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國沒了？”
K先生的話讓姜千葉愣了一下。
K先生：“對，沒了……”
姜千葉：“什么叫沒了？”
K先生：“就是……物理意義上的沒了。”
姜千葉：“怎么沒的？”
K先生：“沉沒的。”
姜千葉陷入了沉思。
可可等女孩相視一眼，是她們理解的那個沒了嗎？
K先生不知道該怎么描述，直接拿出手機把錄像放給顧辭和姜千葉看。
可可和阿離坐得離顧辭比較近，也探過頭來。
這是一段來自第十一局的衛星錄像。
拍攝角度很高，但依舊可以清晰地看見島國的輪廓。
像一座繁華的大都市，漂浮在海面上。
左下角的時間顯示為19:50，今天。
也就是一個小時之前。
海面上風平浪靜，星卡會官方的軍艦和往常一樣在島國領海內巡邏。
島國領海屬于大星洋海域之一。
自從上次天使城的海嘯發生之后，島國星卡會便收到了國際卡聯的通知，讓他們一定要加強海上防衛。
東方國也有部分領海連接到大星洋，只是沒島國那么水汪汪，四面八方全是海。
像這樣的國家，現在個個都處于高度戒備的狀態。
漁民出海摸魚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越過警戒線。
星卡會在這方面做得還算比較好，民眾也聽話。
除了民生需要，其他牽扯到下海的業務全都暫停掉了。
漁船都看不到幾只。
可即使如此，他們還是沒能逃過最終到來的噩運。
飛機劃過天空，在云層里留下飛向南方的軌跡。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但這樣正常的畫面，僅僅只持續了幾十秒。
毫無征兆的，澄澈的海水突然變得昏暗。
無數海獸從海底沖向海面，密密麻麻，在水下形成大片可怖的陰影。
從衛星的拍攝視角來看，海水仿佛都變成了黑色，像一圈黑霧一樣朝著島國聚攏過來。
巡邏的軍艦發現情況不對，立刻調轉方向往回跑。
可海面下的陰影比他們速度更快。
而且快得多。
轉眼便追上他們。
只是陰影并未攻擊軍艦，直接撲向了島國。
接著，軍艦上的船員便看見了令他們永生難忘的一幕。
隨著陰影的逼靜的海水忽然瘋狂涌動起來，從各個方向掀起數百米高的環形巨浪，狠狠砸在了那座海上的“小島”上——跟鋪天蓋地的浪潮相比，島國就像一座孤零零的小島，頃刻間便被海水淹沒。
可可隔著屏幕都好像聽到了島國人民驚恐的尖叫。
沒有任何反應時間。
從陰影匯聚到海嘯發生，僅僅只過了一分鐘不到。
比上一次發生在天使城，被國際災難救援組織評定為9級的獸潮海嘯更加突然，更加兇勐。
還不僅是海嘯。
島國畢竟不是真正的小島。
作為生存在海上的國家，星卡會對海嘯這種常見自然災害有著一系列的防范和應急措施。
沒那么容易被沖垮。
摧毀島國的不是海嘯，也不是獸潮，而是海嘯過后出現的巨大漩渦。
在島國陸地周圍，海水越發洶涌，形成一個肉眼可見海水漏斗，如深淵巨口般將整個島國緩緩吞沒。
畫面中，可以看到很多飛機、直升機，還有小黑點似的人像驚散的飛鳥一般往天空逃竄。
但更多的人上不了天。
要么沒那個條件，要么來不及。
他們只能跟著自己國家一起，在絕望中沉入海底。
火鍋店內。
空氣里依舊充滿了鮮辣的香氣。
客人們邊吃邊聊，歡聲笑語，還沉浸在過年的喜慶氛圍之中。
顧辭眸子里掠過一絲恍忽之色，心頭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好好的一個國家，就這樣說沒就沒了？
阿離聲音干澀：“這是假的吧？是不是最近剛出災難片啊？我記得有個賀歲檔來著……”
K先生嘆了口氣：“我也希望這是電影特效，但很遺憾，這是真的，目前各大機場都收到了協會的命令，已經在整理航站，準備接收幸存者了，搜救部隊也在趕往島國的路上。”
K先生拆穿了少女的自我安慰。
可可捂著嘴巴，眸子蒙上了一層水霧。
天使城的海嘯才過去一個月不到，今天又來了……
上次只是被摧毀了一個城市，便死了上百萬人。
這次被摧毀的是一個國家，又該死多少？
更壞的消息還在后面。
