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鸞很高興,只要太平公主不喜歡他,喜歡誰都跟他沒關系。
太平是一個很單純好騙的女孩子。
可是,問題出在她是一個巨嬰。
一個身高足足有十丈那么大的一個巨嬰。
就算這個單純的小姑娘沒有害人的心思,可是她只要無意中揮揮手,伸伸腿,就能把枕邊人踹到九霄云外。
哪怕她只是覺得委屈,嚎哭一場,那聲音也是響徹天地的……更何況,她背后還有兩個身高百丈的爹娘,只要其中一個覺得自己閨女受委屈了,探出一根手指頭,就足夠把太平的男人碾成肉泥。
別人不知曉太平公主受寵的程度是啥樣的,云鸞是清楚的,她的爹娘不但寵愛太平,還喜歡因為太平遷怒他人。
太平念不好書,責負伴讀。
太平禮儀不端,責負太傅。
太平行為不檢,責負女官。
反正太平不論干了啥不好的事,都有人替她背鍋,輕則挨板子,重則殞命。
在太平長大的這段歲月里,因為伺候不好太平,消亡的人命絕對不會少于二十個,就這,還不算前幾天太平去邙山救火,被她母后活活打死的那百十個人。
所以,跟太平在一起的話,身邊的人今天死一個,明天死一個的誰能受得了?
至少,云鸞對太平是敬而遠之的。
前邊太平說云氏已經有安定這個公主,皇帝,皇后絕對不會再把太平許給云氏,這純粹是胡說八道。
如今的皇帝跟皇后,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第二人,放眼天下,沒有人的權勢能超過他們兩人。
以前的大唐皇帝,皇后,還在考慮拿公主聯姻,或者送公主去和親。
現在?
哪里有這個必要喲。
朝臣們一個個老老實實的求生活呢,皇帝,皇后還動不動就要發起一場爭斗,來精簡一下大唐過甚的人材,哪里會拿自己的寶貝女兒去聯姻鞏固自己的權勢。
所有跟大唐邊疆有接觸的國度,部族,各個活得戰戰兢兢的,唯恐那一句話說的不合適,哪一件事辦的不合皇帝心意,就招來大唐強悍的不像話的軍隊。
和親?
跟蠻夷之輩和親?
莫說皇帝,皇后不同意,就連大唐的普通人都不怎么樂意。
既然不聯姻,不和親的話,皇帝,皇后自然就會為女兒的幸福考慮。
在如今的大唐,女子最渴望嫁的人家,云氏絕對是排名第一的。
不說別的,只是云氏子不納妾這一條就足夠讓無數對愛情還有想法的女子趨之若鶩。
云鸞長久以來,一直活在太平要嫁給他的陰影之下,只因為皇后當年無意中對虞修容說過;嫁入云氏的女子有福了……
現在好了,太平心中有了愛慕之人,這實在是太好了。
“咕嚕嚕”,太平的肚子響了一下。
“你餓了?要不要吃塊肉?”云鸞好心的把手里的牛肉遞給太平。
太平抱著肚子道:“有些痛。”
云鸞后知后覺的瞅著被太平吃空了玉盤,跳著腳道:“你怎么吃光了?”
太平不解的道:”好吃就多吃點怎么了?”
云鸞大叫道:“你剛剛啃了蹄膀,吃了牛肉,再吃一大盤子冰激凌……天啊,你吃壞肚子了。”
太平的肚子開始發痛,慌忙丟開玉盤,抓著云鸞道:“去你臥房。”
云鸞甩開太平的袖子道:“不成,你拉肚子,會把我的洗浴室弄得臭不可聞。”
太平掐著云鸞的胳膊道:“我要是丟丑,就告訴我母后,說你故意讓我吃壞肚子丟丑的。”
“去別的茅廁也可以。”
“不去,就去你臥房里的茅廁,那里干凈。”
眼看太平開始彎腰夾腿了,云鸞就拖起太平飛一般的回到他的臥房。
太平一腳踢開廁所門,褪掉衣裙就坐在了馬桶上。
云鸞忍著太平發出來的劈里啪啦的聲響,捂著鼻子關好門,打開窗戶散味道,見太平的貼身女官戰戰兢兢的站在門外,就招手讓她進來,伺候太平如廁。
云鸞很是擔心,太平這個家伙有八成可能不會擦屁.股。
看著貼身女官進了廁所,云鸞這才松一口氣,來到自己內間的書房,拿起一本書隨意的翻閱起來,現在,太平一時半會是沒辦法離開他的。
云氏宅院外邊的戰斗越發的猛烈了,戰火甚至在不斷地向城中心蔓延。
金媃茹縮在錦塌上睡著了,她睡相不怎好看,喜歡像貓一樣蜷縮著睡,一看就是一個沒什么安全感的女人。
有時候,云初真的想不通,這個女人如果離開骯臟的政治,一定能過上她喜歡過的日子,偏偏因為一大堆有的沒的東西把自己牢牢地拴起來,被人家當狗用。
溫柔從窗戶外跳進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金媃茹。
這家伙用鼻子到處嗅嗅,然后看著云初道:“啥都沒干啊。”
云初嘆息一聲道:“欺負可憐女人,只會讓自己霉運纏身。”
溫柔看看酣睡的金媃茹,再看看云初詫異的道:“她可憐?”
