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建奴騎兵動了!”作戰參謀高聲喊道:“……約五十到六十騎!”
徐傳興眼皮跳了幾下,抬頭朝前方望去。只見一隊騎兵陣列正在緩緩向他們推進,面對潰逃回去的八旗漢軍,根本不做任何閃避,揮舞著馬刀四下劈砍著,或者直接催動馬匹將退回的八旗漢軍撞翻在地,隨后,狠狠地踩踏過去。
“擲彈兵撤回!”
“重新整隊!”
“四排射擊陣列!”
“全體都有,檢查槍械!”
“裝藥!上彈丸!”
“第一排準備!”
建奴騎兵駛到拒馬前一百多米時,馬速陡然加快,突前的建奴,雙手扣緊弓弦,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的黑衣賊軍陣,心里默默的數著距離。
“預備!……放!”陸戰隊副連長羅紀看到建奴騎兵已駛近拒馬,高高舉起的指揮刀狠狠地揮了下來。
“砰!砰!砰!……”近四十桿火槍同時打響,一股嗆人的硝煙從陣中升起,與前面尚未消散的煙霧彌漫在一起,頓時讓陸戰隊士兵的視線有些模糊了。但前方隆隆的馬蹄聲,很好地給指揮官提示了方向。
“第二排準備!放!”
“砰!砰!砰!……”
屯岱騎在馬背上,俯低身子雙腳使勁地磕著馬腹,力圖將速度提升到極致,隨著距離的接近,緊握弓弦的雙手慢慢抬了起來。對面的火銃不斷地響起,身旁不時有甲騎被打落馬下,也有因馬匹撲倒,被狠狠地摔向前方,最后被沖鋒而過的騎兵踩踏而亡。
“射!”跨過拒馬后,屯岱立刻直立起身子,對著前方黑衣軍陣地射出一支羽箭,然后迅捷地從腰下箭囊中又抽出一支,搭上弓弦,又是一箭射出。
在射出第二支羽箭后,眼見著還有三十多步就要撞入敵陣了,屯岱丟下弓,反手抽出長刀,嘴里大聲呼喝著。眼角余光不經意間瞥了一下左右,心里不由吃了一驚。剛才兩輪排槍射擊,己方竟然損失了近一半騎兵。這黑衣賊軍,果然銃炮犀利,比明軍強出不少。
騎建奴騎兵已經沖至陸戰隊軍陣前方不到四十米了,前排的士兵甚至都可以看到騎在馬上的建奴猙獰的表情,心下雖然有些慌張,但嚴苛的訓練和長久的戰陣搏殺,使得他們仍舊可以有條不紊地按照長官的命令,舉槍,射擊,退后,塞入火藥,彈丸,用通條壓實,等待命令。
“殺!”屯岱看到近在咫尺的黑衣賊軍,長刀高高地舉起,準備在接陣的時候,狠狠地劈砍過去,斬下他們的頭顱。
“嘶嘶……”胯下的戰馬突然一聲嘶鳴,前蹄一軟,撲倒在地,巨大的動能慣性將屯岱狠狠地摔向前方。
與此同時,附近的建奴騎兵不下十余騎也跟著紛紛撲倒,所有的馬匹均是前蹄踏入了一個個深淺不一的碗口大小坑洞,折斷馬腿,將馬背上的建奴甲騎摔在地上。
“砰!砰!砰!……”陸戰隊陣列中的士兵仍舊不斷地射擊,居于前排的士兵放完槍后,并未退到后面,而是將刺刀斜斜的端著,腰背崩得緊緊的,準備迎接建奴騎兵的沖撞。
徐傳興睜大眼睛,試圖透過陣前彌漫的硝煙,看清楚對面建奴騎兵的情況,從前方發出的聲音中,馬蹄聲似乎少了許多,馬匹嘶鳴聲和建奴慘叫聲倒是愈發響了起來。
“轟”的一聲響起,一匹巨大的戰馬撞入了陸戰隊軍陣,馬匹和上面的建奴雖然立時被數把刺刀捅出幾道血糊糊的洞口,發出凄厲的嘶鳴聲和喊叫聲,但前排的士兵也被撞翻兩個,并波及到后排數名士兵。
“刺!刺!……”軍官聲嘶力竭地喊道,既然已經接陣,前面兩排士兵再次組織射擊已經來不及了,在排長和小隊長的帶領下,將手里的火槍狠狠地往前突刺。
其實沖入陣中的建奴騎兵只是寥寥幾騎,因為有些沖至近前的戰馬出于對尖銳物體的畏懼,猛地停在了陣前,然后被數把刺刀捅死,還有些建奴甲騎心存一絲猶豫和畏懼,帶馬朝左右兩翼奔去,但最后還是被圍攏過來的陸戰隊士兵捅翻下馬。
“鄉兵轉移至左側,列三排火槍射擊陣列!”徐傳興命令道。他有些擔心建奴騎兵后面還有步甲跟隨,遂決定將后隊的鄉兵轉移的側翼,以攔截和狙殺建奴步甲。
沖至陣前的建奴甲騎悲哀的發現,他們面對的黑衣軍真的跟此前遇到的所有明軍都截然不同。不僅銃炮犀利,而且敢于面對他們的甲騎沖鋒,即使殺到近前,他們仍舊死戰不退,反而挺著明晃晃的銃劍勇敢地反沖過來。
即使揮出一刀,砍翻一個黑衣軍兵,但隨之而來的就是數把銃劍捅向自己。即使身著堅硬的甲胄,但總有一把或者兩把銃劍刺中身上防護不到的部位。
這個時候,即使想打馬向后逃去,也變得異常困難。不說身側都圍著數名,甚至十幾名黑衣士卒,難以脫身。就算脫了身,但右側不時響起的火銃射擊的聲音,也讓建奴甲騎惶然。
話說,那些該死的八旗漢軍怎的沒跟著沖上來?
