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都,恢弘廣場。
德瑪西亞的民眾被召集起來,今天將由高層對近期發生的重大事項給出官方的解釋。
“請各位公民放心,諾克薩斯不會對我們造成任何侵略行為,他們的軍隊通過是為了借道去往弗雷爾卓德,與德瑪西亞攜手共抗凜冬之爪...”
緹亞娜站在中央,頗具份量與渲染力地做出了保證。
諾克薩斯的軍隊即將進入德瑪西亞境內,她也沒想到有這么快。
如此高的機動性,足以讓緹亞娜心中膽寒,同樣這一點也證明了諾克薩斯對此早就做好了準備。
不過面對民眾時,目前嘉文三世身體抱恙,臥床不起,只好由緹亞娜站出來昭告民眾。
蓋倫和皇子嘉文早已經出發,前去接應諾克薩斯即將到來的軍隊,緹亞娜則需要和薩勒芬妮留下來面對因傳聞而有些恐慌的民眾。
“我身邊的這位是來自諾克薩斯的使者,崔法利議會長學徒,薩勒芬妮小姐。”
緹亞娜將薩勒芬妮引向了臺前,這也是早就商議好的內容。
“很高興見到德瑪西亞的各位,我是薩勒芬妮,諾克薩斯對你們沒有惡意,此次前來,我們是為了...”
薩勒芬妮剛剛開口時,下方的德瑪西亞民眾并不接受,甚至知道她是來自諾克薩斯的使者后,有不少人蠢蠢欲動,想要帶著怒意發泄兩句。
但奇怪的是,隨著薩勒芬妮輕快、柔和的聲音響起,下方的民眾忽然安靜了下來,就像啼哭不止的嬰兒聽到了母親哼唱的搖籃曲,又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驟雨,當云開霧散時,一切的情緒都被輕輕撫平。
他們安靜地站在下方,聽著薩勒芬妮講述關于諾克薩斯愿意把技術交給他們,并在德瑪西亞開設武器制造工廠。
聽到這些利好的消息,來自于諾克薩斯盟友的消息,德瑪西亞民眾的臉上開始露出喜色,變得可以接納,可以溝通。
讓他們感到滿足和希望的,無非兩點。
一方面,諾克薩斯和德瑪西亞是聯手抗敵,兩國之間并未開戰。
另一方面,薩勒芬妮向他們承諾了未來為工廠工作的報酬。
他們并沒有懷疑薩勒芬妮所說的真實性,或許是因為她話語中自帶的感染力,又或者是她說的太過于細節,讓人忍不住相信這是真的。
無論如何,德瑪西亞公民都對這位年紀輕輕的使者,生不出厭惡的情緒。
自開場后,緹亞娜便一直站在后排的位置,聽著薩勒芬妮娓娓地講述,下方民眾的反應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在向拉克珊娜確定那件事情后,她的面色就一直好看不起來。
薩勒芬妮并沒有特意施展魔法,只是正常、普通的敘述,就會讓聽者產生信服的魔力。
哪怕是緹亞娜自己,都會忍不住下意識點頭,認為薩勒芬妮說得是真的。
這并不是一個好的現象,甚至可以說糟透了。
在薩勒芬妮完成她身為使者的演講,向后退去時,下方的民眾還有些意猶未盡。
他們仍沉浸在那副美麗的藍圖構想中,不僅如此,經過這樣一番交流后,諾克薩斯人的形象,在他們眼中,發生了些許偏移。
諾克薩斯,不再只是野蠻和劫掠的象征。
或許這一次交流團的來訪,是兩國緩和緊張關系的契機,而他們身為德瑪西亞公民,有幸見證了這次巨變。
薩勒芬妮退至后排,對著緹亞娜微笑了一下,便踩著炫酷的小舞臺離開了。
“我還以為她會揭露一些貴族的事情。”
拉克珊娜收回了看向薩勒芬妮的視線。
緹亞娜看著下方慢慢散場的民眾,微搖了搖頭:
“她沒必要這么做,對諾克薩斯而言,更需要一個處于貴族掌控下的德瑪西亞。”
“我還是不明白,諾克薩斯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拉克珊娜忍不住了。
她之前一直以為自己很明白,諾克薩斯想要整個吞并或是同化德瑪西亞。
然而經過這兩天和薩勒芬妮的交流后,她發現事實并非如此。
他們并沒有想過要從基層同化平民,反而是想用政治和經濟脅迫德瑪西亞的貴族。
雖然諾克薩斯的請求,德瑪西亞幾乎全部同意了。
但原因更多的是這些政策的背后,幾乎都是利好德瑪西亞,諾克薩斯獲得的都是蠅頭小利。
“我也不清楚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們的態度就好像德瑪西亞已經向他們投降,成為了他們的附屬。”緹亞娜面色不豫。
諾克薩斯給予德瑪西亞的扶持,更像是宗主國對附屬國的援助,他們自身能獲得的利益根本看不到,大多是友情幫助。
“附屬嗎...”