云初攤攤手道:“不可憐嗎?”
溫柔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干道:“不說這些,洛陽城亂了,沒一個地方是安全的,金吾衛似乎一下子全死光了,洛陽十六衛也困在兵營里一個出來的都沒有,城里的治安就靠不良人維系,洛陽的不良人大概率快死光了。
我跑過來就是想問問你,我們還是繼續當縮頭烏龜嗎?
以前這個法子能奏效,現在可不成了,皇帝手里拿著一根長竹竿,一竿子捅到底,藏在泥巴里的泥鰍都不安穩,我們這些老鱉恐怕也得動彈一下吧?”
云初點點頭道:“所以,我把阿瑾派出去了,也動用了青衣樓,有人想讓唐將,唐人自相殘殺,留下那些異族將領,異族臣子,我覺得要倒霉大家應該一起倒霉,好歹要讓那些異族人知曉,我們都是一艘船上的人,船搖晃了,就注定沒有一個安穩的。”
溫柔笑道:“既然瑾兒去弄那些異族將領了,我這里就去弄那些剛剛起來的異族家族吧,現在都是啥嗎,連倭國人都開始在大唐當官了,這不合適,他們天生就該去挖礦,淘金,種地。”
云初笑道:“表現出來的實力要在陛下的預料之中才好。”
溫柔道:“自然是這樣的。”
“也要小心人家對付我們。”
“誰會對付我們?”
“老裴!”
溫柔聞言吐口唾沫道:“還真是他娘的敵友難分啊。”
云初道:“黑暗大魔王手持鐮刀橫掃一切的時候,就要讓人家一定要達成這種氣勢,也要允許人家立威,我們把身子矮一點,說不定就能躲過鐮刀的橫掃。”
溫柔長嘆一聲道:“怪不得皇帝今年會把大唐所有數得上號的勛貴全部留在洛陽,原來真正的目的在此。
看樣子,皇帝這是真的打定主意要精兵簡政了。”
云初的面皮抽搐一下道:“精兵簡政這句話不適合用在這里。”
溫柔擺擺手道:“殊途同歸。”
兩人說話的功夫,云瑾又從窗戶外邊跳進來,他先是看了一眼睡覺的金媃茹,然后就開始跟溫柔一樣到處亂嗅。
溫柔怪笑著道:“放心,你阿耶跟你伯伯我不一樣。”
云初惱怒地看了云瑾一眼,知道這個混賬是故意在溫柔面前讓他沒臉,就沒好氣的道:“殺了多少?”
云瑾道:“不知道,一群人躲在鴻升樓里攆走伙計不知道在密謀啥,我就讓人往鴻升樓外邊澆灌了一些火油,一把火給燒了。”
溫柔笑道:“沒有逃出來的?”
云瑾道:“逃出來的都被弩箭射殺了,我擔心金吾衛封城,就沒有繼續尋找別的目標,盡快趕回來。”
云初道:“你怎么知曉金吾衛就要封城了?”
云瑾道:“鐘鼓樓上燈火通明。”
云初又道:“誰在鐘鼓樓里?”
