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上,那李璮和嚴實很快敲定計劃,將分屬自己的玄鐵瓜分干凈。
之后,又有官員代替當今大汗過來,贈送了一些禮物。雖然禮物也算豐盛,但是終究還是難以比上之前幾人的賀禮。
其余人自各路朝廷命官以及大小文武官員家,全都一一拜訪,并且將自己賀禮呈上,其中雖比不上那些珍品瑰寶,但是卻也別有新意。對于這些東西,嚴實一開始的時候還挺高興的過來瞧瞧,后來看的煩了,也就沒有去在意,直接讓嚴忠濟將這些東西收納下來,安放在一邊。
然而人數陸續不絕,自清晨至傍晚也未曾斷絕,以至于那些禮物越積越多,多到倉庫已然難以裝下。甚至為了收納這些禮物,他們還被迫開辟一個新的地方,好安置這些賀禮來。
而在這福順齋之中,也早已經是掛起燈籠貼上彩紙,水墨繪就的屏風也已經擺開,專門供客人安歇的客房也準備妥當。自附近招攬的戲子也已經開始演奏,琴聲簫唱、鳴鏑鼓樂,也在這熱鬧的環境之中一一奏響。
至于如何款待這些來訪官員、豪強,嚴忠濟也早就做好萬全準備。
依照著職位、品級,每一人都被一一區分開來,安置在各自的位置之上。雖是人數甚多,他卻處理得極其妥當,讓每一位賓客具是感覺如沐春風,紛紛贊頌其為英雄俊杰,日后自有飛黃騰達、位列朝綱之能。
一時間,在這福順齋之中,當真籌光交錯、熱鬧喧嘩,亦有人酒酣上頭,開始行那酒令,場景之中當真是熱鬧非凡。
“相公,嚴相公——”
正在這時,卻有一人撞破門庭,慌張的竄入大堂之中。
他尖銳著嗓子,眼淚鼻涕隨著聲音一并噴出,簡直就是一副被嚇傻了的模樣。被這人一擾,本是充滿歡快氣息的福順齋,立刻就有些變質,那些人全是齊齊望見這人。
相貌尋常,衣著亦是尋常,當是嚴府之中的一位尋常家仆。
只是這人,究竟為何出現在這里?
感受到周遭人的想法,嚴實當即丟下手中酒杯,怒目而視旁立的嚴忠濟,喝道:“你沒看到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也敢闖入這里來?二郎,立刻將他給我叉出去。”一言令下,他根本不容對方辯解,就要將其趕出去。
嚴忠濟不敢違背,當即呼喚左右,到別院之中取過竹竿之類的東西,準備將其叉出去。這里畢竟是壽宴,可斷然不能夠見血,否則的話便會不吉利的。
卻在這時,那人猛地跪在地上,連連哀求道:“相公,還請搭救小的一命。”
只可惜那些仆從毫不理會,挺直竹竿直直刺來。
這一下,猶似捅破了氣球一樣,頓時讓這仆人“砰”的一聲爆裂開來,化作一團血污潑撒在整個庭院中。因其威力太過強大,就連那些撲來的仆從也紛紛遭殃,被炸的是口吐鮮血,齊齊倒在了地上。
血液,猩紅的血液,不祥的紅色,就這樣彌漫在整個福順齋之中。
“死人了,怎么死人了?”
“是誰?究竟是誰?”
“誰能救救我?我還不想死?”
這一下,就似那原本整齊的魚群,卻猛然間被一只碩大的白鯊闖入一樣,頓時亂作了一團。
瞳孔緊縮到了極致,這一刻他們的眼中,只記得之前的那漫天的血霧,仿佛將整個天空都遮住了一樣,無論是那些食物還是樹木、盆栽,無論是侍從還有賓客,這一刻都蒙上了一層不詳的血色一樣,猙獰的場景緊緊攥住心臟,令每一個人都瞬間繃緊,忐忑不安看著周圍。
征戰殺伐多年,這些人早已經是習慣了刀頭舔血的日子。
被這濃烈血色一刺激,他們具是警備起來,忐忑不安看著周圍,似乎這一刻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化作了敵人,只需要下一秒便會立刻發起戰斗。
“究竟是誰?給我出來?”
氣血沖入大腦之中,嚴實那寬闊額頭之上早就陰云密布,且看著那些滿堂猶似失了指揮的螞蟻一樣亂糟糟的來賓,他越發惱怒起來,當即就運起玄功巡視四周一切,好將那敢于冒犯自己的家伙給逮出來,徹底滅掉。
敢在這壽宴時候挑釁自己,對方莫非忘了當年馳騁沙場的洞真元帥嗎?
