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上清,太清,天罡,火鈴,變神……翻天印。”
空闊寢殿內,楊青在床榻盤膝坐定,把《萬法眾玄經》上所記載的十八道手印一一記熟,殿外天光已然黯淡。
耳聽魏城腳步聲由遠及近,直到停在殿門外,他將手中經卷放下。
“皇上,該掌燈了。”
“進來吧。”
少年宦官應聲推門進來,躬身一禮后便走向大殿四處點起明燈。
“裴將軍他們回去了嗎?”
聽楊青問詢,魏城立即停下手里動作轉身答道:“聽說還在與元丞相商議國事。”
“嗯,知道了。”
午后回宮楊青并未把小柔留在紫微城,而是讓她與高培安一起搬到玲瓏嬌在宮外的住處。
裴行儼等人與元文都聚首,商議洛陽軍政。
至于李秀寧則有沈落雁安排行程,最近兩日大概就會返回長安。
他不再關注魏城動作,閉上眼睛在腦海中調出許久沒去注意的面板:
武學未命名功法·滿
心劍無形·第三重
潛能95865
進度破碎虛空
除了潛能有所增長,進度一欄也不再由數字表示,轉而變成了具體條件,破碎虛空。
潛能點雖然已經有很久沒再用過,不過既然還停留在面板上,那么一定有其功用,只是眼下還未顯現。
至于破碎虛空可以說是此方世界武者的至高追求,他現下功力雖高,但還沒有頭緒。
心神沉入氣海中,依舊是天地兩分,八顆顏色各異的星辰在其中載沉載浮。
只是隨著每日行功不輟,氣息越發雄渾。
收束雜念,楊青順勢開始行功。
靈氣海洋在感應中浮現,身周三十丈方圓都化作清晰可見的鏡湖,任何風吹草動都在其中清晰顯現。
如此過了不知多久,正當他要結束行功時,一股陌生的波動忽然在邊緣出現。
睜開雙眼,魏城早已自行離去。
殿外幾十丈內也因為他吩咐并沒有護衛值守,只有那道莫名出現的氣息在他睜開眼的一瞬間忽然消失,仿佛從沒出現過。
閃身來到殿外,腳下真氣微動身形憑空向上升起。
他落到寢殿頂端,沿著氣息消失的方向眨眼間飛掠幾座殿宇,而那莫名氣息終于再次出現在感應中,并飛快朝宮城外移動。
這人行跡十分隱秘,對于皇宮建筑布置也似是極為熟悉。
一路借著建筑阻隔在暗中奔行,直到此刻楊青也沒看見他身形。
心念微轉,他也不著急去追,只不急不緩地跟著這人一路避開宮中值守侍衛,再到躍過宮墻而出。
此時明月高懸,夜涼如水。
兩人在洛陽城中一前一后,不過片刻已經到了南城邊緣。
前方那人似乎早知楊青一路跟著,見幾次提速沒能甩開,最后終于在一處院中落下,徹底沒了聲息。
在感應消失的一瞬,楊青立即騰空而起,身影在空中接連閃爍三次隨即穩穩落在院中。
“什么人!?”
落地的一瞬,隨著兵刃出鞘聲響,無數明火執仗的人影從四下顯出身形,將他團團圍在正中。
目光在周遭眾人臉上劃過,楊青對于這些早在感應中出現的人并不意外,只是一直追蹤的那人卻再也察覺不到。
“你們是什么人?”
見楊青毫不慌張,圍攏人群中領頭一人皺眉冷聲道:“此地乃是郡主臨時居所,你夜闖郡主府已是罪不可恕,還不束手就擒!”
“郡主?”
洛陽城中除了今日才到的李秀寧,楊青想不到還有哪位可稱郡主。
“李秀寧嗎?讓她出來見我。”
他聲音聽著不大,卻清晰地在院落四下蕩開。
“放肆!郡主豈是你說見就見的!”
“上,抓住他!”
嘈雜聲中,楊青一動不動,只靜靜看向眾人身后的正房方向。
“住手!”
果然沒等人群靠近,前方房門豁然洞開,李秀寧已在兩名侍女隨同下走進院中。
“統統退下!”
她聲音剛落,這些身穿便裝的侍衛只稍一遲疑就紛紛退向四周暗處,可謂令行禁止。
及至人群散盡,李秀寧緊走幾步到楊青面前,一臉歉意道:“秀寧不知世兄深夜來此,這才鬧出誤會。
還請世兄到屋里安坐,我讓下人奉茶。”
楊青靜靜看著李秀寧,直到她臉色變得稍顯局促才平靜問道:“秀寧公主到洛陽,除了奉李建成之命勸降,是不是還有其他安排?”
“世兄不要取笑我,眼下我李家仍然為人臣子,公主這稱呼外人亂叫也就罷了,秀寧可擔不起。”
李秀寧苦笑分辨一句,才接著說道:“這次我的確是受兄長建成所請才來洛陽見世兄,并非我本意。
眼下我已準備明日就返回長安,哪還有什么安排?”
楊青目光在院中四下掃了一圈,最終又停在李秀寧臉上:“早些回去也好,別再做無謂試探。”
說完他騰空而起,轉瞬消失在院落上空。
“世兄……”
楊青來去間毫無征兆,李秀寧再要說話時已不見他蹤跡。
她面色陰沉地在院中站了半晌,忽地轉身看向院落一側廂房冷聲道:“楊虛彥,你怎能把他引到這里來?”
