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8日,大明,南長山島。
此時已經臨近傍晚,但南長山島西側的的碼頭卻人聲鼎沸,十幾個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燒著,將附近區域照得通亮。挎著腰刀的鄉兵舉著火把,聲嘶力竭地吼著,指引著下船的眾多明人往島上臨時營地走去。
“帶回來這么多人,這島上如何安置得下呀!”長山島指揮趙宏興苦著臉對陳大郎說道:“本來島上就有三千多人還沒轉運走,如今羅指揮又從遼東救回如此多的難民。島上儲備的糧食和保暖物資,恐怕已經不足以應對目前的情況。”
“是呀,六千多人,這得增加多少糧食和過冬物資,才能讓這么多人熬過去!”陳大郎也是眉頭緊皺,看著從船上不斷下來的難民。
“說不得,還需要水師從南方弄些糧食和棉布回來。另外,必須轉運部分人員去漢興島(今日本宮古島),以減少島上物資的消耗。”
“從南方運糧食和布匹,一來一回,起碼得一個月時間。可是,十二月,移民工作就要開始了,這可是我大齊王國頭等重要的大事。水師艦船如何能抽出多余的運力,來給長山島運送過冬物資。”陳大郎心中甚為焦慮。
“這有何焦慮的?”回到城中,羅汝成聽聞陳大郎為如何籌集島上數千人的吃用和過冬物資而焦慮不已,曬然一笑,“這次從遼東建奴那里繳獲了兩百兩黃金,八萬多兩白銀,以及錦緞絲綢數百匹,俺將這些全部留給你們。你們可以到蓬萊、登州等山東各地去采買所需糧食和過冬物資。俺們再從島上拉走一千多人,如此一來,想必島上也勉強可以捱到明年六七月份。”
“山東各地估計沒多少糧食可以售賣于我們。”陳大郎搖頭說道:“對面蓬萊縣傳來的消息,韃子破了薊州數城后,未攻北京,而是往山東來了。這樣一來,山東局勢,尤其是運河以東地區必然會遭到韃子的屠戮。到時候,肯定會有無數的難民往膠東而來,糧食、布匹等生活物資恐怕就會出現一定程度上的緊缺。”
“韃子居然沒去攻北京?”羅汝成有些驚訝。
“他們此次入關,可能與前幾次一樣,主要目的就是劫掠大明境內,以擄掠人口和物資、牲畜為主。”
“大明境內,除了薊州鎮抵抗韃子,其他軍鎮就未有任何動靜?大明不是在北京至遼東一帶,設置了數個軍鎮,兵馬也有十幾萬。他們就眼睜睜的看著韃子肆虐河北、山東?”
鑒于以往四次被建奴劫掠肆虐關內的教訓,大明加強了對薊鎮、山海關一帶的防務,并分設關內、關外兩總督,又在昌平、保定置總督。此外,還在順天、永平、寧遠、保定、密云、天津等地設立六巡撫,又在寧遠、山海、薊鎮中協、西協、通州、昌平、天津、保定等地設八總兵。
千里之內設四督、六撫、八總兵,星羅棋布、無地不防,在大明兩百年來,這還是第一次。大明朝廷的防守不可謂不周密。
然并卵,建奴還是在十月中旬,分別從黃崖口和界嶺口破關,進入大明境內,如入無人之境。
“大明官軍在于建奴野戰當中,鮮有勝跡,而且經常大敗。估計河北數鎮官軍,均不敢出城與建奴一戰。以至于建奴破薊州后,幾乎長驅直入,分道南向,河間以南多失守,眼瞧著,就要進入山東了。”
“狗日的,這建奴也并非三頭六臂。”羅汝成罵了一句,隨即說道:“俺們在蓋州,一日間兩敗建奴,連下三城,斃傷俘三百余,而損失輕微。所以呀,這建奴的戰力,也就那樣。只要軍隊上下一心,將士用命,也不是打不過。”
“不錯!”第三陸戰隊連長徐傳興意氣風發地說道:“若我大齊王國陸戰隊有一千人登陸遼東,我甚至敢去建奴的遼陽城走一遭。千人火槍軍陣,建奴就是來萬人來攻,也是給我們送人頭!”