拉克珊娜心中隱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如果...在諾克薩斯眼中,他們已經掌控了德瑪西亞。
似乎...做這一切都不奇怪了。
但轉念一想,她又自嘲地笑了笑,覺得這個想法過于荒謬。
要是德瑪西亞真被諾克薩斯掌控了,那么她們現在是在做什么?
她搖了搖頭,將念頭甩在腦后,跟上了自己姑媽的步伐,朝著黎明城堡而去。
今天的忙碌還沒有結束,她們還有許多文件沒有批復。
成為八大官后,她才知道每天需要處理的繁雜事務竟然有那么多,任務繁重到她甚至沒有時間修行關于魔法煉器的相關知識。
現在每日的閑暇時間,只夠她維持修行魔法技巧。
拉克珊娜心里有些著急,雖然她記得老師曾說過,魔法就像浩瀚的星空,魔法的學習是無窮無盡的。
她并不急于自己的成長,她知道還有許多需要探索、學習和發現。
但是...
她的國家沒有辦法靜靜等待著她成長,她在成長的過程中,國家也在發生著改變,在外部勢力的裹挾下,在內部矛盾的激化中...
自拉克珊娜成為八大官的一員后,她愈發清晰地認知到,有太多事情并不能靠一己之力解決,也有太多事情僅憑幾個人的說辭,就能被徹底顛覆。
每每想到這一點,總會讓拉克珊娜感到無力、沮喪甚至茫然。
盡管如此,但她并未向任何人表露出自己的焦慮,哪怕是自己的老師。
這段時間需要她適應的東西有很多,身份的轉變,職位的協調,魔法的進一步學習等等。
拉克珊娜的生活很充實,她向前追趕的步履不停,沒有太多的時間憂慮那些還未發生下,或者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她知道這個階段對她而言至關重要,老師并不能向教導魔法那樣幫助自己,她也不能再依靠老師的扶持蹣跚邁步。
這是屬于她的成長,她的蛻變。
而她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戰爭學院,海克斯科技系。
“你想要帶它去戰場?”杰斯看著地面,滿臉震驚。
相比之下,維克托的面色平靜如水:
“他本就是為了戰爭而誕生的,自然要接受戰爭的洗禮。”
在兩人不遠處,有一個下身長有八只墨綠色鐵爪的怪物。
他緊閉著雙目,臉上刻有一刀刀陳舊的疤痕。
最顯眼的要數胸口的位置,那里鑲嵌著一顆海克斯寶石。而在他粗壯的胳膊上,裝載著各類槍炮彈藥。
哪怕只是遠遠看一眼,都能感覺這是一具戰爭機器。
“他就是一具大殺器,把他放在戰場...”杰斯壓低眉毛,眼中帶著不忍,“那會造成很大的死傷。”
“杰斯副教授,你就這么點覺悟?”
