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9年,己丑年,漢洲大齊乾武七年,也是大明永初四年,偽清順治六年。
在去年(1648年)10月簽訂威斯特伐利亞和約后,歐洲大陸彌漫了三十年的戰火,在新的一年里徹底熄滅,開始進入一段難得的和平時期。
1月30日,英格蘭國王查理一世被送上了斷頭臺,結束了斯圖亞特王朝在英格蘭的統治,英格蘭自此成為沒有國王和上院的共和國。
李自成在去年8月于長沙戰死后,順軍已形同一盤散沙,未及數月,便出現巨大的分裂。初始,田見秀、袁宗第有意投清,李過、高一功等人尚為此猶豫不決。清軍湖廣總督佟養和欣喜若狂,前后六次移文招撫,開出的條件一次比一次豐厚,態度一次比一次懇切,感情也一次比一次強烈。由此,順軍大部漸有歸附之意,
然而,身在北京的多爾袞為防降軍反復,力主堅持歸附順軍必須剃發,家卷全部遷至河北。此舉遭到順軍大部將領的斷然拒絕,降清之念遂斷。
繼而,李過等人主張降明,但卻被永初朝廷的湖廣總督何騰蛟斷然拒絕。因崇禎先帝死于李自成之手,永初帝為此深恨闖逆,此前不惜在面對清軍極大威壓之下,命湖南明軍側擊順軍,儼然與清軍形成合擊之勢。而李自成又是在攻打長沙時,被城頭火炮擊中,死于陣中,此時,正是全力剿滅流賊大好時機,怎能允其投附。
一月,順軍無奈之下,李過、高一功、袁宗第等人率大部奔貴州,走云南,試圖與孫可望、李定國等西軍合營。張鼑、劉汝魁、馬重禧等人北上武昌,剃發易服,投降清軍。
2月18日,漢洲大齊王國以望加錫事件為由,向荷蘭東印度公司宣戰,拉開了第二次漢荷戰爭。
一群全副武裝的東印度公司雇傭軍護送著兩輛馬車,抵達了巴達維亞港口碼頭。齊國駐巴達維亞代表黃銘方待車停穩后,抬腳下了馬車,隨后微笑著看著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的東印度公司對外事務高級代表尹維爾·吉門尼斯。
“很遺憾,你們漢洲選擇了與我們進入戰爭。”尹維爾·吉門尼斯神色復雜地看著這位年輕的漢洲代表,“這對我們雙方來說,都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面對你們荷蘭東印度公司咄咄逼人的態勢,我們齊國別無選擇。”黃銘方說道:“因為你們從來沒有真正尊重過我們齊國的利益,也沒有正視我們齊國政治和經濟訴求,更是將我們置于野蠻愚昧的土人之列。……是時候要改變這一切了!”
“黃,你告訴我。你們漢洲是不是早已提前在準備這場戰爭。”
“我們的老祖宗曾說過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話,故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
“……嗯?”
“我們齊國上下,眾志成城,隨時在應對各種外來威脅。”黃銘方盯著對方的眼睛,“所以,對于任何即將到來的戰爭,我們都是有足夠的準備。”
“我現在有些認同阿普頓先生對你們漢洲的預判了。”尹維爾·吉門尼斯認真地說道:“你們就是在等待一個機會,與我們東印度公司進行一場戰爭。你們想徹底擊敗我們,以此來取代我們,獲得這個地區的統治力。”
黃銘方聽了,看著尹維爾·吉門尼斯,半響,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東印度公司終究是一個外來者,需要尊重當地的新秩序。”
說完,黃銘方邁步朝一艘即將起航返回漢洲本土的武裝商船走去。
