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羅很急,金庾信和金春秋都很急。雖然他們打著收復失地的旗號反攻高句麗兵馬,在自己的地盤作戰,有民心優勢,還有地形的優勢,但是他們沒有天時。
何謂天時,明指氣候,暗指大勢也。
百濟窺伺在側,亡新羅之心不死,時時刻刻都在催促著金庾信要迅速結束戰爭。如果他一直和高句麗拖下去,那么損耗自己的實力都是其次,關鍵是百濟再度進攻,他們可就真的要陷入危機了。
現在百濟并沒有再度進攻新羅,但是金庾信卻擔心百濟是在等著新羅和高句麗打得兩敗俱傷,他好撿便宜。以百濟和高句麗的聯盟來看,下一次若是戰起,很可能是高句麗罷兵看戲,百濟充作主力進攻新羅。
乍一看好像新羅始終只需要面對一個敵國,但是要知道,這顯然是車輪戰,而新羅從始至終都沒停過。
想到這里,金庾信有時候會產生自我懷疑,難道真的不應該趁機收復失地?
這個想法冒出來,金庾信立刻將其摁死。戰時,最是忌諱將領三心二意。
平原城。
在此城以西,便是述川,而那里,現被高句麗兵馬占據。
現在的情況是,金庾信和金春秋的處境很尷尬,因為高句麗兵馬飄忽不定,有的時候會堅守,有的時候會直接棄城。對于高句麗來說,這里的城池都不是他們的,他們可以搶完就走,留給新羅一個殘破的城池,頹廢的民心,這就很要命了。
而金庾信和金春秋原本的想法是,只要他們做出勢必收復失地的態度,高句麗就會不戰而退。因為他們都認為,高建武不是蠢貨,沒必要替百濟消耗新羅。
可高句麗做的很絕,占領的城池到處搞破壞,搶人口搶牲畜搶糧食。這樣一來,就算他們能收復失地,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殘破的城池,根本就對他們自己毫無助益,相反的,他們還要考慮安置那些可憐的新羅百姓。
打,不切實際。一旦耗費兵馬過多,還得防備百濟。不打,任由高句麗搶劫,不可忍。
到底該怎么辦?
這個時候,金庾信無比渴望有其他勢力能插手,牽制百濟或者是高句麗其中之一。
“我們早已派遣使者向唐帝求援,直到現在,唐朝那邊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看樣子,是失敗了。”金庾信面色非常不好看。以新羅一國之力,頂著高句麗和百濟兩方壓力,其實非常的大,稍有不慎,新羅就會被滅。
以往,高句麗忙于內戰,很少插手新羅百濟之爭,但是這次幫助百濟,毫無疑問讓新羅大大受創,沒有五年功夫,難以徹底恢復元氣。可問題是,百濟會給新羅時間嗎?
金庾信不知道,他也猜不到,或者說,他不愿意去猜測這種不好的事情。
“我們唯有自救。”金春秋道:“希冀唐朝派兵幫助我們,現在來看是不行的。眼下,我們要考慮,是繼續攻打高句麗,還是在這里和高句麗對峙。又或者,退兵。”
說到退兵,金春秋很是不甘心,他力主收復失地,自然不想這樣灰頭土臉的回去。
金庾信問道:“我們派去聯系淵蓋蘇文的人怎么說?”
“對方拒絕聯手。”金春秋咬唇,心情十分惡劣。可以說,淵蓋蘇文是他們的一大后手,只要淵蓋蘇文愿意出手幫忙,他們現在的處境會好很多。
而且,高建武也會迫于淵蓋蘇文的壓力,撤兵返回。可是淵蓋蘇文拒絕聯手,等同于他們失去一個可以在后方攻打高建武的盟友。
很不好,很難受。
“為什么!”金庾信大怒,“我們幫助他殺了高建武,他當高句麗王,難道不好嗎?這難道不是他的野心?”
金春秋也想不通,為什么淵蓋蘇文會拒絕。
遼東。
“大哥,為什么要拒絕新羅使者?”同樣的問題,淵凈土也在詢問淵蓋蘇文。
對此,淵蓋蘇文回答道:“別做夢了,新羅那邊,不過是想利用我們牽制高建武罷了。為了一個新羅,徹底和高建武決裂,太過于愚蠢。你要知道,我們的面前,就是唐帝國。一旦我們此番答應新羅人聯手,和高建武爆發戰爭,那么唐朝一定會趁機窺伺。無論結果我們是勝還是敗,都將會元氣大傷,就算到時候我成了高句麗王,那又能如何呢?
唐帝貪婪,他必然會趁此機會,進攻我們。到那個時候,你覺得新羅能給我們多大的幫助?
現在是他們求我,等我殺死高建武,成為高句麗王,唐軍攻打我們的時候,就是我求新羅,可那個時候,你覺得新羅會幫助我們和唐軍作對嗎?
答案顯而易見。
除此之外,我懷疑新羅人的目的不過是想利用我迫使高建武退兵罷了,根本就沒打算支持我殺死高建武。他們以為我很好騙呢。”
淵蓋蘇文語氣中滿是對新羅人的嘲諷,相當的不屑。
“原來如此,小弟明白了。”
“明白就好,高建武的事情,不去管他,我們現在的任務是訓練將士,準備隨時應對唐軍。”
淵凈土想了想,問道:“大哥,如果唐軍沒打算進攻我們呢?”
“那樣不是更好么。”淵蓋蘇文冷笑道:“我們可以趁此機會發展壯大,將來一舉干掉高建武。”
“大哥說得對!”
新羅人準備秘密聯合淵蓋蘇文的事情,高建武并沒有察覺,但是他對淵蓋蘇文始終沒在背后搞小動作,非常高興。有的時候,他甚至想過,若是淵蓋蘇文能安分一點做自己的大將軍,什么百濟,什么新羅,都要臣服在高句麗腳下。
甚至于,未嘗不能在唐帝的威嚇下自保,守住高句麗。
平壤。
“大王,我們沒必要繼續和新羅人消耗下去,各個搶占的城池已經全部搶奪完畢,糧食牲口,包括奴隸,都在運回來,不如撤軍吧,繼續消耗下去,我擔心淵蓋蘇文那邊會趁機發難。”乙支文德這么說道。
“你擔心的不無道理,那就這樣做吧。”說完,高建武哼道:“扶余璋想用我來消耗新羅,真是夠聰明的,我可不會讓扶余璋稱心如意,讓他自己去面對新羅吧。”
“是。”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沒消耗多少,便搶了不少東西。而且,還不用擔心新羅報復,因為百濟現在才是新羅的死敵,甚至于,他們都不能招惹自己。
高建武莫名的期待,若是將來干掉淵蓋蘇文,他就能和百濟聯合先滅新羅,然后再滅百濟,完成偉業。到時候,高句麗在唐帝國面前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越想,心頭越是火熱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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