岳仲武端著刺刀狠狠地捅入一匹戰馬的后腿上,使得這匹戰馬吃痛之下,高聲嘶鳴著,猛地發足朝側邊奔去。馬上的建奴猝不及防,身子被帶歪向一邊,手上一時沒抓住韁繩,斜掛在馬背上,雙腳被扣在馬鐙里,倒吊著被馬拖著跑向遠處。
岳仲武見狀,也不去追趕,端著刺刀朝地上躺著的一名建奴脖頸處扎了過去。隨即,一股鮮血噴涌而出。他一只腳踩在建奴的面甲上,雙手使勁將刺刀拔了出來。還別說,這些建奴身著的甲胄非常堅固,刺刀捅到正面胸腹部位,根本扎不進去。只有他們的脖頸、腋下和胯下、小腿等部位防護較弱,可以一擊制敵。
一陣海風吹過,彌漫于陣前的硝煙逐漸散去,視線之內,建奴的甲騎幾乎全被打落下馬,從拒馬到陣前,到處都是人馬的尸體,悲鳴嘶叫的傷馬,瀕死掙扎的建奴。而先前潰逃的數百建奴八旗漢軍,只是遠遠地四散于曠野中,似乎還未從火槍殺戮戰場中恢復神志。
至于再次發起沖鋒,別逗了,沒看到那六十余騎強悍的滿洲八旗甲騎都被黑衣賊軍犀利的火銃射殺于陣前。他們上去了,也是給人家送人頭。
“去兩個排打掃戰場!”
“鄉兵繼續警戒!”
“招呼民壯過來,將受傷陣亡將士抬到船上去!”
徐傳興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打崩建奴八旗漢軍,盡滅滿洲八旗甲騎,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有建奴敢發起進攻了。
“喊話給那些被擄明人。這個時候跑出去,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轉頭看到海邊那些被救明人眼巴巴地看著停靠在海邊的船只,祈求哭告著,試圖想登上船,以逃離此地。徐傳興不由暗自嘆息一聲,若是我大齊在此地有十余艘大船,那該多好,不僅可以裝運更多的建奴擄掠物資,還可以挽救更多的明人性命。
“這里有個活的建奴!”岳仲武端著刺刀走到屯岱的身邊,看見這個建奴眼睛睜得大大的,側躺在地上,一只手還握著一把匕首,兇狠地盯著他。一條腿拼命地掙扎著,試圖想要站起來。但可能是被戰馬甩下來,傷了腿或者腰部,以至于一時間無法起身。
“狗韃子!”岳仲武輕蔑地罵了一句,端著刺刀狠狠地扎進屯岱的胳膊上,吃痛之下,匕首落在了地上。
“嘿,你這韃子還有不少稀罕玩意!”岳仲武俯身撿起地上的那把鋒利的匕首,插在腰帶上,隨即又看到他的手指上戴了一個漂亮的玉石扳指,便順手摘了下來,揣入懷中。
屯岱眼睜睜地看著面前這個黑衣士卒開始肆意的翻檢身上的財物,然后放置于他身后的背包之中,卻因為身體無法動彈,任其施為。不過,在內心深處隱隱卻有一絲期待,也許這些黑衣士卒搜檢完身上的財物,會俘虜他,以使得他能留下一條性命。
岳仲武滿意地將搜檢而來的財物揣入背包,然后直起身子,端著刺刀,照準屯岱的脖頸處就狠狠地扎了進去。瞬間,一股鮮血噴射而出。他伸出一只腳踩在屯岱的臉上,雙手使勁地將刺刀拔了出來。
雖然長官沒有明令屠戮所有的受傷建奴,但打掃戰場的陸戰隊官兵卻知道,他們馬上就要登船離開這里,俘虜是無法帶走的,更不能將他們放歸建奴,索性一一補刀,盡數殺死。
紅彤彤的日頭,蔚藍的天空,翠綠色的樹木,在屯岱的視線中逐漸有些模糊起來,一雙兇悍而又不甘的眼神,也慢慢地變得空洞,無神。
這漢人,還是有能打的!
在屯岱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腦海里突然冒出了這個意識。
“狗日的建奴,也不過如此!”徐傳興站在船尾,看去逐漸遠去的海岸,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海邊的臨時營地中,已經涌入了十幾騎建奴甲騎,有的在查看遍地的建奴尸體,有的在大聲呼喝著,還有幾騎建奴甲騎策馬奔到海邊,眺望著漸漸遠去的船只。
“我覺得,我們還可以殺一個回馬槍,將岸邊那些建奴再殺一道。”岳仲武看著躺在船艙里的伙伴——孫立寶,有些意猶未盡地說道:“在火槍齊射之下,那些建奴簡直不堪一擊。即使我們打不過,乘船跑了就是。你說是吧,小寶?”
“俺是不是要死了?”孫立寶苦著臉說道。
“你怎么會死呢?”岳仲武笑著拍了拍同伴的胳膊,“你只是腿被馬撞斷了。軍醫說了,將養兩三個月就好了。……哎,給你一個好東西。”
說著,從衣服口袋中掏出一顆鴿子蛋大小的寶石,塞到孫立寶手中。
“要我說,建奴也沒那么可怕。反倒是,身上的好玩意不少。小寶,等你傷好了,我們再去打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