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7年1月5日,齊國移民船隊十二艘艦船抵達南平城。
斷斷續續近半個多月的行船,坤興公主朱嫩妮似乎已經慢慢適應了暈船的癥狀。在船上,已經可以稍微進一些食物了,但食物非常簡單,而且難以下咽,干硬的餅子,混雜許多濃郁香料的魚干、肉類。偶爾夜間靠岸停泊時,才會使用一種特質的小鐵爐,燒些米粥,勉強可以吞咽入腹。
不過,在船上,她最喜歡的就是吃那種艦隊所提供的琉璃密封的水果罐頭,甘甜、多汁,潤喉沁肺。初始幾日,每日都會開啟一罐享用,權當飯食。然而,當她得知,不僅是她所乘坐的船,就是整個艦隊,這種琉璃封裝的的水果罐頭也是不多的。那些擁擠在底艙的眾多移民,別說有水果罐頭,就是連喝一口清潔的飲用水,都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
聽說,就連船上的水師官兵,水果罐頭也不是能輕易能享用的,往往是隔了數天之后,才能就一罐水果罐頭數十人一起分吃,每人只能輕輕地咬上一口。
驚愕之余,朱嫩妮停止了自己這種奢侈行為,將部分供她享用的水果罐頭,分送艦隊其他大明官員和一些體虛得病的移民食用。
在十余天的航行過程中,朱嫩妮發現了一件令她極為震驚的事情,那就是水手幾乎每隔幾天就會將船上得病死去的移民拋入大海,每個人似乎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就如同拋棄一件廢棄物品一般。看到這一幕,朱嫩妮臉色慘白,著命將禮部官員尋來,讓其責問齊國水師官兵,是否在草菅人命,任意殘害大明百姓。
禮部官員去快,回來得更快。他苦著臉稟報公主殿下,海上行船,因各種原因病死身亡之人,是非常正常的。而且,他還期期艾艾地說,船上空間狹小,并不是每個移民都能如同大明官員這般會有一個好的乘坐環境。尤其是底艙,因無法開窗透氣,期間各種氣味摻雜,幾欲讓人嘔吐,所有人都是靠著輪流登至甲板上通風透氣,才勉強存活。
如此環境,病死亡故就顯得很正常了。而且船長卻聲言,縱觀南洋地區所有海上行船國家和勢力,唯有齊國艦船上的人死亡率是最低的,除了每隔五六天行程,就設置了停靠補給點,以便可以讓移民和水手上岸休整。
另外,他們齊國水師官兵還每日給所有移民都發放一小片檸檬片,咀嚼食用。僅此這一點,齊國艦船就能將船上移民和水手的死亡率降低到極點。
朱嫩娖不知道他們為何會將每日一小片檸檬的咀嚼食用,看得如此重要,但她卻從齊國水師官兵傳來的話語中,卻是知悉,齊國人是非常重視移民的,為此也是做了許多保障工作,更不會于沿途隨意殘害來自大明的移民。
但想到,船上的條件這般惡劣,長達萬里的海上航程過程中,平安到達漢洲本土的移民恐只有八成左右,心中還是難過萬分。若不是在大明無法存活,誰又愿意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跨越千山萬水,去那荒僻的漢洲大陸呢
這處命名為南平城的地方,據說以前是占城人的地盤,因為他們嫁了一個公主到齊國,此地便作為嫁妝,送與了齊國人。
朱嫩妮下船之后,入眼所見,均是明人,一群如長山島那里的灰衣鄉兵,挎著刀,手中持著根木棒,大聲地吆喝著那些魚貫下船移民,全都排列成隊,跟著一個個書吏,去指定移民臨時安置點集合。對稍有不服從之人,或者喧嘩擾亂之輩,棍棒直接揮舞過去,打得人滿地打滾,哭叫連天。
幾輛簡陋的馬車,將公主和一行大明官員接入南平城中,分置安排入住休息。所有人得到通知,船隊將在此停靠休整五日,對部分船只進行一定程度的保養和維修。只待此地移民官員將此前滯留休養數月的移民分配完畢后,就會立即裝船出發。
齊國接收南平城雖然只有三年多,但憑借每年眾多滯留此地的移民,整個地區發展得非常快。一座周長達三里的要塞城堡矗立在碼頭西側,兩個狹長的半島將整個海灣合抱成葫蘆形的內外兩個海灣,兩側峽口處雖然尚未建設鎖匙之用的炮臺,但內灣港口處卻分布著三座碼頭炮臺,布設了三十余門不同型制的火炮,足以打消任何不懷好意之輩的覬覦。
因為距離大明最近,再加之不斷有自發難民乘船逃至南平,這處齊國最為重要的水師基地已經聚集滯留了三萬余人移民,堪比漢洲本土一府人口規模。同時,附近的臨安城、新生島,也滯留移民有一萬余人。
