了,也只有他們李家這種天生的薄情寡義的混賬才能當好一個皇帝。
自始至終,不論李弘跟娜哈怎么鬧,武媚都不在意,因為她實在是太了解李氏這群男人是一個什么德行了。
兵行險著之下,安慰了娜哈,穩住了云初,讓佛門得到了一個滿意的結果。
現在,再回過頭來安慰裴氏女,再讓裴氏為自己所用,順便將裴行儉按死在外戚的身份上,動彈不得。
如此做派,即便是太宗那般蓋世英雄,在李弘這個年紀也未必能做的如此順暢,如此的水到渠成。
至于說李氏多情種,在武媚看來,李氏多色鬼才是真的,什么情不情的,他們只是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合適的人面前,做合適的事情而已。
而這種本事,是他們李氏天生的,畢竟,高祖,太宗皇帝包括現在的陛下,都算是御女無數的皇帝,卻偏偏都有一兩段長情的故事為世人所傳頌。
這一對母子的談話,落在腿上掛著一個李賢的李治耳朵里,也是極為妥帖的。
原本看似無解的難題,就這么安然落地了,哪里都沒有出現岔子。
想到這里,李治就有些厭煩的瞅瞅還抱著他的腿嚎哭的李賢道:“好了,沒人打你了,快快回你自己的王府去吧,不愿意就藩也隨你。”
李賢不解的松開父皇的小腿,仰頭看去,見父皇的目光卻落在太子身上。
他暗自嘆息一聲,就告退回去了。
不等他走出紫薇殿的大門,就看到一向疼愛他的父皇,已經湊到母后跟太子身邊,開始笑吟吟地商討三天后太子大婚的事情。
至于他,腳步踩踏的山響離開,那三人卻無一人關切他,就像他的離開,如同一只罵罵咧咧的螞蟻離開了……叫聲再響亮,也無人得知。
裴婉瑩沒見李弘的時候,還有滿腔的怨念,恨他將自己一人丟下,跳上那個妖女的烏騅馬,一馬雙騎離開了洛陽。
導致她成了洛陽城,不,滿大唐人口中的可憐女人,笑話女人。
只是當李弘出現在她的面前,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頜,瞅著她的粉面笑道:“嬌艷如花,不枉我專門為你打掃干凈心房……”
直到李弘離開,裴婉瑩的腦袋里都像是有一口巨鐘在不斷地鳴響,她不記得別的,也沒有看李弘帶來的那套精美的頭面,她只記得李弘說,他之前之所以在婚禮上離開,是為了清掃心中最后的一點塵垢,留出一間空無一物的心房等著她裴婉瑩入駐呢。
為此她向胳膊骨折的母親哭訴,越是訴說,越是幸福,最后,就不再哭泣,而是對一天后的大婚滿是憧憬。
她沒有看出母親的笑容是強裝出來的笑容,假如她能多看一看,就會發現,母親笑的比哭還要難看。
娜哈身邊現在有四個人在貼身照顧,卓瑪跟尹麗絲就不說了,最近多出來的是兩個身著宦官服飾,手里抱著拂塵,騎著馬,腰后插著橫刀的兩個老太監。
等云初帶著娜哈,帶著十八個和尚,以及兩百多個各色衣衫的刀客,商賈回到長安的時候,溫柔不愿意出來迎接云初歸來。
直到云初回到家里,第二天來縣衙坐班的時候,他才鬼鬼祟祟的出現,而且一出來,就抱著云初的胳膊道:“你怎么把鬼招回家里了?”
“什么鬼?鬼沒有,和尚倒是有十八個。”
“難道說當今陛下覺得你云初骨骼精奇,預備在你夫婦敦倫之時,派人旁觀,記錄下要點,最后要留給皇族做敦倫之時的參考不成?
不對,陛下如果真的想知道你們夫婦的那點事,直接抓你老婆跟你一起入詔獄,然后灌點藥啥的,他們就能直接看現成的,用不著這么麻煩。
看樣子,是娜哈肚子里懷著龍種回來了是嗎?
誰的,皇帝的,還是太子的?”
話音剛落,見云初怒目圓睜,就陪著笑臉繼續道:“別見怪,我這人總是愿意把事情往最惡心里想,然后再慢慢的往回退,因為看到了掌管記錄玉牒金冊的長史太監出現在你家,所以想的就多了一些。
不管如何,站在一個俗人的立場上,還是要恭喜你,你家要出一個皇子,或者公主了。”
“我摸了娜哈的脈搏,沒有喜脈。”云初澹澹的道。
溫柔搖頭道:“你曾經說過,術業有專攻,而你的醫術充其量就比鄉野郎中好上那么一點,就是靠一些奇思妙想混得如今偌大的名頭。
論到專業,掌管玉牒金冊的那些宦官們才是專業的,人家只要看看行房的動作,就能判斷這次行房會不會留種。
既然人家兩個人都跟過來了,娜哈有孕的事情就是八九不離十的事情。
少拿你那點見不得人的醫術在這里跟行家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