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弗勞倫特少尉在巴達維亞的時候,就聽聞華人勤勞樸實,踏實肯干。然而到了這個“島嶼”之后,他就被華人這種勤勞苦干精神所創造的奇跡給震驚的無以復加。
營地外那片溪地,在四天之內就被擴展成一個長三百多米,寬六十多米的一個小水庫。所挖上來的淤泥堆砌在水庫邊上,一些工人正在利用這些淤泥做成一塊快磚坯,待陰干后,就會運到磚窯里燒制。
小水庫的建成,造成了河流與水庫之間的一段小小的落差,一座巨大的風車狀物體也豎立了起來。這是一個簡易的水力碾磨機,由數個木工,水磨工,鐵匠等設計,三十余人用兩天時間打制并安裝。
這種碾磨機結構很簡單,下面是一個圓磨盤,磨盤中心有一中軸,磨盤上方有一橫軸,橫軸兩端帶著滾輪。由下方的水輪帶動中軸,進而驅動橫軸上的滾輪做滑動摩擦,將一些石灰巖碎石原料碾細。然后用小推車將細料運送到水泥窯種生產。一天一夜可以碾磨粉料三噸多,勞動效率大大提高。并由此,解放若干人力。
小水庫除了給建業城提供飲用水源以外,還可以給附近的農田提供灌溉用水。到時候,水庫邊上將會立起數個水車,把附近的數千畝農田變成水澆地。到了開春時節,農人會在水庫邊上的水澆地里試種一些水稻,看能否結出稻米來。
意大利人馬爾喬盧的鐵匠鋪也開工了。此次從巴達維亞返回,購買了三十噸生鐵,十噸銅,十噸鉛,一股腦地全放置在這座規模巨大的鐵匠鋪。鐵匠鋪由二十多間木屋組成,打制車間是一個一百余平米的半掩式木質建筑,木墻只建了一米六的樣子,四面通風,屋頂用細木和粘土壓實。
從巴達維亞來的三個鐵匠都歸馬爾喬盧管理,而且還分給他們五個新移民打下手。目前,主要是打制各種農具,鐵鍬,鋤頭,鎬子,斧頭等。當然,其他工坊需要的鐵質工具和零件,也需要他們設計并打制。
馬爾喬盧有些感慨,不到兩個月時間,一座初具規模的殖民地就在這塊荒蕪的大陸上建成了。現在又增加了三百新移民,帶回了巨量的物資,整個營區的建設陡然加速。每天都會有一個新建筑拔地而起,各種生產生活的工坊也在慢慢成型。他相信,也許不到半年時間,這個營地的發展就會超過他們曾經居住的那個菲律賓圣費爾南多小鎮。上帝,這真是一個奇跡!
