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應平見牛虎沖了進來,說蘇祿國的兵士把館舍給包圍了,也是一愣。隨即,齊大江的一把長刀指向他。
“這……這不可能!”周應平慌亂地后退兩步,“你們是大明水師,蘇祿國怎敢帶兵來圍你們?肯定是……是哪里出了問題!昨晚,我可是一直在館舍里,一步都沒有離開!”完了,這幫海盜被人家蘇祿國給看破了。昨晚,人家先施了一個緩兵之計,天明后,便集合兵馬來捉他們了,我這可是被他們連累了!難道要作為海盜同伙,冤死在此。
曹雄沉著臉,見周應平整個人面若死灰,喃喃自言,似乎末日塌陷一般。想想,昨晚他確實在此留了一夜,兩個護衛也被看管著,而且如此膽小之人,想必也不會輕易將自己陷于危險當中。一定是在其他方什么面出了問題。他揮手制止了齊大江,伸手一指,“去堵住大門,準備死戰!”回身進了屋中,去取兵刃。
齊天有些無措地看著忙碌備戰的眾人,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局面。昨晚,還在興高采烈地討論如何忽悠蘇祿國掌權的王爺,怎么到了此刻,畫風變了呢?而且還被別人設計成了甕中捉鱉,這反差也太大了。
“諸位好漢,我瞧著蘇祿國的兵士好像不是要對付我們的模樣!”周應平隨著眾人扒在墻頭看著外面的情形,“他們……好像在迎候什么大人物。”
館舍四周排了一圈蘇祿國士兵,通往城內的大道上的兩邊也站滿了士兵,而且這些兵士雖然挎著短刀,握著竹槍,但都沒有表現出遇敵時的戒備,反而一臉歡愉地偷看館舍這邊。
“難道,他們不是來準備捉咱們的?”曹雄也看出了蹊蹺,沒有戰斗陣型,沒有攻擊號令,更沒有威嚇邀戰,看著,倒像是……迎接的儀仗。
沒多久,一陣低沉的犀角號聲響起,肅穆而威嚴,一隊執各種形制旗號的隊伍緩緩的走了過來,隊伍中間,一頂碩大攆轎被七八個人抬著,里面坐著一個頭戴金冠,身體粗壯的蘇祿國貴人。
“蘇祿國峒王殿下,悉聞上國將軍至此,特來迎接!”一個蘇祿軍官模樣的土人站在館舍門口,躬身說道。
“他們擺了一個如此大的排場,就是為了迎接咱們?”胡文進目瞪口呆地說道。
“是了!”周應平笑著說道,“我大明兩百多年來,未曾再有水師巡視至此。今天,眼見它蘇祿國內外交困之時,我大明水師到來,他們當然萬分欣喜。嘖嘖……,居然是峒王來迎接你們!”
曹雄鄙夷地看了一眼周應平,剛才差點嚇得尿褲子,現在給俺在這顯擺見識。
“蘇祿國峒王殿下,特來迎接天朝上國將軍!”門口那位見館舍里好半天沒動靜,在王爺的示意下,又喊了一聲。嗯,天朝上國將軍,架子是要大一點,咱得更加禮貌。
“老大?”胡文進眼巴巴地看著曹雄。
“走,咱們出去,不要讓人家王爺等久了!……牛虎,你跟小天在館舍陪著周掌柜。等我們回來!”曹雄整了整身上破舊的大明武官服,臉色肅然地打開大門,邁步走了出去。
“大明水師巡防游擊將軍曹雄,見過大王!”外面傳來曹雄中氣十足地話音,齊大江,胡文進也是身著大明低階武官服,挎著長刀,神態激揚地站在曹雄身后。
蘇祿國峒王,東姑阿都拉曼,年三十許,四年前,承襲父親王位,與西王共同輔佐東王,治理國中大小事務。早上,聽得護軍統領特查和出征呂宋的統領麻布甲回報,大明水師巡視南洋至此。而且,昨天還協同蘇祿國出征呂宋的船隊,共同打敗了三艘西班牙大船,殺傷甚多。另外,麻布甲還言,大明水師此次巡視南洋,有大小戰船百余艘,兵士近萬。三個王爺聞言,大喜。因而,特地委托峒王親自來碼頭迎接天朝上國將軍。
“番邦小王,見過上國將軍。小國粗鄙,有所怠慢,將軍見諒!”峒王東姑阿都拉曼學著大明禮儀,拱手說道。
