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些人怎么辦?”
交代完那一家三口,聶小倩也將戰場再次打掃一遍回到楊青身邊。
看了眼重新聚攏約有五六十的人群,楊青在引仙玨內翻了翻,找出一團祥云樣式的靈器。
這件得自太淵宗弟子的靈器,應該就是之前他們用來載人的。
雖然各派祭煉法寶手法不同,他想完全掌握功用還需要御符宗法門重新祭煉。
不過只是注入靈氣使其變化大小,載人御空問題不大,最多速度慢些。
掐動玉清印引靈氣注入,不多時這團巴掌大小的云彩就如充氣般迅速膨脹,直到擴展五丈方圓大小才停下。
又接連在上面附著數十張木行符,用以維持靈氣消耗,楊青就叮囑聶小倩先把人帶回去。
“公子你不一起走嗎?”
“我隨后就到。”
催促她立即動身,楊青等人一走便運使神念將林中尸體聚在一起,放出火符焚燒。
接著他走向四下將戰斗痕跡一一掃除干凈,包括這些人來時的腳印也都抹平。
再回來把燒成的灰盡撒進附近溪流中,最后用木行符箓在周圍催生大片灌木叢,與遠處的灌木連接成片。
前后忙活一個多時辰,最后在空中運使神念掃過幾遍,直到再看不出異樣才御空飛走。
畢竟還沒凝煞,小心一些終歸沒錯。
這些善后或許經不起有心人細心查探,不過能多拖一些時間就算達到目的了。
他人在上空消失不久,就見剛剛恢復平靜的林中忽有一道黑影從地下鉆出來。
那黑影在滿布斑駁月光,地貌大變的四周看了看,轉身就往西南方向飄蕩而去。
只是還沒飄出多遠,他眼前突然浮起一片閃著瑩潤光澤的粉嫩桃花,擋在前方道路上。
接著兩片,三片……
直到色澤各異的桃花遍布他四下周身,將昏暗密林照得充滿夢幻光亮,也照出黑影那張模湖的面孔。
正是被楊青一劍斬殺,兩名太淵宗弟子之一。
漂浮周遭虛空的桃花看著輕盈嬌嫩,在暗夜中每一點光澤都透著令人迷醉的不真實感。
可這名弟子只覺自己魂魄被熒光一照,就如初雪遇朝陽,立時開始融化。
他本就模湖的面孔上變得更為扭曲驚惶,繼而大吼道:“御符宗勾結妖孽殺戮修士,太淵宗不會放過你們的!”
“我可不知道什么御符宗哦。”
不甘的怒吼剛停,驀然一道嬌柔空靈的嗓音不緊不慢地響起。
在漫天飄飛的桃花中,忽有一襲粉紅曼妙倩影款款走近。
她瑩白赤足踩在離地半尺的空中,每一步走來便有一蓬花瓣匯聚腳下為她鋪路。
周遭各色花雨更因她出現而顯出異樣的靈動,仿佛有了生命般,不斷閃爍微光,在空中歡快旋轉舞動。
“我只是不喜歡你。”
這林中突兀出現的女子,一身澹彩輕紗的衣裙如同雨后山間薄霧,身后飄飛的吳帶好似天邊閑云。
玉足纖指,鵝頸修長,粉面桃腮。
輕啟的朱唇,只看一眼就讓人口舌生津。
然而太淵宗弟子看著眼前美的如夢似幻的女子,卻魂體大震,不可思議道:“真人境大妖,你……外界怎么可能還有真人境的妖怪!”
“什么大妖,我叫空桃。而且我是千年桃樹得道,應該是妖精。”好看的皺了皺眉頭,周圍的桃花也跟著倏然一轉:“你們太淵宗不是很喜歡抓妖精妖怪的嗎?
你看我夠不夠資格?”