“西方和北方的一些國家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海嘯沖擊，蒙德里亞那邊現在已經聯系不上了，白鷹國境內的十多個幾個島嶼和沿海城市，幾乎全軍覆沒。”K先生聲音低沉。
很明顯，這是一次有預謀的襲擊。
雙魚宮的海獸在報復人類。
或者說，是巫袍人在毀滅人類。
如果說上次天使城的海嘯是巫袍人和人類開戰的前兆，那么現在，戰爭已經開始了。
島嶼國家和沿海地區只是對方的第一個目標。
接下來一定會有更多城市將陸續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等等……小飛鳥，還有深田！”
顧辭忽然想起，自己的徒弟和學生也是島國人。
島國沒了，齊藤飛鳥和深田永信怎么辦？
顧辭急忙拿出手機給兩人打了過去。
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他說什么也不會讓兩人回國過年！
星舞沒說什么，只是握住顧辭的手。
因為使用星卡的方式不同，星舞對島國一直不太感冒。
把卡牌往人的身體里塞，有種人體實驗的既視感，聽起來就很不人道。
可即使不喜歡，看到島國遭受滅頂之災，在大海中沉沒，星舞心里還是很難受。
電話里響著“都都都”的聲音。
通了，但沒人接。
深田永信的電話也是。
眼看顧辭的表情越來越急躁，姜千葉出聲安慰：“能打通就沒事，說明他們逃了出來。”
如果和島國一起沉海，電話是打不通的。
沒接應該只是沒聽到，或者有事。
又或者……在哭。
姜千葉說得不無道理，只是顧辭還是放不下心。
島國整個國家都沒了，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除非見到人。
“協會的救援部隊一般是從哪里出發？”顧辭問。
姜千葉：“軍用直升機場。”
顧辭：“我們能進去嗎？”
姜千葉點頭：“能。”
K先生：“那我再叫輛車。”
他的車就停在樓下，但坐不了這么多人。
“我去結賬。”夏稚離開座位。
姜千葉則拿出手機給老爺子打了個電話。
東方國是處在海嘯安全區中，離島國最近的國家。
協會也下令接人了。
不出意外，從島國逃出來的飛機大部分應該都會降落在他們這。
可是國內的機場太多，不一定哪架飛機會去哪個機場。
顧辭不會在這傻等著。
他也不喜歡等。
等待是最煎熬的。
特別是這種生死攸關的情況。
怕就怕齊藤飛鳥和深田永信是借助星卡的力量飛到天上，才暫時躲過一劫，現在還在空中和海獸搏斗，等待救援。
搜救人員越多，去的越快，救下兩人的概率才會越大。
所以顧辭選擇加入到救援隊中。
如果齊藤飛鳥和深田永信搭上了飛機，降落到了國內也沒關系。
顧辭不怕白跑，只怕去的太晚，沒把人救到。
何況也不算白跑。
就算齊藤飛鳥和深田永信已經安全抵達了東方，他們還可以幫助協會一起救助其他的幸存者。
都是人類，能幫就幫。
眾人從火鍋店出來，坐車趕往軍用直升機場。
一路上，顧辭不停地給齊藤飛鳥和深田永信打電話。
一直沒人接。
直到兩個多小時之后，他們上了直升機，跟隨協會的救援隊來到島國領空，少女才給他回了電話。
顧辭秒接：“飛鳥？”
“老師…”齊藤飛鳥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剛下飛機，之前沒注意手機。”少女小聲解釋著沒接到電話的原因。
“沒關系，你現在在哪？”聽到少女的聲音，顧辭總算松了口氣。
接不接電話不重要，人沒事就行。
“我在星瀾城國際機場。”齊藤飛鳥道。
“深田永信跟你在一起沒？”顧辭問。
齊藤飛鳥：“在，老師要和他說兩句嗎？”
顧辭：“好，你把電話給他。”
總歸要聽到聲音他才能暫時放心。
和深田永信簡單說了幾句，詢問了一下情況，顧辭便讓他再把手機拿給齊藤飛鳥。
“你們先聽協會的安排，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晚點過去找你們。”顧辭道，“別想太多，等我回來。”
“好。”齊藤飛鳥乖巧的答應。
可一掛掉電話，少女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她真的沒辦法不去想。
今天是她離開島國，去東方國找老師的日子。