因為不知道大明局勢最終會演變成如何情形,因而,每年來大明的眾多移民船只,總是以最大的努力,將登萊、蘇松、江浙、廣東等地眾多難民盡可能地先轉運至齊國控制下的漢興島、平安島,以及安南幾個海外領地。
若不是考慮各個移民中轉點的物資消耗和糧食供應,以及各項配套生產生活設施的建設速度,齊國移民船隊可能會在上述地區塞入更多的移民。
當安南地區大總管張文琪見隨行船隊帶了三百余返回本土即將除役的陸戰隊士兵,立即向水師大都督齊大江提出請求,將此批士兵暫時扣下,借用一段時間,準備對柬埔寨王國做一番軍事恐嚇,炫耀一番武力,并迫使對方在其東南領地河仙地區,給予當地眾多明人特殊地位。
近年來,齊國在臨近地區與柬埔寨王國時有摩擦,一個是因為臨海城。齊國硬生生地在原柬埔寨收復普利安哥時,將沿海一塊要地給占去了。柬埔寨王國一直都想從齊國那里將其討要回去,但齊國人卻拿出了當年廣南國將整個普利安哥賣與齊國的合約,聲稱對齊國為了維持彼此兩國的友誼,僅僅要了臨安這處彈丸之地,已經保持地很克制了,警告柬埔寨勿要借此生事。
還有一個摩擦點,就是齊國憑借在該地區強大的海上力量,肆意驅逐在新生島海域捕魚的漁民,甚至還擄掠他們的漁民,引得沿海地方官員為此抱怨不已。
而新近出現的摩擦點,就是發生在柬埔寨王國東南沿海地區河仙。大陸移民可能是從數百年前,就不斷有人在此地落地生根,開墾荒地,建立家園。原本灘涂遍地,沼澤淤泥橫行的河口地帶,在經過辛勤的漢人數十上百年經營下,逐漸變成了地肥人富,商貿繁盛之地。
而柬埔寨王國這些年出現一段令人無語的騷操作,先是一個信仰真神教的國王,通過政變上臺,然后大力扶持那些支持他的馬來人,疏離曾經的華人和安南人,更是驅逐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貿易據點,為此還發生了一場小小的軍事沖突。
未幾年,這位信仰真神教的國王,為了轉移國內矛盾,悍然出兵攻打廣南國,奪取了他們曾經作為嫁妝而送與對方的普利安哥,讓周邊幾個國家和勢力震驚不已。不過,也不能說柬埔寨王國是無端尋釁,挑戰廣南國,他們是看準了安南阮、鄭兩家正在大打出手,一時半會肯定顧不上它,所以才斷然出手。
隨后幾年,可能覺得自身實力有所增長了,漸漸地對西邊的暹羅變得強硬起來,為此,兩國于邊境之上,沖突不斷,導致王國為此增加不少軍費開支。
打仗,搞摩擦,那是要花錢的,在將國內搜刮了一遍後,柬埔寨國王和官員將目光瞄向了比較富庶的河仙地區。派來的官員要在該地實施派捐派稅,橫征暴斂,大有竭澤而漁的趨勢。
作為同宗同源的華夏苗裔,河仙地區的幾個漢人頭領便尋到新生島,請求齊國人介入,制止高棉人的貪婪和壓榨,并保護河仙地區的漢人。
安南大總管也對柬埔寨王國時不時搞出的摩擦事件,有些煩不勝煩,索性借助此事,狠狠地教訓一下高棉人,讓他們知道花兒為什麼這么紅,齊國人的拳頭為什么這么硬!
本來,他只是準備動員南平、臨安、新生島三地數百鄉兵,進入河仙地區,尋機打殺柬埔寨王國的囂張氣焰,警告他們莫要在該地制造不安全因素,大家彼此安安生生的過日子。
如今,有現成的三百余陸戰隊士兵,張文琪自然要好生利用一番,以牛刀殺雞的方式,給柬埔寨留一個深刻印象。
“雖然是保護我們明人不受土人欺辱,但這畢竟是要侵入他國疆土呀!”朱嫩妮聽得自己的侍女紫瑩說及齊國將派出陸戰士兵以保護當地明人安全為由,要進入柬埔寨王國河仙地區,不由驚訝萬分。
“他說,只要是我們明人占據的地方,即使是他國領土,但要受到欺負了,自然要出兵保護,并對土人予以懲罰。”紫瑩低聲說道。
朱嫩娖輕蹙蛾眉,對紫瑩這番條理不清的話語,給震到了。朝廷里的大學士和官員雖然也會經常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但這個概念多半是局限于中原之地,九州之內。但這柬埔寨、安南,乃是蠻夷之土,我大明百姓居之,該是番邦之民吧。
難道,齊國為了任何一個居于番邦的華夏子民不受欺辱,真的會不惜與蠻夷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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