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騎絕塵,待到蕭月回道潞州之后,已經是一日之后。
踏入府衙之中,蕭月卻沒有見到蕭鳳,詢問了一下正在處理鐵器的蕭星后,她方才知曉自家師尊正在漳河,帶著那些平民疏通河道,重新恢復以前的灌渠。
自數十年征戰,這潞州之內歷年興修的河道灌渠早已經為淤泥所塞,再也難以發揮昔日灌溉農田的功能。所以在占領整個潞州之后,蕭鳳就開始著手調集民力,開始帶領他們疏通整個河道,開墾農田種植糧食。
在這個古代,即沒有能夠令莊稼增產的化肥,也沒有高產量的土豆、玉米之類的東西。
能夠依靠的,也就只有此地農民千年以來賴以為生的小麥,稻谷罷了。而若要讓這些農田增產的話,興修水利工程擴展農田范圍,也成了應有之舉。若是就連讓百姓吃飽飯的能力都沒有,那赤鳳軍所謂的“凈火焚世、驅逐韃靼”豈不是和一句空話無誤?
聽到消息,蕭鳳當即朝著漳河趕去。
漳河,乃華北一代最重要的水系之一,上游乃是有兩條河組成,一條為清漳河、另一條則為濁漳河,其源泉正處于赤鳳軍所轄境內。
因為此地乃是山嶺和平原交接處,整個流域落差極大,而且下游也無法完全泄掉洪水,所以漳河歷史上災害頻繁,沿岸人民深受其害。正是因此,為了治理此地洪澇災害,早在戰國時期,西門豹就在這里建造了引漳十二渠,引水灌溉農田,方才奠定了此地興盛之基。
只是自金朝破滅之后,這里長久以來就不曾有官府組織民力,清理河道以至于整個水渠都充斥著泥沙,水流量大幅度下降。若是到了六七月份暴雨時期,此地水渠之中的水就會整個溢滿出來,而周圍更是會化作一片汪洋,不知道會淹沒多少的民眾牲畜,至于遭遇旱澇災害的那些莊稼,也不知究竟會有多少!
若是不將這個問題解決,只怕一場暴雨就會徹底摧毀赤鳳軍十年努力。
相較之下,韃子的威脅又算得了什么?
正是因此,蕭鳳才不敢有絲毫懈怠,親自上陣聚齊民眾,前來治理此地水利。
此刻,她正在長子縣發鳩山,整治那許久未曾有人治理的濁漳河南源,好疏通河道免得其發生災禍。等到蕭月來到這里,她就見一塊十丈方圓、約有千百噸的巨石橫于河道之中,一邊河流早已經滿溢起來形成一個不小的湖泊,另一邊河道已經枯竭露出干涸的河床,顯然正是因為有這山石阻道,所以下流并無半分水源,以至于農田缺水、莊稼絕收。
而在巨石旁邊,正聚著數十人。
他們手中雖是拿著鐵錘、鑿子以及鐵鏈,旁邊還放著眾多的竹筐之類用來搬運石頭疏通河道的工具,只是當面對這攔腰巨石,這些人卻也是無可奈何。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一人聲音:“真鳳娘娘、這石頭實在太大了,我們真的無法搬走!”
“炸開也不行嗎?”蕭鳳問道。
那人無奈的搖搖頭,回道。“要想將這巨石炸開,我估摸至少需要數千斤火藥。這么多火藥,實在是超過我們所攜帶的。”
蕭月聽著這話走了過去,她見旁邊沉思著的蕭鳳就張口問道:“姐姐,難道你打算將這石頭弄走?”
“沒錯。若是不將這東西弄走,否則這里水源機會徹底斷絕。下流農田若是沒有水源灌溉,那些百姓又將如何生活?”眉間帶愁,蕭鳳撫摸著這起碼有三丈高的大石。而旁邊的一位老農也是無奈說道:“沒錯!也不知道我們究竟造了什么孽,自今年時候就發現整個下游徹底斷流了。后來我們上山巡查,方才發現了這里有塊石頭堵住了河道。只可惜就憑我們這些人,根本無法搬開這樣的大石!”
“古時尚有愚公移山,今日里不過一塊大石,又豈能擋住我們?”蕭鳳搖了搖頭,透著決絕。
若是不將這大石挪開,那下游數千戶的百姓可就全要遭罪了。遇見這般狀況,她又豈能置之不理?
蕭月訝然,不免有些遲疑;“可是姐姐,要知道這巨石足有數萬噸重。以你我力量,可斷然無法將這東西給粉碎。”她雖是自信能夠將這堅硬的花崗巖給切碎,但是就算是傾盡全力,只怕也只能夠將其表皮抹掉,若要徹底將其破碎,少數也得三五個月的時間。
這么多時間,早就過了農田最佳灌溉時期了!
“我知道!”
滿心無奈,蕭鳳當即催動體內的力量,猛地一拍。
那巨石表皮頓時崩碎,一片片石片紛紛落下,每一片石片都足足有新華字典厚,然而那巨石卻毫無動靜。顯然以蕭鳳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這巨石分毫。蕭月見此狀況,也沒退縮同樣的抬起手揮出,當即在那巨石之上挖出了一個足有數尺有余的洞穴,完全可以容納一人。
當然,巨石依舊毫無動靜!
