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非常的聰明,但是呢,讓她去看火炮,并且從中得到火炮秘密,這對太平來說依舊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盡管她已經很努力了,對于火炮她依舊一無所知,只知道那是一個奇怪的有著兩只輪子,一根銅質粗管子的東西,沒有啥稀奇的。
只是在參觀完畢火炮發射實驗之后,她依舊沉浸在火炮毀天滅地般的驚駭場面中,那一刻,有一個瘋狂的聲音不斷告訴她,必須擁有這個東西。
傍晚的時候,云鸞下差了,脫掉白大褂準備離開實驗室的時候,發現太平正靠在他的門口等著他。
“這樣的好東西我知道的太晚了。”
云鸞點點頭道:“你看到的這已經是第四代火炮了,用的是開花彈,以爆炸波跟爆破碎片殺傷為主的一種火炮。
第一代,第二代火炮你要是看到了,就會發現那就是一個大而無當的投石車,炮管子里會飛出一顆大鐵球,或者石球,依靠火藥推出去,砸著誰,誰倒霉。
那樣的火炮你即便是看到了,也不會有啥興趣。”
太平點點頭道:“確實眼光很重要啊,就像你阿娘,當初就看上了你沒權沒勢的阿耶,兩人從無到有直到現在的世家,并且多年以來,你阿耶獨寵你阿娘一個,這都是你阿娘該得的。”
云鸞笑道:“看幼苗便知參天大樹,見塵埃便知黃金璀璨,這種本事云氏子都有。”
“所以,你云氏貴在人。”
“沒錯,我阿耶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可是云氏家訓,目前,我家擁有的權勢,金錢,對我們家來說,就是兩種方便做事的工具。
如果哪一天云氏沒法子做事了,我們就把權柄,金錢全部交出去,我們全家即便是躬耕于田畝之間,也必定是大唐最優秀,最富裕的農夫。
所以啊,太平,別用權柄,金錢啥的來威脅我們家,惹怒了我阿耶,帶著我們全家進秦嶺當野人,到時候,吃虧的只有大唐。”
太平皺眉道:“沒人威脅你們家,我就是想讓你明日陪我繼續參觀火炮,至少,我要弄明白火炮到底是個啥東西,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威力。”
云鸞背上自己的背包瞅著太平道:“當年,你有機會學云氏家學的,聽說你不是很愿意?”
太平盈盈一禮道:“是小女子當年愚鈍,有眼無珠。”
云鸞避開太平,嘆口氣道:“一個火炮,牽涉的學問何其多,如果你想真正了解火炮,就要從火藥的原理開始了解起,據我所知,沒有個三五年的功夫,恐怕屬于緣木求魚。”
太平道:“不過是一個死物件,有那么難?”
云鸞輕笑一聲,也不再回答,轉身就要離開不歸城。
太平氣鼓鼓的在貼身女官的陪伴下跟在很面。
云鸞不斷地瞅著街面上的行人,這里人跟長安城里的人區別很大,長安城里的人至少都是活泛的,不歸城里的人則顯得死氣沉沉的。
也是,將近二十年的時間里,這些人生活在不歸城中哪里都去不得,過的日子沒有波瀾,見不到多大的變化,每日里干著同樣的活計,雖說吃的好,穿的好,終究是不歸城的囚犯而已。
路過那個小青樓的時候,云鸞發現那里有很多男子在排隊,那座不高的二層小樓樓頂還站著一個掩面哭泣的藍衣女子,看樣子是準備跳樓呢。
看到這一幕,云鸞忍不住嘆息一聲。
跟他并排走的太平狐疑的道:“你嘆息什么,是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嗎?”
云鸞搖搖頭道:“不是的。”
太平怒道:“云小鳥,有話你就直說,不要陰陽怪氣的。”
云鸞指著青樓那邊排隊到樓外的人群道:“那里來了新人。”
太平何等的聰慧,聽云鸞的話,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冷笑道:“也是罪人,既然不想被人侮辱,那就好好的聽話,既然能干出家人被發賣掖庭宮的罪責,該受的罪,她就必須受著。
你云氏不是慣會從掖庭宮買人嗎?要是起了憐香惜玉的心,那就去買啊?”
云鸞咬咬牙道:“你也是女子,物傷其類的心也沒有?”
太平瞅著云鸞道:“如果我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會怨天尤人!”
