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充斥著腥臭味的攤位，薩勒芬妮見識了獵海者們下船的位置。
她從格瑞德身后探出頭，低聲驚呼：“好大...”
此時，在她面前不遠處，近百米的赤色巨鯊被吊在手臂粗的繩索上。
一大群肌膚黢黑，肌肉壯實的漢子正利用機械的力量將巨鯊從海面拉起。
這是薩勒芬妮第一次看到這種‘大家伙’，還是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兩相對比后，之前經過攤販見到的鯊魚體格...簡直渺小的過分。
薩勒芬妮在心里感嘆的同時，仰起頭迎著有些刺目的光線，細細打量這頭逐漸躍出水面的巨鯊。
它左臉側的眼球上插入了一件巨碩的鋼叉，殷紅的血跡自傷口緩慢的滲出，看樣子傷口有一段時間了。
空氣中還是咸濕的海腥味為重,血的味道并不濃郁。
鋼叉的尾端，與岸邊一艘看起來飽經風霜的木帆船相連接。
薩勒芬妮的視線在鋼叉上停留了很久，她很難想象，普通人竟然只依靠著勇氣和經驗，就能在詭譎多變的大海中獵殺海怪...
嘖嘖，真是難以描述的危險。
她一邊觀察著，一邊收納著那些水手們的贊揚之聲。
一位英勇的獵海者跳入水中，找準機會將手中的巨大鋼叉發射而出，而后在血水里躲閃其最后的瘋狂，經歷數個小時的用命拼搏，最后才得以獵殺這般巨碩的海怪。
格瑞德抬起頭，面色帶著欣賞地望著站在赤色鯊魚旁的獵海者，向薩勒芬妮補充地理知識：
“一千多年前,這里的人類文明還不如這般昌盛。海獸是獵人，而人類才是獵物。”
“老師,我聽說千年前這片地域的文明，就是毀于...嗯...像眼前這樣的鯊魚？”
薩勒芬妮望著那條被高高吊起的巨型鯊魚,神情復雜。
“龍鯊,成年體型過百米,群居而生活,往往數十條龍鯊聚集在一起,就能掀起數百米高的滔天巨浪。芭茹人最初建立的原始文明，就毀于一次龍鯊群的進攻。”
格瑞德頓了頓，環顧起周圍。
比爾特沃夫隨處可見芭茹文化的痕跡，無論是傳統的醫藥、節日的民俗還是獵海的技術，都是傳自芭茹文明。
“芭茹人在那之前并不敬畏神明，但在那之后，他們也慢慢有了自己的信仰——娜伽卡波洛絲。”
“它被稱為是代表生命、生長和永恒運動的神。人們也會叫她蛇母、大海獸、或是胡子女士。她常見的象征是一個碩大無比的海怪頭顱，周圍盤曲著異常多的觸手。”
“而那次的災難，被芭茹人視作是她們不敬畏神明所引發的災難，也因為發生在守望者之海的深處，被稱為...守望之災。”
薩勒芬妮聽得不時的點頭，自家老師幾乎了解符文之地的一切，這些歷史中的故事總是聽得讓人著迷。
“老師，娜伽卡波洛絲是真實存在的嗎？”薩勒芬妮出聲詢問。
她有聽說比爾特沃夫有海獸祭祀和海獸教派，但不同于德瑪西亞的正義神靈會時常降下神跡，這位海獸的名聲很廣，但幾乎沒有人見過它本身的樣貌。
“信則有,不信則無。世間神靈千百種，有的如艾尼維亞生來便具有偉力，又有如祖安風精靈那般依托人信仰而存，又或是同凱爾那般繼承星靈之志。”格瑞德側身讓開了一條通路，微笑說道。
“那在老師眼中，這些神靈又是怎么樣的存在呢？”
盡管自己老師已經鋪墊了許多，但薩勒芬妮依然有些懵懵懂懂。
她對人說話的語氣和情感極為敏感，因此她第一時間便感受到，自己老師說話時不在意的態度。
“人類的歷史接近萬年，最初是神靈高高在上的時代，他們將我們視作奴隸，視作螻蟻。他們統治了我們數千年，最后被成長起來的人類伙同部分善良的半神推翻。”格瑞德繼續耐心地講解。
“弗雷爾卓德的歷史？”薩勒芬妮想到了諾克薩斯的編年史。
曾經自己老師講述過那段歷史，大概在大陸歷前8000年，寒冰三姐妹伙同幾位強大的半神，將北方諸神推翻，建立以人類為主的弗雷爾卓德文明。
據傳說，三姐妹中最小的那位至今仍然存活，鎮守在位于弗雷爾卓德極北的霜衛要塞中。
她有聽自己老師說起過，樂芙蘭女士和卡蜜爾女士當下的任務，好像就是去找尋北方諸神的蹤跡。
當時在現場聽老師講述那段歷史時，她只是把其當做故事。
但真見識過故事主角之一的艾尼維亞后，她也產生了不一樣的感觸。
數個擁有毀天滅地偉力的強大存在聯手，那將會是何等壯觀的景象呢？
啊...真令人期待。
格瑞德能看出她眼底的憧憬，只是笑了笑，繼續說道：
“在那之后，神靈高高在上的時代結束。符文之地遠古的神靈紛紛被推翻，進入到了神靈與人類共治的時代。”
“嗯...”薩勒芬妮輕點下頜，那是諾克薩斯建國前的歷史。
弗雷爾卓德和半神們的故事，古恕瑞瑪和星靈的傳說，艾歐尼亞與自然之靈的均衡...
