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二虎從水里爬出來的時候,看到河岸兩邊密密匝匝的洞窟,才知曉自己竟然被水沖到了龍門石窟。
他努力的在岸上掙扎著向前走,才用綁在身上的繩子把伙伴們從水里拖出來。
薛長風在用力的按壓猴子的胸腹,按壓一下,猴子的嘴里就飚出一道水柱,另一個受傷的伙伴就幸運地多,因為他有薛長風照顧,所以,目前看起來還算安穩。
此時月上中天。
尹河水白亮亮的流淌著,河岸邊躺著九個死里逃生的人,殷二虎很想說終于安穩了這句話,突然想起自己不久前說的話,差點把大家送進死路,就閉嘴不言。
薛長風終于把猴子救回來了,解開身上濕漉漉的麻布,安然的將赤裸的身子暴露在月光下,冰涼的月光照在他紅不拉幾的身體上,讓他舒服的呻吟出聲。
“不要叫的那么惡心,小心把敵人再給招來……”
其余八個人都惡狠狠地看著殷二虎,他們今天是真的受夠了殷二虎的那張破嘴。
原本是一場輕松的觀察任務,目前生生的弄成了一場死里逃生,絕對是殷二虎的錯。
殷二虎嘆息一聲道:“以前不是這樣的。”
薛長風道:“今天遇到的人跟事情,已經超出了我們的能力范圍,真正要說哪里錯了,只能說是我們的實力實在是太弱小了。
虎老大,你說主上那里有沒有可以跟千牛衛跟后面那群弩弓手媲美的高手?”
殷二虎攤攤手道:“我們就是!”
薛長風聞言長嘆一聲,就把腿叉開,讓月光能照顧到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殷二虎看看尹河兩岸洞窟里射出來的星星點點的光亮,再一次倒在河邊的沙灘上對薛長風道:“比不過,就是比不過,這沒有什么好懊惱的,至少跟棲霞觀里的那些可憐蟲相比,咱們勝在安穩。”
話音剛落,就看到尹河岸邊的亮光忽然多了起來,一大群人呼喊著向他們這邊圍攏過來。
殷二虎怒道:“怎么還會出岔子?”
薛長風側耳傾聽了一會,就用濕漉漉的麻布遮蓋住羞處,對殷二虎道:“我們中間沒有偷刮佛面金粉的賊吧?”
支應走了一群保衛佛像的和尚之后,他們終于在逃亡了半夜的時間之后,獲得了一些食物。
殷二虎蹲在河岸邊一邊啃著和尚們給的干餅,一邊對薛長風道:“我想會棲霞觀去看看。”
薛長風點點頭道:“我們走到棲霞觀,應該是天光大亮的時候了。”
殷二虎道:“該觀察的就該觀察,不能因為有千牛衛的高手,有花郎徒,有莫名其妙的弩手存在,我們就不干自己該干的活計了。”
薛長風點點頭道:“我陪你去。”
殷二虎道:“想清楚,去了有可能會死。”
薛長風搖搖頭道:“我實在是太好奇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今晚上的這三伙人,是一個什么關系。”
于是,兩人就沿著尹河朔流而上,找到那條小河之后,就再一次鉆進了那片讓他們差點死掉的密林。
隨著天色逐漸變亮,殷二虎跟薛長風見到了棲霞觀,棲霞觀里非常的安靜,只是靜悄悄的看著非常的詭異。
一面道門的戊已杏黃旗杏黃旗掛在旗桿上,被晨風偶爾掀動一下,顯得非常的無聊。
有前面的教訓在前,不論是殷二虎,還是薛長風都沒有進到棲霞觀里查看一下的興趣。
他們只是在外圍,慢慢的搜尋昨夜戰斗過的痕跡。
兩人都算的上是搜尋蹤跡的高手,片刻時間,荒蕪的林地,在兩人眼中就變成了一場生死廝殺的戰場。
殷二虎撫摸著一截切口光滑的斷樹,手指上還沾染了一些樹汁,跟拇指摩擦一下之后,輕聲對薛長風道:“這一刀是從下向上撩的,敵人來自樹上。”
薛長風撿起一片還算青翠的樹葉,瞅著上面呈噴濺狀態的血跡道:“這一刀見效果了。”
說罷,就掀開茂密的灌木從,從里面撿出一條斷臂來,斷臂上的衣袖還在,是白色的。
“花郎徒應該死了一個,奇怪啊,千牛衛跟花郎徒應該是一伙的,他們怎么打起來了?”薛長風順手丟掉斷臂,抓抓自己兩寸長的頭發。
洛陽城有很多蒼蠅,這東西幾乎是無孔不入的存在,晚上一般不出來,現如今,太陽出來之后,它們就迅速的聞著血腥味趕來了。
蒼蠅越多的地方血腥味越重,因此上,只要尋找蒼蠅多的地方,就不難找尋到戰場。
棲霞觀里沒有多少蒼蠅,這是殷二虎跟薛長風確認過的事情,那就是說,戰場并不在棲霞觀里。
倒是棲霞觀外的樹林里蒼蠅多的數不清。
因此上,殷二虎跟薛長風沒用多長時間就找到了一處爬滿蒼蠅的土地。
丟了一塊石頭之后,蒼蠅就如同烏云一般飛起來了,然后,殷二虎就看到了一只從泥土里探出來的手,手已經開始發黑了。
看著遍地的新土,薛長風試探著踩了一腳,隨即,地面就晃動一下,搬來一塊大石頭砸在地上,石頭陷進去了一半,隨即,就有黑血從石頭下邊滲出來。
“這里能埋多少人?”殷二虎低聲問道。
薛長風道:“就看土坑有多深了,不過,應該不會太深,否則尸體不會掩埋的這么淺。”
“要是尸體多呢?”殷二虎又問道。
薛長風砍了一根竹子,將竹子一頭弄成鋒利的矛頭,用盡全力插進埋尸地里,隨著竹矛刺進泥土里,他能感受到不一樣的地方。
于是,殷二虎就找來一塊大石頭砸竹矛的尾部,結果,竹矛穿入地面一丈有余,直到插不動為止。
再把竹矛拔出來,把竹管里的東西磕出來,兩人看過之后,都沒有說話的興趣。
良久之后……
薛長風搖搖頭道:“咱們回去吧,我昨日請錢大娘幫我做了很多的長安大饅頭,還有雪白的豬油跟鹽,嘖嘖,熱饅頭夾上豬油跟鹽,這東西我百吃不厭。”
殷二虎瞅著軟啦吧唧的埋尸地,疑惑地道:“你是怎么從這些尸體想到熱饅頭夾豬油的?”