曹雄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一個多余的人,營地里的所有工作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條,根本不需要他再去吩咐。
每天清晨,農田,工坊,建筑工地……,都會有兩三個少年來到現場布置當天的工作任務和推進進度。然后,由各個項目組的領頭人帶著移民去執行這些不同的任務。
而到了晚上,曹雄看到齊天會在一間巨大的木屋里,給眾多少年和船上的關鍵崗位人員上課。識字,寫字,畫簡單的圖表(為以后編制航線圖做準備),教授數字,以及簡單的加減算法。
眾少年已經跟著齊天學了兩月有余,基本上可以很上他的講課速度。但那些船上的好漢,瞪著茫然的大眼,手足無措的拿著筆,讀寫著平日里經常說到的詞語,顯得痛苦不堪。但出于對知識和文化的崇拜,他們都懷著敬意和朝圣的心情去學,去練,去記。
深夜里,齊天帶著眾多少年,會根據白天的各項工作進度,一一對照項目推進表,調整進度存在問題的項目,刪除已完成的項目,新增明日計劃實施的項目……。仿佛間,他似乎又回到了曾經工程項目經理的那段歲月。
每當看到齊天如此殫精竭慮地規劃和組織建設他們這個初創的基地時,曹雄激動地不能自己。他此時覺得,姐夫和姐姐這輩子做得足夠正確的事,就是拼盡家財讓齊天去讀書。否則,他曹雄不論是流落刀何處,都不可能建設一個足以棲身的落腳地。說不定,在某個時候,就覆沒于這個亂世當中。
“舅父,你們過幾天再去巴達維亞,是準備所有的船只都駛往大明嗎?”齊天帶著曹雄查看從水庫通往營地的引水暗管開挖現場,隨意地問道。
“不錯!到了大明,爭取多搜羅些人口回來。”曹雄看著那些移民揮舞著鎬子,鐵鍬,鋤頭在一條淺淺的石灰線上,奮力地挖掘著。那是一條直通城內的生產生活用水管道,深一米五,寬五十公分,其中會用磚石水泥砌成,然后用土填埋。
管道的水會被先引入一個巨大的沉淀池,再慢慢流入旁邊的飲水池。而沉淀池和飲水池已經挖好,并用磚石鋪就,水泥涂抹。按照設計要求,可以每天滿足三千人的生活用水。
至于以后人口增加了,那自然是再新建或擴大沉淀池和飲水池。當然,也可以將多余的人分流至內陸,擴建新的居民點。
“會去山東嗎?”齊天問道。
“估計去不了!”曹雄搖搖頭,“聽說,鄭芝龍現在已經控制著廣東,福建,江浙附近海域,咱們空著船,估摸著可以偷偷摸過去。但船上如果載了人和貨,就不容易通過了。”
齊天點點頭,空船的話,趁夜,或者分散著,說不定可以避過鄭芝龍的水上武裝力量的堵截,而船只一旦滿載,跑不快,那就是鄭芝龍水軍的口中之食。
“那只有到廣州附近了。”齊天說道,廣州屬于華南重埠,鄭芝龍的勢力有所減弱。
“舅父聽說過廣東沿海的疍民嗎?”
“以海為家,以船為居,幾乎大半輩子不上岸的疍民?”曹雄好奇地看著齊天,難道讀過書的,真的什么都知道。
“舅父到了廣州附近,不妨可以多招攬一些疍民。以后船上的水手補充,船隊擴大,都需要足夠多的水手。”齊天笑著說道,“而且,咱們靠著海,總得有人下海打魚吧。……過一陣子,打算建個小船塢,試著造一些漁船。說不定,以后積累了經驗,我們可以造些大船。”
“疍民自成體系,甚少與外人接觸。招攬來了,會不會不好同化?”
“不好同化?”齊天笑了,他指了指遠處正在指點移民如何正確挖掘的一個少年,“舅父,還認得那少年嗎?”
曹雄順著齊天所指的方向看去,有一少年,身材瘦小,膚色偏黑,似乎是在船上見過幾次。
“他就是渤泥素丹的小王子,阿加。他父親將他推入海中,被我們所救。開始,一直都不愿與人交流,整天沉默寡言。……現在看來,可與狗子他們有何不同?”齊天緩緩地說道:“在這個陌生的環境,所有人,都會在短時間里抱成一團,與這個殘酷的自然環境共同戰斗,彼此依靠。以后,他們都會是我們的自己人。不論,他以前是什么人,都將融入到我們這個團體中來。”
“一個人想不被社會孤立,他必定要加入一個集體,同時還會主動去除自己的不同,展現自己的被融合性質。也許,我們在這個漢洲大陸,會形成一個新的華夏民族和華夏文化。”
曹雄眨了眨眼睛,什么新的民族,新的文化,俺們不都是漢人,說的也是漢話嘛。不過,大的意思,他明白,就是不論渤泥,大明還是其他哪個地方移民過來,都得跟俺們一樣,而且還要抱成一團。既然如此,那以后,俺們說不定真的能建一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