美子、加藤先生，還有深田永信也在。
加藤鸚因為有顧辭的儲物卡名片，跟顧辭關系不錯的緣故，被星卡會調到了島國駐東方大使館工作，負責星卡會和顧辭后續的交易事宜。
這是個親近顧大師好機會，加藤鸚自然不會拒絕。
他還讓自己的侄女也辦理了留學手續，讓加藤美子跟他一起去東方生活。
本身齊藤飛鳥和加藤美子的感情也很不錯，這樣正好可以做個伴。
要是加藤美子爭點氣，也被顧大師看上，收成徒弟，那就更完美了。
不管以后回不回國，都一定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深田永信作為顧辭的學生，又是世界杯冠軍隊伍的成員，在星卡會也很受重視。
反正都要去東方，星卡會便給他們安排了同一趟航班。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可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讓他們的心情一瞬間從天堂跌落到了地獄。
他們是19:30上的飛機。
19：50起飛。
飛機才剛剛升空，海嘯便淹沒了島國。
那個時候，齊藤飛鳥正要給顧辭發短信，告訴老師自己上飛機了，很快就可以見到老師了。
深田永信則在跟徐團團聊天，約著見面先打一架，切磋切磋。
加藤鸚在看報紙，加藤美子在聽音樂。
靠窗的一位客人的尖叫，打斷了他們各自正在做的事情。
他們這才知道，自己的國家，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正處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央，一點一點沉入海里。
飛機和空指部失去聯系，開始顛簸。
好在飛行員素質過硬，依靠手動操作穩住了飛機。
客艙里哭聲一片。
齊藤飛鳥拼命捂住嘴，眼淚像成串的珍珠一樣劃過臉頰。
手機就是在這個時候掉到了地上。
深田永信的手機倒是沒掉。
但被他因過度用力而顫抖的手給捏變了形。
加藤鸚跌坐回位置上，難以置信之后，是無法用語言表述的悲傷。
島國也剛過完年不久，他們開開心心的離家，去東方尋求更好的發展。
臨走時還跟家里人說別擔心，他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常回家看看。
卻沒想到，這一走，會成為和家人的永別。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親人了。
加藤美子在加藤鸚懷里泣不成聲。
這次受災群眾太多，協會暫時將幸存者都安排在機場的休息室和候機大廳。
有簽證的想離開可以離開，沒簽證和不知去哪的，便先在機場將就一晚，等明天白天再做打算。
各大機場都彌漫著悲鳴。
相比之下，齊藤飛鳥還算比較堅強，至少沒有哭出聲。
可等到顧辭回來，找到他們，少女便再也忍不住，撲進老師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老師，我沒有父親了…沒有母親了………我沒有家了，我什么都沒有了嗚嗚嗚……”
淚水打濕了顧辭的衣襟。
沒有什么比親眼看到自己的親人和國家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更殘忍的事情了。
“別怕，你還有老師，還有朋友。”顧辭輕輕拍著少女的背，心疼地安慰道。
星舞別過頭不忍心看。
她不太受得了這種場面。
夏稚和可可等人也一言不發。
去過島國才知道，災難現場遠比衛星拍攝下來的畫面更令人窒息。
島國已經沒了，只能看見一片汪洋。
唯一能證明那里曾經存在過一個國家的，是被鮮血染紅的海面。
“加藤先生。”姜千葉走到加藤鸚身前。
“姜小姐。”加藤鸚強忍著情緒，擠出笑容和少女打招呼。
其實不需要強顏歡笑。
姜千葉不是來找他聊天的。
也不是來安慰他。
她只是想告訴加藤鸚海嘯發生的真正原因。
“你想報仇嗎，加藤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