“娜伽卡波洛絲就是誕生于這個時代，它因自身而成傳說，還是因信仰而存在，已經沒法考證。但她無疑是因為人類，才擁有了神志，擁有了盤踞大海的實力。”
格瑞德面朝大海，語氣平淡道：
“這個時間段產生的新神靈，都與人類有著很深的關聯。他們不同于那些自古存在的半神，他們都依托于人類而存在。”
“哪怕是那些星靈也是如此，他們擁有自己的實體不假，但當地下生靈不再對他們有信仰，整個符文之地就會將其抗拒，他們也就再也進不來了。”
也正因為此，阿特瑞斯才會誕生...
格瑞德的眼神微微瞇起，嘴角微微上揚道：
“近千年來，因暗裔戰爭和符文戰爭，人類慢慢不在信仰神靈，無神靈庇護的帝國諾克薩斯，也是在那個時候成立。帝國從來不敬畏神靈，甚至將其當做目標，他們也只不過是比常人稍強一點的生靈罷了。”
薩勒芬妮聽著自己老師滿是霸氣的話語，不由得心潮澎湃。
以捕獵神靈為目標，多么豪氣且無畏的想法...
而且這并不只是自己老師的空想，她很了解現在的帝國，也了解自己的老師。
要是在崔法利上臺前的帝國，這樣的宣言不過是貽笑大方的玩笑，但崔法利上臺不過2、3年光景，所行之事卻如同這宣言一般。
她還記得自己老師在崔法利上臺后的第一場戰斗，迎戰來自德瑪西亞的飛翼保護神——正義星靈凱爾。
那一場戰斗，自己兩位老師正面擊潰了神靈，讓所有人第一見識到了諾克薩斯的實力。
而在之后的時間里，帝國的腳步從未停下過。
德瑪西亞被崔法利議會輕松拿下，恕瑞瑪大陸基本位于帝國輻射之下，弗雷爾卓德也在傳頌帝國的威名。
更甚至于，在這遠離大陸的比爾吉沃特，依舊流傳著諾克薩斯的傳說，將其視作與娜伽卡波洛絲等同的存在。
諾克薩斯，她所在的帝國，單靠人類之力抗衡神靈。
這在整個人類歷史上，也是僅此一例。
她絲毫不懷疑，未來會有更多的神靈被帝國斬下天空神座。而現在，他們也正走在這條道路之上...
看著那只龍鯊被慢慢拖走，薩勒芬妮嘴角揚起了一抹明媚的笑容。
生在這般人類鼎盛之世，作為其中參與者的一員，這樣的感覺...