“我甩不開他。”
廂房門扉無聲向兩側滑開,一身黑衣的楊虛彥邁步走到院中。
他面無表情地看向李秀寧道:“我在他身周三十丈外就被發現,若非他想找我落腳之處,此刻只怕已經被抓。
你回去告訴李建成,答應他的事我都做完了,至于做不到的我也沒辦法。”
“刺殺我二哥也是你答應他的事嗎?”
楊虛彥一躍跳上墻頭,轉身看著李秀寧滿含怒意的雙眼說道:“那個你要去問你大哥。”
話音落下他身形一晃也消失在院落之中,只留下李秀寧站在原地……
李世民在平定西秦薛仁杲之后,曾遭遇楊虛彥刺殺身受重傷。
楊青就是根據這一點斷定,李秀寧來洛陽絕不是李世民授意,因為他此時根本就顧不上。
而夜入皇宮的人,他一開始以為會是伺機為祝玉妍報仇的人。
比如癡迷祝玉妍多年的晁公錯,又或者與她愛恨交錯的石之軒。
雖然后者的概率很小,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直到見了李秀寧他才確定剛才那人應該就是楊虛彥。
大唐世界中擅長匿跡潛行,輕功又高明到這種地步的屈指可數,能跟著李秀寧來洛陽的也就只有楊虛彥了。
不愿再去多想,楊青離開小院正要返回宮中,忽見前方一座尖頂樓宇上,有道窈窕身影背對自己靜靜站立。
那人手握長劍,一襲青衫,滿頭青絲沐浴在月華中隨風輕擺。
靜夜里的洛陽城在她身后延展向遠方,仿佛兩者合為一幅綿長畫卷,相互交融難分彼此。
不等楊青再多觀察,她已十分敏銳地察覺身后動靜,轉過身來與他目光隔空對上。
兩人目光相對的一瞬,心中盡皆突然涌起一股無法言喻的莫名感受。
那感覺就像獨行不知多少歲月的旅人,終于碰到了同行者。
“小女子師妃暄,特在此地恭候。不知該稱呼你皇上,還是該叫你楊青公子呢?”
此時一輪明月恰好嵌在師妃暄俏臉一側,她展顏一笑間,好似銀輝乍現,說不出的清爽怡人。
“直呼名字就是了。”楊青看清她樣貌時心中本已有猜測,聽她自報家門就再無疑慮:“你找我何事?”
“楊公子不要誤會。”師妃暄腳下輕點,人如謫仙臨塵,輕飄飄落到楊青面前:“我能認出你,是因為今日午后在城外官道上曾遠遠見過你。
跟你剛才追蹤的那人并沒有關系。”
楊青微微點頭:“這個我自然能分辨出來,不過你說專程在這兒等我又是什么原因?”
“此事也算臨時起意。”師妃暄緩緩道:“我來洛陽本是想阻止寇仲去長安,結果卻輸了賭約,不好再強行阻攔。”
聽到這兒,楊青已經明白這是師妃暄請動佛門四大圣僧,與寇仲定下十招之約的一節。
如果他輸了,不但要放棄去長安,更要退出天下角逐;如果贏了,則師妃暄今后再不可干預他。
比試地點就在洛陽郊外的靜念禪寺。
他白天見到寇仲徐子陵時本就想到了這一節,不過如今這樣的比武已經很難再引起他的興趣,因此也沒特意去關注。
這樣想著他便示意師妃暄接著說下去。
“不知道楊公子有沒有聽說過邪帝舍利?”
心中一動,楊青回憶起這件魔門異寶。
邪帝舍利掌握在魔門邪極宗歷代傳人手中,每一任宗主臨終前都會將自己畢生功力傳入其中,留待后輩傳人。
直到上一代邪極宗宗主向雨田修煉《道心種魔大法》有成,更靠著邪帝舍利的力量延壽到二百多歲,最終破空飛升。
飛升之前他將舍利交給魯妙子,后來與楊公寶藏一道埋在長安地下。
楊青雖然知道,可也隱隱感覺破碎虛空已經不是單純靠功力可以達到的境界。
他現在功力已經足夠渾厚,所欠缺的反而是某種契機,或者手段。
“邪帝舍利我知道,不過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師妃暄搖頭道:“這與公子自然沒關系,不過寇仲此次前往長安一旦打開寶庫,必然會引起眾人爭奪。
妃萱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公子助我阻止一人得到此物。”
“石之軒?”
“正是。”
聞言楊青皺眉道:“我們見面不過片刻,你怎會覺得我肯幫忙?”
師妃暄眉頭輕挑,解釋道:“其實早在月前我已聽說楊公子在洛河之上力挫魔門高手,更以雷霆手段鎮壓王世充叛亂。
方才我又與了空禪師詳談半晌,這才決定到洛陽請公子幫忙。
本來是要明天去見你,沒想到在這兒碰巧遇上。”
楊青聽她提起了空,忽然想起自己白天好像讓了真帶過話,說自己欠靜念禪院一個人情。
師妃暄來找自己,大概是得到了這個消息的緣故。
“以你的身份,無論是找寧道奇,還是請你師父出手都不難,為何非要找我?”
“寧道奇前輩一向在世間周游,行蹤不定,短時間連我也難能找到。”師妃暄嘆息一聲接著說道:
“至于我師父,她自有無法出手的苦衷。”
楊青本以為師妃暄找自己會是像勸解寇仲一樣,勸自己放棄爭霸天下。
對于她請自己阻止石之軒搶奪邪帝舍利,則頗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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