云瑾道:“豐州司馬唐休璟。”
溫柔聽到這個名字就對云初道:“這個人很像你,永徽年間,以明經擢第,起家吳王(李恪)府典簽,吳王身死之后,不知為何未受牽連,出任營州戶曹,營州突厥叛亂,他以兩百騎大破突厥,斬首兩千余,后來郭待封亂營州的時候,他追隨王孝杰出白鹿口追擊契丹人,王孝杰被契丹人的水淹了,死傷慘重,只有他帶著部下逃出生天,如果沒有他,那一戰王孝杰就會落一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你殺了郭待封之后,朝廷獎賞三軍,特遷唐休璟為豐州司馬,堪稱一步登天,聽說此人馬上有萬夫不擋之勇,下馬也又撫民治世的能力,實在是跟你很像啊。”
正在睡覺的金媃茹陡然睜開眼睛對云初道:“殺了他,他就是皇帝準備取代你的備選人物,還是其中最優秀的一個。”
云瑾沒有理睬叫喚的金媃茹,有對云初道:“洛陽說起來很亂,其實一點都不亂,我看到鐘樓上的燈火訊號在密集的傳遞著,鼓樓上的旗幟也不斷地變幻著,也就是說,朝廷對洛陽此時發聲的事情是啥樣子了如指掌。
我回家之前特意查看了一會燈火訊號,發現那里升起來了一個巨大的紅色的氣死風燈,這該是大軍出動的警訊,示意著亂局就要結束了。
咱們家這個時候不露一點爪牙不合適,露多了也不合適,趁機弄死一些異族將領,符合阿耶一直以來的立場,所以,孩兒以為,云氏應該召回所有人手,天明時分立刻離開洛陽。”
云初道:“既然你都打算好了,那就去準備吧。”
云瑾再狠狠的看金媃茹一眼就跳窗戶出去了。
云初對溫柔道:“金吾衛一旦出動,皇后的力量就占優了。”
溫柔搖搖頭道:“之前的亂局里面,皇后的力量損失的最大,現在最早出動金吾衛,陛下這是在給皇后找平呢。”
說完話,溫柔又看著云初道:“皇后不會先拿你開刀吧?”
云初搖頭道:“不會,皇后馬上就會離開,等她離開了我們就立刻走,我想,在金吾衛還沒有控制住洛陽之前,我們應該能提前離開。”
溫柔點點頭道:“也是,怪不得你以前會把家安置在城郭邊上,既然你想好了,我就不送你了,這時候該趁機會把洛陽弄得更亂才好。”
溫柔走了,金媃茹就懶洋洋的坐起來,扶一下自己的發髻道:“君侯保重,妾身也該去為花郎徒收尸了。”
李治跟薛仁貴喝了半夜的酒,他們的下酒菜就是處處廝殺的洛陽,等李治把酒壺里的酒喝光的時候,他就沒有再要酒,揮揮手對薛仁貴道:“朕許久不飲酒了,今日算是破例了,不日,朕就要去九成宮靜養,你能再去九成宮當朕的護衛嗎?
你不在,朕睡不著啊。”
薛仁貴笑道:“臣就是在九成宮獲得陛下垂青,如今重回九成宮也算是一種圓滿。”
李治起身笑道:“是啊,有始有終挺好的,可是呢,這世上還有很多很多人,都不能把自己的圓圈真正的畫圓。”
李治扶著薛仁貴寬闊的后背,一起下了高臺,隨之隱去的還有那一輪明月。
月亮不見了,天地一片漆黑,只是各路星光變得更加明亮。
武媚聽著鼓樓上傳來的沉重鼓聲,就放下手中的酒杯,對虞修容道:“很好,本宮承你云氏的情,如果想走,現在就走吧,金吾衛會為你們打開城門。”
虞修容笑道:“陛下早就允許云氏自行離開,待皇后回宮之后,云氏也就要上路回家了。”
“以后真的不來洛陽了?”
“不來了,這里的殺戮氣實在是太重了。”
“怪可惜的。”
“也沒啥可惜的,洛陽本就沒有云氏的落腳地。”
太平連續拉肚子拉了一個時辰之后,整個人就顯得怏怏的沒啥精神,出于好心,太平沒有把自己鬧肚子的事情告訴母親,她看的出來,母親今晚的憂思很重,應該關注不到她。
再說了,她的腹瀉已經止住了。
跟云鸞告別的時候,她對云鸞道:“我對你的好你要記住。”
云鸞道:“你哪里對我好了?”
太平道:“就沖著我今晚陪了你一整晚,你都該感激我。”
云鸞道:”難道不是我陪了你一整晚嗎?”
太平抬起一根手指,用力的戳戳云鸞的肚皮道:“你真的很好,就是太丑了,要不然當我的駙馬也不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