飄飄然,一人當即走了出來。
一生紅衣,半邊臉頰帶著鐵面具,半邊臉龐極其嬌柔,正是數月之前曾經將消息傳遞給忽睹都的那人。
“久聞長清尉今天乃是六十大壽,故此我家主人令我前來,為您祝壽。”
他看著堂上慍怒的嚴實,卻絲毫沒有半分畏懼,艱澀的聲音正像是銼刀磨著鐵鍋一樣,卻是將一件玉匣裝著的東西自袖中取出,笑道:“正是因此,所以奴家本來是打算前來獻上賀禮的。只可惜這幾個蠢貨卻不識貨,偏要攔住我不讓我過來。說是什么我沒有品級,更無邀請函,所以不讓我進來。于是呢?奴家只好讓她們去死咯。不然的話,奴家如何能夠來到這里?”
姿態嬌柔,若是沒有那沙啞聲音,只怕任誰都會以為這乃是一位嬌俏女子。
“賀禮?你究竟是誰?”
正欲揮掌拍死此人,嚴實卻在聽見那“長清尉”時候神色一怔,旋即收起手掌低聲問道。
他尚未名聲遠揚時候,其第一次接受的職位便是金朝封賜的“長清尉”,只是日后投降蒙古,并且因此聲名鵲起,故此這個名號不為人所知。
但是眼前這人卻一口叫出他當年職位,莫非對方身后藏著什么莫大的后臺不成?
“奴家不過一介浮萍,只恐賤名有礙圣聽。不過我家主人你們卻知曉,他便是閑閑老人!”這鐵面郎君卻嘴角噙著笑意,悠然望著眼前的眾人。
“閑閑老人?難道是趙秉文?可是他不是在八年之前就死了嗎?”
眉梢微皺,李璮卻有些疑惑,掃過了那端坐上首位置的嚴實。
之前這鐵面郎君便一口叫出嚴實最初時候的官職,如今更是說自家主人乃是曾經歷任金朝禮部尚書的趙秉文,難道嚴實至今依舊和今朝余孽有所聯系?
想到此節,他卻對之前和嚴實聯合稍微有些忐忑了,目光抬起來掃了一下張宏圣和史權兩人,見到這兩個紋絲未動之后,方才松下口氣。
只消這兩人不去附和,那么他在大汗面前,依舊是恩寵依舊。
“趙秉文?他是誰?”低聲問道,蕭月感到疑惑。
要知道在那“趙秉文”三個字出現之后,整個場地就全都靜謐無比,那些人臉上全都是蒙上一層鉛色,千人宴會竟然毫無聲息。
僅憑名字便震懾在場眾人,那趙秉文究竟是誰?
“半邊江山,楊趙為尊!”悠悠然,水川先生低聲說道:“你若是再提前十年畜生的話,對這句話應當是熟悉無比。”
嘀咕一下,蕭月困惑無比:“半邊江山,楊趙為尊?”
“沒錯。這句話之中的趙就是趙秉文。而那楊,則是和他齊名的楊云翼。這兩人具是地仙一流的人物,并且輪流執掌金朝禮部尚書,凡科舉出生的士子,全是自兩人之手出現的。以至于在金朝南渡三十年之中,一半以上的文臣武官,全都是出自他們的門下,故此有半邊江山,楊趙為尊的名號。在他們兩人輝煌時候,就連那所謂的北地第一人丘處機,也得俯首稱臣。可以說,正是這兩人,方才支撐住整個金朝繼續下去。”
低聲說道,水川先生目光之中竟然罕見的露出畏懼來。
“昔年為了剿滅這兩人,我朝和蒙元合力,令孟拱率軍和蒙古大軍一并出擊,方才將這兩人打成重傷,被迫退隱潛修。之后陸續聽聞兩人先后仙逝,之后末代皇帝哀宗于幽蘭軒自縊之后,整個金朝方才徹底煙消云散。”宇文威亦是唏噓不已,像是為十年之前那輝煌狀況的戰爭場景而倍感崇敬。
“難怪這群家伙,會是如此面貌。”
看著眾人灰白面孔,蕭月暗自想道。
依照那人曾經的輝煌經歷,只怕在這壽宴之中,不少人都和趙秉文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要知道在金朝覆滅之后,北地一代金朝的官員并未就此殉國,而是直接投降蒙古。畢竟朝廷不在了,皇帝也沒了,他們沒有了效忠的對方,自然只好為自己尋找一個合適的主人。
很顯然,聲勢正隆的蒙古,正是最合適的選擇。
但是如今趙秉文卻宣布自己還活著,若是他讓這些昔年的門生故吏背叛蒙古,那又該如何呢?
一方面乃是君臣大義,一方面乃是師徒關系,面對這復雜無比的抉擇,可是著實讓這些門徒們心生哀怨啊!
“既然如此,那他今日到這里來,又是什么目的?”聽聞了這些舊事,蕭月倒是好奇了起來,對那鐵面郎君的真實身份也是頗為好奇。
畢竟在他們赤鳳軍首戰時候,這鐵面郎君也曾經出現過。
換句話說,他們赤鳳軍的存在,早就被這人知曉了嗎?
腦海之中浮想聯翩,蕭月倒是想要見一見那趙秉文,若是能夠借助到此人的力量,那么對他們赤鳳軍突破蒙古大軍圍剿,就可以再添一些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