她話音一落,無數花雨瞬間以那太淵宗弟子魂魄為中心匯聚收束。
靠近時又像是完成一次美妙的舞蹈,彼此穿插而過,散向四下空中。
而在花雨聚了又散的一瞬,居中的魂魄也已跟著煙消云散,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空桃見狀素手輕揮,片片桃花便托著她朝上空漂浮,跟她一起投向北方云滄國方向,轉瞬消失不見。
楊青一路邊往回走,邊查看引仙玨內的收獲。
役神宗弟子的法器幾乎可以略過,大多鬼氣森森,且污濁不堪。
最關鍵是威力實在難以入目。
對付普通人當然是無往不利,道行低一些的也難免中招。
但這些東西別說是他,就是太虛山中最普通的弟子怕也看不上眼。
能讓他上心的除了給聶小倩的那件祥云靈器,剩下就是陳釗的飛劍,以及護身法器。
御符宗祭煉法器是用符箓,太淵宗則另有一套法門。
不過萬變不離其宗,看飛劍上附著的陣法痕跡,應該也是靈器范疇。
自己修的是無形之劍,不過沒凝煞之前,倒是可以暫時作為替代。
而那件護身法器,則是一件貼身穿在內側的輕薄短衣,也是靈器。
這東西比自己的七彩幻神衣差了不少,但也算十分珍貴。
由此可見陳釗在太淵宗內應該比較受重視。
想起陳釗臨死前說的話,他不禁回憶起之前在正氣宗大殿里見過的田青云。
那個被李敢稱作活了快兩百歲,外表卻仍是青年模樣的老怪物。
楊青對他的感覺是很有城府,是個需要提防的人物。
目前面板上的進度仍停留在收集精魄的階段,他也不知自己離開這里會是什么時候。
提升自身實力,盡快凝煞仍舊是眼下最迫切的事。
一念及此,他又翻出陳釗身上的一枚墨玉鐲。
跟御符宗的引仙玨一樣,這墨玉手鐲也是儲物的法器。
念頭探入其中翻找一遍,里面的丹藥還有差一些的法器都難以讓他心動,唯有見到一支玉凈瓶時他才覺得心情開朗不少。
這玉瓶與不祿和尚府內地下的那個大同小異,似乎專門就是為了盛放精魄所用。
有過上次經驗楊青也不猶豫,直接打開瓶塞將精魄放出來。
他在空中駕符前行,這些沿著瓶口飛出,好似精靈一般的精魄也圍著他飛舞縈繞,沒有一絲脫離的跡象。
目光在身邊一掃,就見這些精魄大約有十幾枚,可惜其中最多的是于他無用的木行精魄,共有七枚之多。
掐動玉清印,接引木行靈氣將這些精魄送往不知名處,他也在心中再次感受到前次的快意,且更為強烈。
接下來是四枚水行精魄,三枚土行精魄。
金行精魄一顆也沒有。
他木火兩行已經凝成根本符箓,原本土行還缺五枚,水行缺四枚,金行缺一。
算上剛才從那家人手中得來的一枚水行精魄,如今水行多出一枚,土行缺兩枚。
“金行精魄好像格外難找……”
在不祿和尚處得到那枚金行精魄時,他還覺得一枚很容易補齊。
但現下太淵宗不知搜集多久的也沒有一枚,他心中就有些拿不準。
放下這節先不去想,楊青將水土精魄收了,又把多出的一顆送走,便專心往回趕。
他在林中耽擱時間不短,后來查看戰利品又拖延一段,因此回到家中已是天邊微亮。
從空中看,幾十里外的鎮子上陸陸續續開始有農人走向田地,鎮中售賣早食的攤位也開始冒起騰騰熱氣。
夏末時節,仍舊開得茂盛明艷的桃花,可謂是此地一道盛景。
不愿引起前天來時那樣的誤會,楊青打消去鎮上買吃食的打算,駕馭符箓直直落向自己小院中。
他甫一落地,院中井口就冒出聶小倩陰氣森森的腦袋:“公子,你回來啦?”
“怎么搞得?”楊青此時心情不錯,看著她的樣子失笑道:“像個怨氣纏身的厲鬼。”
“嘿嘿,下面陰氣太重,還沒完全煉化。”
聶小倩跳出井口,喜滋滋地上前說道:“公子,我把那些人都送回去了,還告訴他們是公子你救了他們性命。
以后再去鎮子上,就不用擔心被人誤會了。”
“誰管他們誤不誤會。”
楊青搖頭道:“你自去修煉吧,我要閉關一天,沒事不要來打攪我。”
“等等!”
聶小倩叫住他,咬著嘴唇訕笑道:“我看你昨天晚上收了幾個裝陰魂的葫蘆,沒用的話不如給我吧?”
“想拿去練鬼兵嗎?”