維克托語調輕淡,那對明亮的海克斯藍眸掃了一眼杰斯。
他此刻身體被鋼鐵之軀覆蓋,雖然依舊有人體的模樣,但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血肉殘存。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生動的表情,但聲音中卻帶著冷笑的意味:
“在我們改造他的第一天,你就該知道后果,杰斯副教授。”
“我明白。只是...”杰斯攤開手,苦笑,“我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么快。或許你是對的,我更適合去研究民生方面的科技。”
那具海克斯改造人原本是帝國的前任行刑官,敗在了維克托的手上,最終被他們改造,成為了由維克托意識操控的一具武器。
在此之前,維克托有嘲諷般地警告過他,讓他不要參加這次改造,說以他的性格,肯定接受不了這具改造軀體所造成的殺戮。
但他心里不服,還是不聽勸誡地加入了這次的改造計劃。
那怪物身下的鋼鐵八腿就是出自他手,里面裝有8個極不穩定的魔法方塊,不僅可以用于短暫滯空,在有必要的時候,還能通過斷腿來造成巨大破壞。
設計思路并不難,但要保證次品魔法方塊又能供能,又能可控爆炸,可是費了他不少功夫。
他能想象到這具機器未來會被用于什么,但真到了那一刻,他還是有些手軟。
過往的教育,總是讓他有些猶豫,他也知曉自己的缺點。
矛盾永遠讓杰斯是個擰巴的人,這一點他周圍的人都心知肚明。
“嗯...”杰斯原地踱步,沉默片刻,看了眼正在調試數據的維克托,咬了咬牙,還是挺起胸膛來說道:
“維克托,我...”
“叫我教授!”維克托無情打斷。
“好吧...維克托教授,我想去帝國北部的邊境。”
“你認真的?”
維克托手里依舊不斷操作,但頭卻轉向了杰斯,海克斯藍眸中閃爍著意外之色。
杰斯這個人很好評價,可以說他是位合格的政客,也可以說他是位專業的研究人員。
但他唯獨最缺乏的,就是戰場對敵人下手的勇氣。
維克托心里很清楚,在戰場真當杰斯碰到了敵軍陣營的童子兵,他會心慈手軟到無法下錘。
見杰斯點頭,維克托語氣中帶著復雜:
“你是想要去找死嗎?”
“如果我死在那里,說明我也就到此為止了。”杰斯的尾音逐漸下沉。
雖然是鎮守諾克薩斯邊境而非進攻弗雷爾卓德,但在德萊厄斯抽調走北線精銳后,弗雷爾卓德部落必然向他們發起攻擊。
如果他去了邊境,他完全能想象到會發生什么。
但同時他也有預感,不去,他會被維克托甩得更遠。
以后,他只可能是那個在皮爾特沃夫的懵懂塔利斯議員,而不可能成為海克斯科技系的教授。
“既然你決定了,那就跟隨它一起去吧。”
維克托的藍眸中閃過無數種情緒,他凝望了一會兒杰斯,這才轉過了頭,繼續進行最后的調試。
不久前,在奧莉安娜和辛德拉的見證下,他于浮空堡內完成了光榮的機械飛升。
十枚海克斯寶石被辛德拉用一種特別的方式融合在了一起,而他的靈魂,則是融合進了其中。
經歷了無盡的撕裂般的疼痛后,他找回了自我,并保留了所有意識。
因為他靈魂融合海克斯寶石的奇跡,一枚名為‘海克斯之魂’的特殊符文應運而生。
這枚符文,成為了他連接其余海克斯機械的關鍵。
只要有他的能量附著,無論是魔法方塊還是海克斯寶石所鑄的機械,他都能進行操控。
而他只要那十枚海克斯寶石融合而成的命核仍然存在,就能永恒不滅。
這一次,他會讓整個符文之地聽到來自祖安的呼喊聲...