薛長風笑道:“如果你在海邊吃了好幾年魚的話,就算是拉屎你都能想到熱饅頭夾豬油。”
兩人說著話就交替掩護著離開了這片危險的土地。
其實,如果殷二虎跟薛長風兩人愿意再向東走二十步的話,他們就能看到一個更大的尸坑。
正是坑里裝的都是被剝光衣衫的尸體,如果薛長風跟殷二虎再聰明一點的話,他們就能從這些尸體中辨認出尸體原來的職業。
他們的職業應該有道士,有花郎徒,有千牛衛,當然還有鐘馗!
鐘馗是被一只烏鴉啄破手指之后才醒過來的,只是他被尸體壓得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只烏鴉有一口,沒一口的啄食著他的手掌。
烏鴉不是找不到更加肥美的食物,只是,鐘馗的這只手是它目前能找到的最新鮮的食物。
喘息良久的鐘馗勐地收縮一下手掌,就把那只烏鴉給捏在手里,他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那只烏鴉被他生生的給捏斷了脖子,一熘血從手上滑落,正好落在鐘馗那張血盆大口中。
喝完了血,鐘馗覺得身體里又生出來了一絲力氣,就用這條還算完好的手,扯開蓋在身上的尸體,最后費力的從尸坑里爬出來,回頭看著累累的尸體,鐘馗張嘴咆孝一聲,可惜,他能發出來的只有類似毒蛇吐信時的嘶嘶聲。
僅有一條褻褲遮蔽身體的鐘馗站在樹蔭下,他原本健壯的身體上遍布傷痕,如果殷二虎,薛長風還在的話,就能從這具魔神一般的身體上尋找到能在戰場上尋找到的所有傷害……
來自火油彈的,來自雷火彈的,來自千牛刀的,來自新羅長刀的,來自弩箭的,來自勾爪的,他的左臂甚至軟塌塌的垂吊著,只有那張原本來自于地獄的丑臉,居然沒有遭受到任何傷害,就連那一臉的虬須,也在火油彈,雷火彈的傷害下毫發無傷。
每踏出一步,地上就會出現一道血痕,鐘馗來到一棵古樹下,將自己那條被戰錘砸的脫臼的手臂用另一手捉著關節按在樹上,然后就把全身的重量靠在那條受傷的手臂上,只聽喀察一聲響,骨頭歸位。
原本是制造劇痛的行為,鐘馗卻感受不到痛,或者說他一點都不在意,在解決了手臂脫臼的問題自后,他就一步步的走進了密林深處。
武媚瞅著昏迷不醒的金皺著眉頭道:“這么說,本宮麾下的人還有一個人活著回來了是嗎?”
白發女官道:“金回來了,不過,能不能活還不知曉,她受傷很重,幾乎被弩箭貫穿了心肺。”
武媚的小山眉微微蹙起,果決的道:“救活她,本宮需要一個希望。”
白發女官嘆息一聲道:“千牛衛的戰力不俗,終究是人數太少了。”
武媚輕聲道:“既然六百之數不足以護衛本宮的周全,那就六千,六萬吧。”
白發女官再次進言道:“六千或許可以,六萬絕無可能,即便是達到了六萬之數,戰力也會下降到一個讓皇后無法忍耐的地步。”
武媚道:“那些武將可為本宮所用?”
白發女官道:“大唐統帥以李績,蘇定方為尊,勐將以薛仁貴,云初,裴行儉為首,而這五個人中間,沒有任何一位是皇后所能籠絡的。”
武媚道:“余者如何?”
白發女官道:“與皇后相爭者乃是當今陛下,余者不堪大用。”
武媚嘆息一聲道:“有些人寧愿支持太子,也不愿意為本宮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