楊青引仙玨內之前收了不少金銀寶物,眼下又多了不少長短不一,形制各式各樣的法器也快滿了。
聞言他走到東邊空著的廂房門口,翻動引仙玨將這些不重要的東西盡數倒了進去。
“自己挑著拿,當心點別出亂子,省得我還要收拾。”
聶小倩看得兩眼放光,喜笑顏開道:“多謝公子!我一定精挑細選,絕不惹麻煩!”
眼見楊青反身回到樓內,她立即撲上前去將這大堆法器抱在懷里,笑得合不攏嘴。
這些東西放到太虛山自然沒什么稀奇,甚至少有人看得上眼。
但于她而言,一個月前一柄七星幡已經能制約她生死,又何況這么多為陰魂準備的法器。
只是看了一陣,高興勁兒一過她又覺得無趣。
自己仍需要寄身楊青的長劍,這些法器與她體內四顆凝聚陰氣的珠子不同,無法融于己身,收不回去。
而且想起楊青掐訣引雷,動念流火的本事,這些低階法器根本受不了幾下。
興奮過后她看著滿地寶物邊搖頭邊咂嘴,最終拿著幾個盛放陰魂的法器,飄回井下去了。
楊青返回樓內閉關凝聚水行根本符箓,聶小倩也在井下將一眾三十余條陰魂放出,依照自己東拼西湊,四處學來的法門將其煉成鬼兵。
這些陰魂被役神宗門徒驅使,早就被煉化神志,變作兇靈惡鬼。
留在世間要么是被人驅使害人,要么是失去寄身法器消散,或者被楊青這樣不懼鬼物陰魂的人打成飛灰。
小心地將陰魂一條條放出,再依法煉制,到了下午時她身后已經站了一排,共十七條鬼兵。
另有十幾個兇性太足難以煉化的,都被她打散成純粹陰氣,驅使珠子吞了。
大功告成,聶小倩看向身后一眾面目模湖,只勉強能看出人形的鬼兵長長松了口氣。
志得意滿地帶著眾鬼兵飛出井下洞窟,來到院中見楊青仍未出關,便驅使鬼兵為她打下手,走進廚房開始做飯。
飯菜齊備后她往槐樹下的搖椅上一躺,又開始支使鬼兵打掃院落,給四周單調的竹節圍欄上掛些藤蔓花朵。
看著越發像模像樣的小院,她正感心滿意足時,忽聽竹樓門前雷聲一動,感應里四名鬼兵立時消散不見。
“什么東西?”
耳聽楊青不耐的聲音傳來,聶小倩望了眼竹樓方向委屈道:“那是我新煉的鬼兵……”
過了一陣聽不見回應,她也不敢去打擾楊青,只能將一眾鬼兵又收束進長劍,自己挎著劍出門散心去了。
她倒不全是心疼,只是辛苦煉制出的鬼兵在楊青面前如此不堪一擊,心中難免失落。
踩著夕陽越過大片田野,沿路走到云滄國的鎮子里,被四周喧鬧的氛圍一引心情也就好了不少。
在鎮上晃悠兩圈,又碰巧遇見兩個早上被她送回家的人,一通感謝之下,方才的不快立即煙消云散。
漫無目的地走到天色漸晚,街上行人漸少。
聶小倩看著四下盛開的桃花,以及在桃林中卿卿我我到此時也不歸家的情侶,也找了處桃樹密集的地方坐下,抬頭仰望星空。
“還是做人好啊,也不知楊青什么時候能把長劍祭煉起來,讓我早日再進一步。”
想起方才楊青一念打散她四條鬼兵,心中又覺不忿。
悶哼一聲,陰氣所化的手掌便拍在一側樹干上。
霎時桃花如雨,飄然落下,聶小倩望著掩映在花雨中的星空展顏一笑,起身往回走去。
“你這小丫頭好沒道理,自己心有怨念,拿桃樹撒什么氣?”
剛剛站起身,聶小倩就聽女子柔聲入耳。
她轉頭看去,即便是曾見過褚靈仙那樣天上少有的美人,也禁不住為眼前女子容顏一呆。
只見這女子人如花間彩蝶,在如水的月光,以及背后街道上盞盞光暈的映襯下翩躚走來,片刻就到了面前。
聶小倩自問也是人間少見的姣好容顏,可面對這人卻忍不住升起自卑情緒。
如果說褚靈仙是高高在上,令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天上仙子。
那面前的人則讓她升起不顧一切,也要變成這副模樣的妄想。
“你……你是誰啊?這桃樹是你家的嗎?”
“我叫空桃。”
“云滄國所有的桃樹,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