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戰還不到一個時辰,鄭芝龍船隊已全面突入劉香松散的外圍防御,利用船只眾多的優勢,對劉香船隊展開圍毆。劉香船隊往往一艘船就要面對鄭芝龍四五條船的圍攻,而且火力也明顯處于劣勢。此時,被擊沉撞沉的船只不下二十艘,洋面上幾乎都是落水的劉香船隊水手。
“轟!轟!……”側后方鄭芝龍的一艘趕橧船又朝劉香的旗艦射了一輪火炮,打的船艏木屑飛裂,幾個水手痛苦地捂著臉在甲班上翻滾。
“香佬!香佬!……”飛來的一塊碎木砸到了劉香肩上,立時倒在甲板上,眾多手下連忙上前護擁。
“日他老母!”劉香被眾人扶起后,罵了一句,“老子沒死!……鄭一官,老子今天跟你拼了!……開炮,開炮!”
劉香仍然帶傷指揮部下繼續轟擊鄭芝龍部,一邊揮舞著短刀,一邊對鄭芝龍破口大罵。
劉香的旗艦是荷蘭人半賣半送給的一艘仿蓋倫炮艦,排水量達六百噸,船體巨大,水線防護好,同時火力也較強大,配有紅夷大炮十五門,佛郎機火炮三十多門。靠著強悍的實力,面對幾艘中型戰船的圍攻,硬是絲毫不落下風。
然而,劉香吃虧就吃虧在,他的船太少了。剛剛憑借強大的火力將附近一艘海滄船擊沉,將另一艘趕橧船擊傷迫退,轉眼間又有兩艘鄭芝龍的海滄船沖了過來。
這時,一枚炮彈正中劉香的旗艦船舯部,彈丸在劉香不遠處擊碎了艙壁的一角。飛起的木屑直接擊中了劉香的腦袋,劉香頓時鮮血直流,再次摔倒在甲板上。左右連忙將劉香扶起,但劉香卻用力推開了左右,因為他看見一個熟人。劉香站起身來,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對面船頭的那人。
對面船頭站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鄭芝龍的親弟鄭芝虎。一手執藤牌,一手執大刀,眼神睥藐地望過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沖過去!撞沉它!”劉香大吼著讓部下開船撞擊鄭之虎的戰船。他們這艘船不論是噸位還是體型都超出鄭芝虎那艘船許多。部下領命后,巨大的船身直接朝鄭芝虎的船撞了過去。
鄭芝虎眼見情況不妙,一邊命令部下開炮阻攔,一邊試圖開船逃跑。
可惜,為時已晚。鄭芝虎射出的炮彈大多射偏,劉香的旗艦很快撞了過來。
“碰碰!……”巨大的撞擊,引起船體晃動,船身朝一邊歪倒。鄭芝虎和左右站立不穩,紛紛摔倒在地。正當他想起身時,一張巨大的漁網飛了過來,將他網住,并被拖了過去。
“糟了,二弟落水了!”鄭芝龍拿著望遠鏡遠遠看見,大驚失色,急忙督船前往救援。
鄭芝鵠(鄭芝龍的胞弟)一船先從橫里直沖而去,一邊開炮轟擊劉香的旗艦,一邊命水手靠近船幫,準備飛鉤,想待船接近時跳幫過去,解救鄭芝虎。
“轟!轟!……”劉香的旗艦此時正好側身對著鄭芝鵠的船,立時轟出一輪齊射。不足三十步的距離,讓紅夷大炮的威力展現的淋漓盡致,除了兩發炮彈射失,其余炮彈全數擊中鄭芝鵠船水線,破開幾個大洞。頓時,洶涌的海水迅速涌了進來,船體很快開裂下沉,片刻,船體翻滾倒扣,沒入海水中。
鄭芝龍遠遠看得牙呲目裂,二弟鄭芝虎被俘,四弟船被擊沉,生死不明。劉香這惡賊,著實可恨。遂命令手下大小船只繼續向前突進。
鄭芝蟒的戰船此時也逼進到劉香旗艦附近。鄭芝蟒瞧見劉香旗艦正在轟擊前方一艘海滄船,便悄然駛近,側站在船頭上,命手下拋過火罐。劉香船很快著火,水手紛紛呼喝著奔來滅火。