2月20日,威遠島,威遠港。
以戰列艦“漢平”號、“漢和”號領銜的齊國主力艦隊依次拔錨起航,駛出港灣,岸邊聚集的官員和民眾,站在碼頭邊,不斷地揮舞著手,朝艦隊歡送告別。
這支特遣攻擊艦隊,聚集了齊國兩艘戰列艦,十四艘專業戰艦,十一艘武裝商船,四艘飛魚快船,攜帶陸戰隊四個連五百多士兵,土人仆從兵一千五百余,以及郎中、建筑工匠、土人雜役千余人。
另外,在宣武堡還有六艘武裝商船,一個陸戰連,兩百余鄉兵于此集結待命,隨時支援特遣攻擊艦隊,對荷蘭東印度公司香料群島數個據點發起突襲。
2月26日,特遣艦隊至牛島(今印尼延德納島),于牛堡(今延德納島東北方的瓦特穆里小鎮)停駐休整一日。
經過十余年連續不斷地捕捉,牛堡附近森林中的野生水牛群,幾乎消失殆盡。而本地除了無盡的林木,也無其他資源,因而長期得不到新移民補充。發展到今天,整個據點人口規模才兩百余人,靠著周邊數千余畝耕地,幾艘小漁船,過著苦哈哈的日子。
如今特遣攻擊艦隊到來,數千人涌入小鎮,頓時打破了此地多年的寧靜祥和生活。田間屋后種植的蔬菜,瓜果,居民制作小吃,農戶養的雞鴨鵝等副食,幾乎被艦隊官兵全數買下。
這一切,讓整個小鎮居民喜笑顏開。數著一枚枚可愛的銀幣,心中暢想著,若是此次艦隊取得大勝,是不是還要途徑此地,返回本土。那么,在接下來的日子,要不要將庭院里的蔬菜瓜果好生伺弄一番,屋里的禽蛋多積存點,爭取下次可以多賣一些給水師官兵。
當本地居民獲悉,齊國已經與荷蘭人宣戰了,不由唏噓不已。雖然,荷蘭人未必會尋到這處不起眼的小島,屠戮殺害他們這些齊國子民,但十余年的平靜生活可能就此打破,少不了要多做些備戰工作。
2月28日,艦隊離開牛堡,朝著香料群島直駛而去。
3月2日,帝汶島,鎮海(今東帝汶帝力市)。
四艘荷蘭東印度公司旗下的武裝商船在鎮海港外已經游曳了半日,但始終未敢攻入港口。
荷蘭人經常往來此地,想來是對鎮海港的防御有一定了解的。以漢洲人的特性,就是喜歡將自己的據點修建得如同一個個烏龜殼,碼頭炮臺林立,鎮海城本身也經過數輪擴建加固,堪稱堅壘。十年前,荷蘭人動員了兩千多人,十幾門火炮,都無法將其攻破。如今,不論是城防,還是駐守的武裝,可能更甚以往。
至于封鎖圍困這座據點,那更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以漢洲人的勤勞苦干,鎮海城周邊肯定開墾了數千上萬畝耕地,而且,內陸地區的土人也早已被他們征服,根本不會擔心因為封鎖,而造成物資貴乏的局面。
至午后時分,四艘荷蘭武裝商船依次離開鎮海港,掉頭朝東行駛。
“大人,他們可能是往保寧(今東帝汶馬納圖托鎮),或者包靠去了。”古三平望著遠去的荷蘭武裝商船,輕聲說道。
“也有可能是繞著帝汶島走一圈,想逮著俺們的商船或者漁船什么的。”胡平江放下望遠鏡,遞給瞭望塔上值守的鄉兵,轉身準備下去。
“那荷蘭人可能是要空跑一趟了。”古三平在后面說道:“半個月前,總管府已發下訓令,要求所有往來運輸船避入河灣和港口,以免被荷人所趁。另外,各地堡寨城鎮均儲備充足,也無虞荷人封鎖圍困。短時間內,荷人恐難以對我帝汶島總管區造成大的損傷。”
“荷蘭人還是不夠有魄力。”胡平江邊走邊說道:“他們在開戰之初,就應該集中一支強大的艦隊,再抽調數千登陸部隊,直接殺到俺們漢洲東部,只要舍得付出一些傷亡代價,完全可以攻破幾座據點。以俺看來,東部許多地區的城防建設比起俺們帝汶島這些城鎮,那是差遠了。而且,俺也不相信,這么多年來,荷蘭人會不清楚東部那些據點的位置。狗日的,他們還是怕被俺們艦隊給堵在那里呀!”