“不敢不敢!”曹雄頭上有點冒汗,面前這人,雖然只是小國的番王,但那也是一個正經王爺!他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也不過是登萊巡撫。
峒王東姑阿都拉曼見面前這個大明水師的將軍,神態有些拘謹,并沒有擺出天朝上國將軍的威儀,心里便些喜歡。又見他和隨從,武官服破舊,想必巡視海疆甚為辛苦,而且還和那西班牙人打了仗。
峒王東姑阿都拉曼點點頭,不由想起天朝上國的一些典故。他脫下身上的錦衣,在曹雄愕然無措的神情之下,將錦衣披在他身上。
“將軍辛苦,小王無以為報,此錦衣當為將軍遮蔽風浪。”峒王東姑阿都拉曼含笑望著曹雄。
“啊。”曹雄此時才反應過來,他捏了捏錦衣的邊角,面色漲的通紅,“大王……,這怎能使得!……謝大王!”一個王爺,給老子贈衣服,還幫俺披在身上,曹雄居然有些感激涕零。
“大王,你但有差遣,俺必給辦了!”曹雄感激之余,脫口而出。
“完了,你家大頭領要被那個峒王的一件衣服給收買了!”躲在館舍門口偷看的周應平戲謔地對齊天說道。
齊天也被曹雄那豪邁的承諾給震到了,我的三舅,你不想想,咱有幾把刀,就敢說“但有差遣,俺必給辦了”!
看著那個峒王攬著曹雄的手,朝他們蘇祿國的王宮走去。齊天覺得,也許,等不到曹雄吃完午宴,他們這四艘船,幾百口人,都要讓他給賣完了。
瞅了瞅旁邊一副看笑話的周應平,齊天更是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個家伙拐回去,從曹雄往下,就沒一個會做生意的。好處一個都還沒拿呢,自己的底卻先都給交完了。想到此,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應平,然后轉身領著狗子回屋吃飯去了。
周應平被這個光頭的少年這么一盯,心里突然生出一些不好的感覺。隨即,又搖搖頭,一個少年而已,高看一眼,也不過是有些見識的小海盜。從骨子里,他就沒怎么瞧得起這些海盜。當然,鄭芝龍是個例外。這些小海盜,只要他們敢把自己當做他們買賣的中間人,哼,嚼得他們連渣都不得剩下。轉頭瞥了一眼握刀盯著他的海盜,彈了一下袍襟,轉頭去了他昨晚休息的屋子。
“虎子哥,你這么盯著我們,干什么?”齊天吃了飯,回到臥室,攤出紙和筆,開始記錄一下,在澳洲建基立業需要準備的物資。同時,也在使勁地回想,后世在書上看到的有關這個時期的歷史事件。寫累了,還不時地教狗子學幾個字。
沒多久,牛虎探著頭望了望,最后走了進來,蹲在屋角瞅著他和狗子。
“俺就看看!”牛虎撓著頭說道。
“虎子哥,你也想學認字?”齊天看著這個粗大的漢子,突然問道。
“俺……,俺想……,”牛虎扭捏地說道,“俺家幾輩子沒人會認字。俺就……看看……”齊天和狗子是一家姓,別人愿意教,也可以教。他牛虎從祖輩開始,就是農民,佃戶,然后軍漢,哪需要認字。可他見了齊天和狗子在寫字、認字,心里就有點向往。
“虎子哥,那你過來,我教你和狗子一塊認字。”
“啊,你愿意……教俺?”
“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以后呀,你們認了字,會對這個世界有一個更清晰的認識。而且,認了字,對以后咱們的發展會更有用!……對了,待以后大家穩定了,都要來學認字。”
牛虎呆呆地看著齊天,雖然齊天的有些話,他聽不懂,但他知道,面前這個比他小很多的少年愿意教他認字。一瞬間,他的鼻腔有些發酸。
俺牛虎以后也能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