附近的李虎三見劉香船著火,急忙趕來救援。卻沒想到,鄭芝豹從側后面趕來,在船艏發出一炮,以圖阻擋李虎三靠近劉香。但神奇的一幕發生,炮彈竟穿過李虎三的船尾,打死舵公,穿過船廳,點燃火藥桶,然后又直接從桅桿邊穿出,戰船瞬間燃起大火。李虎三避無可避,情急下抱著一個木桶跳入大海,不曾想到,船上一門佛郎機炮管隨著船體爆炸飛了過來,狠狠地砸中他。李虎三哼都沒哼一聲,沉入海底。
“開炮!快開炮!”劉香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大聲嘶吼著。
“香佬,炮管太熱!……要炸膛了!”一個炮手滿臉黢黑地回道。
“他媽的趕緊降溫呀!……能開炮的趕緊開炮!”劉香從旁邊手下奪過一把短刀,揮舞著。
幾個炮手面面相覷,最后一咬牙,將藥包塞入炮底,又拿起一顆鐵丸塞入炮口,然后舉起火繩。
“轟!轟!……”沉寂了一會的紅夷大炮又怒吼起來。
劉香旗艦已是彈痕累累,船艉被打得稀爛,并燃著大火,十幾個水手依舊拿著水桶和木盆在滅火,水線下,也中了一發炮彈,海水正在倒灌入內。但靠著巨大的船體,依然頑強地支撐著。
“轟!……”突然,二層甲板一門紅夷大炮突然炸膛,瞬間掀翻了附近五六個炮手。
“哈哈……,劉香,你的船要炸了!”被漁網緊緊捆成一團的鄭芝虎大笑著。
劉香將目光從爆炸處移了過來,冷冷得盯著鄭芝虎。
“劉香,你降了我大哥,我保你不死!”鄭芝虎一臉桀驁地瞪著劉香。
劉香走近鄭芝虎,狠狠地一腳踢向鄭芝虎。
鄭芝虎在甲板上被踢地滾了幾圈,然后,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水,“劉香,你如此折辱小爺,……我大哥知道后,一定會加倍返還你!”
劉香一聽,怒氣更盛,又過去使勁踢打著鄭芝虎,一邊踢,一邊罵著,“你們鄭家兄弟全他媽的是白眼狼……,背地里捅刀子的小人……,背信棄義!……”
“香佬,鄭芝龍過來了!”劉香正使勁地踢打鄭芝虎,一個手下突然呼道。
劉香聞言,棄了鄭芝虎,轉頭向外看去。
一艘巨大的三桅炮艦緩緩的駛了過來,桅桿上飄著鄭芝龍身份的令旗,左右兩邊跟著十幾艘大船。
在硝煙中,鄭芝龍和劉香兩人隔海相望。鄭芝龍衣著光鮮,巨舟勇士相伴,而劉香衣衫襤褸滿臉是血,所乘旗艦也是千瘡百孔。
“開炮,將那鄭一官炸死!”劉香嘶吼著。
“……香佬,二層甲板都是火,上層甲板……,沒有彈藥了,開不了火……”有人在旁邊低聲說道。
“我……”劉香大怒,仇人就在眼前,卻無法開炮將其殺死,何其恨呀!
“大哥!”鄭芝龍在船艏一抱拳,“別來無恙!”
“哈哈……”劉香大笑不止,好半天,才收住笑聲,“鄭一官,你居然還能喊我一聲大哥?……當年的十八芝,是不是除了你們兄弟,就剩下我了?”
鄭芝龍一滯,隨即說道,“……有些事,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哼……,你投靠官府,做你的游擊將軍,我們都不怪你,畢竟人各有志。可是,你為何要拿昔日的兄弟人頭來做你的進身之階。”
“……皇命難違!然者,李魁奇、鐘斌等兄弟均已昭然返悟,現都已為朝廷效力。”
“哈哈……”劉香又大笑,“好一個皇命難違!李魁奇等貪生怕死,……為朝廷效力?恐怕是為你個人效力吧!……我劉香比你差,就差在,沒有你無恥,沒有你心更黑!”
鄭芝龍望了一下躺在劉香船上的鄭芝虎,似乎好半天都沒動彈過,心下有些擔心。
“大哥,你降了吧!……我保證讓你后半生衣食無憂。”鄭芝龍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