古三平聞言,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或許,荷蘭人是沒把握能攻克我漢洲東部的據點城鎮。”古三平緩緩地說道:“需知,荷人遠來南洋,只為利益。而我齊國軍民于漢洲安居樂業,若是遭到荷人襲擊,必然以保家衛國之念,生同仇敵愾之勢,定能逐退荷人進攻。”
“你這話,說得也不差。”胡平江點頭說道:“若是論拼命,荷蘭人肯定不如俺們。為了自己的土地,為了自己的家人,俺們定然不惜死戰。……這幾日,鎮海城和周邊幾個堡寨的政事,你且署理著。俺去督導鄉兵和土人仆從兵的訓練,免得要攻歐庫西和古邦時,上不了臺面!哼,待這一戰之后,俺們這總管區,就能擴展到整個帝汶島了。”
“歐庫西和古邦兩地駐守的荷蘭人不多,只要付出一些代價,拿下來應該不難。”古三平說道:“但是,占據之后,可能會面臨荷蘭人的反撲,說不定就會派出艦隊封鎖圍困這兩地。”
“所以,俺們在攻占這兩處荷人據點后,必須盡快將所需物資糧秣運過去。只要俺們能捱過荷蘭人的第一波反擊,差不多就能站穩腳跟了。如此,便將荷蘭人的勢力徹底驅逐出帝汶島了。”
3月8日,八艘懸掛著齊國赤色黃龍旗的戰艦突然闖入了安汶灣,一艘剛剛駛出安汶港口的荷蘭商船未及掉頭轉向,便被齊國艦船迅速圍了上來,然后在數輪炮擊之下,無奈地打出白旗,恥辱地向齊國水師官兵投降。
首戰即旗開得勝,齊國水師官兵士氣大振,在派出十幾名軍官和水手接管了投降的荷蘭商船后,便徑直朝安汶碼頭駛去。
“轟!轟!轟!……”一艘打頭探路的齊國戰船在距離碼頭四百多米的海面上,突然遭到了十余門火炮的轟擊,并且有一發炮彈擊中了船只的前首,還有一發炮彈穿透船帆上,當即有三名水手被飛濺的木屑擊中,好在未傷及要害部位,慘呼著被同伴拖到底艙。
緊隨其后的幾艘齊國戰船立即停了下來,然后拉開距離,準備將船身橫過來,使用側舷火炮進行還擊。
羅汝成雙手握著望遠鏡,眉頭緊皺著,看著前面四艘戰船與碼頭炮臺互相對轟著。不到半個小時,除了開頭探路的戰船被擊中外,其余三艘戰船,在不同部位均被對方射中數發炮彈,船舷、船艉,樓臺破開幾個大洞,甚至還有一艘船的桅桿被鏈彈擊中,歪倒在甲板上,已經極大地影響到它的機動性。
“打信號,讓他們都撤下來。”羅汝成轉頭命令道。
安汶港口防御較十年前明顯加強了許多,正在射擊的火炮就有十六門,但他相信,對方火炮的數量肯定不止這些。想用戰船敲掉對方炮臺的目的,肯定無法實現。
若是再以陸戰隊提前登陸,穿行叢林,發起對安汶城的攻擊,復制當年的戰果,恐怕也難以再次奏效。要知道,安汶城此前可是被齊國軍隊攻克過兩次,荷蘭人即使再傻,也不至于再犯第三次同樣的錯誤。
看著漢洲四艘戰船陸續退出港灣,安汶碼頭炮臺上爆發出熱烈地歡呼聲。
“嘿,膽小的漢洲人,有種就往前沖呀!”
“漢洲人不是一向表現的挺英勇的嗎?怎么今天就夾著尾巴熘了呢!”
“他們就是一群懦夫,一群膽小鬼。……漢洲人就知道搞偷襲,今天讓你們嘗到了炮彈的滋味,估計這會要回去哭著找媽媽了。哈哈……”
“小伙子們的士氣挺高,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安汶總督斯科蒂·埃文斯笑著說道:“漢洲人首輪攻擊即行來襲我們安汶城,想必試圖再現十年前的戰果,準備給我們東印度公司一個下馬威。可惜,他們打錯主意了!”
“總督大人,但我認為漢洲人雖然被我們擊退,但他們肯定不甘心就此離去。”炮臺指揮官克里斯·克來恩中尉卻謹慎地說道:“他們可能會在港外攔截和襲擊前來安汶的商船,也有可能封鎖我們,以斷絕香料群島和巴達維亞之間的聯系。”
“封鎖我們?”斯科蒂·埃文斯總督聞言,不由失笑道:“那么,漢洲為此需要動員集結多少艘戰船才能做到這點?難道,他們就不擔心我們東印度公司在安汶與他們展開一場海上決戰?”
“……說不定,漢洲就是想跟我們進行一次海上決戰。”克里斯·克來恩中尉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除非他們瘋了,才會這樣做!要知道,在東印度群島,我們的海上力量是遠遠超過他們的。他們……,應該不會冒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