這是他渴望已久的事。
諾克薩斯北部邊境。
三道纖細的身影隱于兜袍之下,快速地疾馳在曠野之上。
為首之人身形接連閃爍,魔法不斷涌現。
位于她右手邊,較為高挑的身影則是腳步射出鉤索,以極快的速度蕩漾前行。
而左手邊稍稍落后于兩人的曼妙身影,則是化作蜘蛛,利用吐絲收線的方法前進。
她們的行進速度極快,往往幾秒就能前進百米。
“樂芙蘭議員,你的魔力似乎并不多。”
進入一片山脈后,為首的樂芙蘭停了下來,卡蜜爾甩動鉤索,黑影一晃,便飛至了她的身旁。
“我還能夠更快,但你們會跟不上我。”
面對卡蜜爾的嘲弄,樂芙蘭并沒有什么負面表情,甚至紅唇翹起露出嫵媚的笑容。
相比起來,伊莉絲的速度要稍慢,追趕上二人之時呼吸竟有些微的急促。
卡蜜爾沒有理會喘息的伊莉絲,她早已經將周圍掃視過一遍,視線落向樂芙蘭:
“這附近可沒什么人了,樂芙蘭議員,該說說我們的目標了。”
在斯維因的謀劃中,她們要做的是吸引瑞茲前來。
聽起來是很簡單的任務,但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們三人都了解過瑞茲的情報,對方只對世界符文感興趣。
“除了符文魔法,瑞茲自然會有其余人的需求。他的年歲和我差不多,對于我們這個年紀的人,總會有些值得懷念的東西。”
樂芙蘭說話的時候,完全不像是一位妙齡的女性,而像是一位經歷過滄桑的老人。
卡蜜爾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她的年紀對于人類而言可以說相當年長,但在這支三人小隊中,她卻是最年輕的一位。
不過,年紀越大,越有些什么值得懷念的嗎?
她的眼神里帶著些許自嘲,曾經的她以為值得懷念的東西早就消失了,但事實證明,它們還依舊在那兒。
“難道在樂芙蘭女士的眼中,瑞茲像是會因為一些舊事而放棄符文的人嗎?”卡蜜爾開口,語調一如既往的犀利。
崔法利議會并非沒有競爭。
議會長對議員有絕對的命令權力,但議員之間,除了超出規格的那兩位,哪怕是樂芙蘭,并不能讓所有人都信服。
聽到卡蜜爾的質疑,樂芙蘭也不生氣,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
“自然不會,世界符文是瑞茲生命的意義。但這并不是一道二選一的選擇題。在他眼里,這是一個可以兼顧的問題。”
“噢?”
卡蜜爾多了一抹興致。
倒是旁邊的伊莉絲,一直沉默著調息著身體,未出一聲。
樂芙蘭望向弗雷爾卓德的方向,輕聲說道:
“瑞茲能察覺到我們在德瑪西亞尋找世界符文的蹤跡,并且,現在我們依舊在搜索,這是還未找到的象征。”
除了崔法利議員,在德瑪西亞的黑色玫瑰成員完全不知道相關消息,依舊在奉樂芙蘭的命令搜查。
卡蜜爾對此事倒有些認同,想要混淆敵人,首先得欺騙自己。
“為了獲得更多外界消息,瑞茲更需要嘉文的力量,需要扶持他上位。”樂芙蘭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容。
“嘉文...看來命運的蛛絲,已經將他和那位瑞茲的懷念對象相連了。”卡蜜爾眼神里閃爍著玩味。
“瑞茲曾經有位弟子出生于弗雷爾卓德,那位弟子選擇追求世界符文的力量,妄圖與其融為一體。”樂芙蘭解釋說。
“看來他失敗了。”卡蜜爾的語氣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至少,那位弟子并沒有成功。
不然活下來的不應該是瑞茲,他就不是會茍活的人。
為了守護符文,瑞茲什么都做的出來。
“失敗了,但也成功了。”樂芙蘭低低地笑了,“他成功將自己的靈魂升華,鑄造了另類的魔法之軀。只可惜,符文還是被瑞茲帶了回去。”
“看來,他還沒死。”
聽完對方的敘述,卡蜜爾的眼底露出了明悟的神色。
樂芙蘭的計謀并不復雜。
只需要兩位弟子相互知曉對方的存在,就會爆發一場足以引起瑞茲重視的沖突。
見到樂芙蘭輕輕點頭,卡蜜爾那對海克斯藍眸微微瞇起:
“不過...如果僅僅是如此,似乎并不需要我們出馬。”
“確實如此,所以我們還需要完成一個任務。”
樂芙蘭停頓了一下,語氣難得的認真起來:
“一個議會長冕下親自交待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