云鸞咧著嘴苦笑道:“又是一個不能五鼎食便五鼎烹的好漢,你們李氏慣出這等人物。”
太平瞅了站在樓頂的女子一眼不屑的道:“也就是裝裝樣子,那么低的樓閣摔不死人,如果真想死,她頭上的簪子就能讓她有好幾種痛快死法,現在,那個女人在裝樣子呢,等她被人拖回去之后,她就能乖乖的接受自己的命運了。
她死過,只不過沒死了,這個借口挺好的,以后雖然會爛污到淤泥里,終究還是能活。”
云鸞吃驚的看著太平道:“太……”
不等他把話說完,那個藍衣女子就縱身一躍,死志頗為堅定,只不過,樓下有很多的壯漢,有一個壯漢居然跳起來將那個藍衣女子凌空抱住,等雙腳落地,就哈哈大笑著抱著女子擠開人群,迫不及待地的朝小樓走去。
“你下次來的時候,說不定就會看到那個美嬌娘坐在樓上笑吟吟地招客呢。”
聽著太平那張好看的小嘴里噴吐出來的毒液一般的話語,云鸞抓抓頭發,吶喊一聲就加快腳步朝不歸城的城門走去。
“你云氏慣出這樣的爛好人,說起來,你們家的男丁其實挺適合當駙馬的,怪不得我阿姊死死活活都要嫁給你大哥。”太平也是練過武的,跟上云鸞的腳步一點都不廢力。
同時,她也敏銳的發現了云鸞這個兒時玩伴性格上的弱點。
云鸞跑的更快了。
太平卻放慢了腳步,對隨身的女官道:“去殺了那個罪婦,云小鳥希望她死,也不希望她跟一團爛泥一樣的活著。”
女官二話不說轉身就去了那座小青樓。
離開不歸城之后,云鸞終究還是把武攸暨的戰馬還給他,他忽然覺得欺負人一點意思都沒有。
武攸暨此時非常的狼狽,雖然跟著馬車跑了十幾里地,很是疲憊,不過在休憩了一天之后還是馬上就恢復過來了,除過頭發散亂,衣衫破爛,鞋子裂開口子,整體看上去還算好,就是有些委屈。
那個跟武攸暨打架的俊美男子也沒有好到那里去,衣衫,頭發同樣不怎么整齊,不過,美男子即便是狼狽,也有幾分蕭瑟之美,站在那里誰都不理的昂首看天,如同一株輕松一般。
“你的馬還給你,我以后不搶你的馬了。”
云鸞很認真的向武攸暨道歉。
武攸暨沒有接戰馬韁繩,依舊氣鼓鼓的看著云鸞不說話。
云鸞將戰馬韁繩放在武攸暨手里道:“我是真的很希望你能與太平結成鸞儔。”
武攸暨終究還是被云鸞的真誠所打動,遲疑一下道:“你不想嗎?”
云鸞低聲道:“你才跟她相處幾天,就吃了這么多的苦,別忘了,我跟她一起長大,雖說一個在洛陽,一個在長安,只要相遇,你吃的那些苦頭,我一樣都沒有少吃,你放心,我不喜歡太平。”
武攸暨原本沒啥光亮的眼睛一下子就有了一些光芒,把戰馬韁繩重新放回云鸞手中道:“這匹馬送給你。”
云鸞沒有拒絕,拍拍武攸暨的肩膀,就牽著馬來到城門口等太平出來,他今天的公務就算完成了。
至于那個長得很英俊的男子,云鸞沒有往前湊的意思,只要是男人,就不喜歡跟在俊男跟前,那樣的話,會被人家映襯的跟一頭蠢驢一樣。
太平在女官的護衛下溜溜噠噠的離開了不歸城,朝云鸞招招手道:“需要我把令牌還給你嗎?”
云鸞拍拍腰間的新令牌道:“不需要,那塊本身就該給你,公主殿下,下官告退。”
說罷,不等太平說話,跳上戰馬,就回長安了。
武攸暨見云鸞拒絕太平拒絕的干脆利落,心中對云鸞的不滿,一瞬間就消散了。
他想靠近太平,卻發現太平去了那個美男子那里,還握著那個男子的手輕聲道:“薛郎,我們回去吧。”
美艷的男子薛紹矜持的點點頭,就在武攸暨的目光注視下,扶著太平的手將她送進已經修好的馬車。
太平忙碌了一整日,跟薛紹上了馬車,就慵懶的靠在錦枕上,瞅著薛紹精致的面龐,伸出一根食指摩挲著輕聲道:“往日里看著總能讓本公主心動,今日看著,就顯得有些平庸了。”
薛紹笑道:“或許是今日太狼狽了,脂粉凋落了不少的緣故。”
太平公主笑而不語,馬車隨即緩緩駛動,薛紹跪坐在馬車里輕輕的按捏著太平的小腿,太平的目光瞅著窗外,這一次沒有發出嬌媚的動情之聲。
云鸞回來的時候,云家的晚飯已經開始了,今天除過大哥不在之外,家里人還算齊全。
洗漱過后云鸞往嘴里丟了一個餃子吃下去壓壓饑,見父親面無表情的吃著白米飯,就故意咳嗽一聲道:“阿耶,你就不想問問太平今天看火炮的事情嗎?”
云初搖搖頭道:“不用問,火炮以后是皇家的事情,我們家盡量的遠離這個東西。”
云鸞又道:“那么,阿耶想要的東西拿到了嗎?”
云初放下筷子看著小兒子道:“鋼鐵城的項目啟動了,這一次,皇家不占股份,選址,投資,修建,運營,以后都是長安官府的事情。”
云鸞又吃了一個餃子,低聲道:“挺好的,這么說來,不歸城以后要開禁了?”
云初搖搖頭道:“不可能,皇帝只會選一個更加安全的場所,把這些人再次圈禁起來。”
“比如圈禁到哪里?”
云初看一眼追根問底的小兒子,耐心的回答道:“九成宮。”
“既然還是要封鎖,為何還會同意太平去看火炮?”
云初沉吟片刻道:“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云鸞嗆咳一聲,連忙喝口水壓下去,猶豫片刻又道:“這么說,會有很多人去看火炮?”
云初端起飯碗道:“記住了,但凡是以后有資格去看火炮的人,你以后都盡量的離他們遠一些,別等到陛下殺人的時候,弄你一身血。”
云鸞點點頭道:“但凡是主動趕著看火炮的人,都是陛下眼中的危險人物。”
“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