真好！
見到自家學徒邁著輕快的步伐遠去，格瑞德啞然一笑，踱步跟了上去。
藍焰群島，比爾吉沃特灣。
凹凸錯落的海岸線上，布滿了高高低低的青黑色崖壁，崖壁之上但凡稍有點平的地勢，都占據了一個個由防潮木搭建的“適應性”居所。
嘩啦嘩啦——
泛著幽綠光芒的海浪拍打上暗礁，撞出一大片白色的水沫，趕在新一輪浪起時，白沫早已悉數退去。
除了翻滾的海浪，來來往往的船舶同樣在這里駛出駛進，絡繹不絕。
這里是比爾吉沃特的核心，正是這數百上千個定居點聚集在一起，構成了現在的比爾吉沃特。
比爾吉沃特因海運而生，藍焰群島遠離大陸，又處在皮爾特沃夫海運要道，簡直是海盜和不法之徒的天堂。
數百年來，無數鋌而走險的亡命之徒來到了這里，大大小小的勢力盤根錯節，組成了當下比爾吉沃特的局面。
一個有海盜之王統帥，但卻又各自心懷鬼胎的奇特勢力。
他們的文化和技術都傳自于千年前的芭茹文明，對于那些窮兇極惡之徒來說，沒有什么比安全和自己生命更加重要。
芭茹文化能讓他們在大海中的存貨率更高，所以這里的人就會崇尚。
實用，利益...這是比爾吉沃特的準則。
與德瑪西亞不同，這里的人背棄約定毫無負擔。
與艾歐尼亞不同，這里的人享受劫掠和搶奪，這是他們的立足之本。
與諾克薩斯不同，這里的人認同實力，但卻不畏懼實力。小人物也有毒殺海盜之王的一天。
比爾吉沃特灣，一處混亂的中立海港，一處遍地機遇的港灣。
在這片海灣最高的峭壁上，那里坐落了一片新建成不久的木屋。
相比起低一些位置房屋的老舊，這里的木屋一眼就能看出是新建。
在這座每天血流不斷的海港中，所居住位置越高，就意味著地位更高。
能夠在最高處建立居所的人，必然是那位被所有人奉為海盜之王的人。
精致木屋的二樓，靠海的一處陽臺上，一位冷若冰霜的美艷女人站在護欄前，酒紅色的波浪長發散落在她露出的雪白雙肩旁，隨著海風微微飄蕩。
正直初夏，位于熱帶的比爾吉沃特灣充斥著潮氣和熱氣，以至于她的穿著極其熱辣，不僅是一抹圍胸加一條緊束下身的皮褲，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裝飾。
身后的敲門聲響起，一位魁梧的漢子恭敬的走了進來。
女人紅唇微翹，聲線中帶著魅意：
“托斯比，我希望聽到一些好消息。”
“抱歉，女帝大人！”托斯比微微躬身，“黑霧擴散速度很快，斯特拉姆島于前日被吞噬，其余最新消息還沒有傳來。按照現在的速度，最多2個月的時間，黑霧就會擴散至比爾特沃夫灣。”
“還有其他消息嗎？”上任沒多久的女帝神情冷漠，隨手把玩著手里精致魔法方塊，“這樣的消息不值得你特意來一趟。”
“女帝大人，帝國來人了！”托斯比毫不畏懼的昂起了頭。
“帝國啊...好久沒聽到這個詞了。”海賊女帝莎拉面色復雜。
在和諾克薩斯扯上關系的第一天，她就想到過會有這么一天。
她能迅速做到今天這個位置，不是她的實力有多強，只不過是她和上任海賊之王有血海深仇，而又恰逢其會遇到了某個人...
“女帝大人，空天戰艦最多兩日就會行駛進比爾特沃夫灣。”托斯比提醒道。
他并不想看著所謂的女帝做出一些傻事，這次帝國來人是他所效忠之人的學徒，在帝國內部名望不低。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他有機會回歸帝國。
這里的日子過得不差，但他想回去看看，看看將軍統領下的強盛帝國。
“哼，托斯比，不用多說。”莎拉冷眸直視對方。
她知道單依靠自己無法做到統領比爾吉沃特，但要不是暗影島黑霧威脅在即，她也不會主動倒向諾克薩斯。
在帝國的幫助下，她手刃了自己的仇人。這是天大的恩情，她會永遠記得。
但她從小就是比爾吉沃特人，這里是海盜們的搖籃，絕對不會像現在的德瑪西亞那樣，成為帝國的牧場。
等到黑霧的事情過去，她會給比爾吉沃特人一個交待。
斯托比沒再多說什么，而是恭敬的退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經傳達到位了，可惜她與將軍有著不同的立場，不然他很愿意成為她手下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