“咦?”蕭鳳見到蕭月動作,心中當即有了一個想法,她當即將蕭月叫來說道:“蕭月,你過來。我們先試一試能不能將這巨石給徹底粉碎掉!”
“粉碎這個巨石?”
蕭月一時間驚訝不已。
若是那丈余長的大石,她倒是可以將其粉碎,但似這般龐大山巖,卻決計不可能的。沒辦法,這山石實在是太大太重,遠遠超過了他們能夠粉碎的極限了。
“沒錯。”
蕭鳳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將手掌摁在蕭月后面,清凈琉璃焰自她體內洶涌而出,令其仿佛沐浴在火焰之中的鳳凰,并且不斷蔓延將蕭月也裹入其中,無盡的火焰更是順著那毛孔、血管全數納入蕭月身體之內,令她不由得發出一聲軟膩至極的聲音來,整個肌膚也被這火焰染上一層玫瑰一般的光澤,雙目也帶著晶瑩光澤。
被這一刺激,蕭月不禁想起當日里的那些荒唐事情來。
“莫要多想,你且仔細感應丹田之中的劍心。”
正在這時,一聲輕喝在蕭月耳邊響起,她當即摒棄腦中遐想,問道:“姐姐,我真的能夠將這巨石粉碎嗎?”
“目前不行,畢竟你道體未成,劍心難以化作神通。否則若是輕易催動劍心,不免會損及身體,以至于無法發揮其最大力量。之前你在潞州戰斗時候,不就因為強行催動劍心以至于落敗嗎?”蕭鳳解釋了起來,隨后想到日后的事情,她就有些擔憂:“似你這般狀況,只怕日后想要跨過三關,成就地階的兇險性可是要遠勝于我。這一點,你清楚嗎?”
每一個人的三關皆有不同,至于蕭鳳當日渡劫時候,若非她本身煉出的丹勁有痊愈身體之功效,對跨過劫難極有助益,只怕當初也未必能夠跨過。
但是如同蕭月這般狀況,卻無疑意味著她未來如果要渡劫,其難度是尋常人的數十倍有余,當然若是能夠成就地階,其實力也自然是頂尖一流。縱然在痊愈身體方面比不上清凈琉璃焰,但在切割物質、破壞東西以及單打獨斗方面,自然有其出眾一面。
“徒兒自然知曉!”
蕭月收斂神色,低垂雙目暗自感應體內劍心,心中暗想:“只是人生在世不過白駒一隙,我只需要跟在師傅后面,就算無法度過三關那又何妨?”
這一次在蕭鳳以清凈琉璃焰護持之下,她卻并無往前那般撕破身體的疼痛感,劍芒依舊在經脈之中肆無忌憚飛奔,但是此刻她反而因此而感覺身軀酸脹不已,漸漸于身體之中生出一絲渴求,渴望著被溫暖、渴望著被包容,渴望著一切,漸漸甚至于神智也被這暖融融的溫暖給侵蝕了,轉然間忘卻了眼前的事情,沉溺于那溫潤火熱的溫暖之中。
蕭鳳不禁有些無奈,低喝一聲:“凝神聚目,莫要被干擾了心智。”
蕭月醒轉過來,她想著自己表現不免有些赧然,回道:“我知道了姐姐。”隨后她就將全身力量催動到極限,于周遭也漸漸開始生出意向。
地面上一粒粒碎石好像是收到了什么東西牽引,漸漸地懸浮起來立在高空之中,隨后那些碎石就像是融化了一樣,整個和別的碎石也一并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柄石劍。晶瑩如玉,邊緣銳利,其上光滑無比,正如被名家打造磨制一樣,透著一股鋒銳之感。而這石劍還在繼續將周圍的碎石吸攝起來,紛紛納入了它體內,以至于它還在生長。
直到最后,這病石劍已然成長到足有十丈有余,劍柄寬大足可躺著一人,劍刃亦是碩大無比,堪比那城門一樣,顯得無比龐大。
這般石劍絕非凡人能夠操縱的,或許只有天上神將才能夠控制。
望見這般模樣,蕭月驚訝無比,她曉得若非蕭鳳幫忙自己斷然無法做到這般程度,于是深吸一口氣,喝道:“給我裂!”
應著聲,那石劍當即凌空一揮,其目標正是那碩大山巖。雖是石頭所制,然而這石劍卻因為有蕭月以真元作用,所以相當鋒利,就像是切蛋糕一樣,刷刷刷不過幾下,就將這龐大山巖整個切碎,而那漫天河水也當即自切開溝渠洶涌而下,滋潤著早已經干涸的河道,并且為下流的農田輸送它們急需的淡水。
見到這洶涌河水,那些農民頓時歡呼,整個人躍入河川之中,歡慶了起來。
“有水嘍!”
“水來嘍!”
對他們來說,這些水著實乃是生命的源泉,也是哺育他們能夠生存下去的唯一根本。
蕭鳳蕭月在旁見著這些淳樸鄉農,也是露出滿足的笑容。
對她們來說,辛苦付出那么多,所求得不就是這些場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