陳大郎看了一眼徐傳興,有心說,防守蓋州城的建奴士卒恐非精銳,戰而勝之,僅僅是憑借我大齊的火器犀利,不可如此驕傲輕敵。但想了想,戰勝建奴,確實可以提振軍隊士氣和與建奴對陣的自信心,便忍住沒有說出來。
“要不,俺將人運回漢興島后,給你們留下靖波號于此,也可以往來南方幫你們籌運一些物資。”羅汝成低頭想了一會,說道:“今年一萬二千人的移民數量必須要保證,否則,移民部和民政部的官員對俺們水師艦隊又要責難了。”
“移民路線準備走哪邊?”陳大郎點點頭,若是大明附近有一艘專業戰艦,不僅可以轉運部分物資和人員往來長山島和漢興島之間,還能應對可能存在的建奴海路攻擊。大齊王國突襲了蓋州,讓建奴損失頗重,必須得防備他們報復,派出船只搜尋和攻擊長山島。要知道,當年孔有德等賊子投了建奴,不僅攜帶了大量的火器,而且還裹挾了大半登州水師船只,這個時候,可能還剩下不少。
“俺們跟威遠艦隊一起走東線。”羅汝成說道:“畢竟走了幾年了,而且大部分移民也是準備安置于漢洲東部。若是走西線,還要多繞路,耽擱時間。”
如此安排,也比較符合三支艦隊所駐防和巡視的海域分布。
齊大江領銜的北海(帝汶海)艦隊主要兩個駐泊地新鄉城(今東帝汶蘇艾鎮)和新生島(今越南富國島)均在西部移民路線上。
而羅汝成和牛進明所領的琉球艦隊和威遠艦隊駐防和巡視的海域均位于東部移民航線上,故而會將聚集在漢興島上的移民直接運回漢洲東部地區和威遠島若干定居點。
“對于西線北海艦隊那邊,俺現在擔心,大都督(齊大江)可能會因為安南阮鄭兩家的戰事,會將數艘艦船陷到里面去,不及轉運移民。”羅汝成說道。
“大都督那邊如今什么情形?”陳大郎擔心地問道。
“俺也不知道。”羅汝成說道:“俺只知道,在兩個月前,大都督幫著廣南國運兵至南方,并協同攻擊安南鄭氏水師,算是深度介入了安南戰事。如今,不知道他們能否從那里抽身而去。”
月20日,新生島。
廣南國兵部尚書黎恩澤有些無奈地看著對面的齊大江,自己費盡口舌,許諾了萬般好處,怎么漢洲人如此不識抬舉,就是不愿意答應他們跨海攻擊鄭氏的征南大營駐地石河城(今越南河靜市)。
9月中旬,給漢洲人許以重利,賄金銀三十萬兩,同時還私下允諾提供四千名年輕婦人與漢洲,對方才不是很情愿地派出二十余艘大小戰船,載運著六千廣南勁卒奇襲鄭氏大軍的后勤中心洞海(今越南洞海市)。
在漢洲幾艘炮艦的密集火炮掩護下,六千廣南軍順利登陸洞海,并趁勢發起攻擊。經過兩日苦戰,再加上城內原有的廣南人響應,廣南軍攻入城中,斃傷鄭軍一千五百余,俘虜兩千,重新奪回這座對廣南國極為關鍵的軍事重鎮。
日麗江南岸的安南鄭氏大軍聞知后方補給重地洞海被廣南軍所攻,軍心大震,其征南大將軍鄭洪升倉促之下,率軍一萬返回,卻被廣南軍一部利用密布水網層層阻擊,待攻至洞海城下時,已為時已晚,洞海已失。
廣南國北境大軍趁勢強渡日麗江,預與攻克洞海之廣南軍兩面夾擊,全殲鄭氏三萬征南大軍。
鄭軍主帥鄭洪升令大軍全線北撤,但在廣南軍的追殺下,損兵三千余,兩日后退至建江城(今越南廣平省麗水縣),背靠江(即今越南爭江),據此地堅守待援。
此戰過后,廣南國士氣大振,距離他們收復“國土”僅有一步之遙,國中上下摩拳擦掌。在10月間,廣南國三萬大軍,兵進建江城下,動用從漢洲采買的五門火炮,猛烈轟擊城墻。天黑前,轟塌城墻一角,廣南軍依舊以兩百火槍兵為前導,迅速突入城中。
經過一夜血戰,斃傷鄭軍四千余,其余鄭軍逃至江,在鄭軍水師船只的接應下,渡過江水。而江附近徘徊的十余艘中小型武裝漿帆船對此竟然毫無動作,目視鄭軍渡河。
事后,廣南軍征北大將軍派人質問漢洲艦船,為何對鄭軍渡河北躥不予攔截。
漢洲一名水師軍官輕飄飄的一句“攔截鄭軍北逃的活計,你們廣南國沒給錢”,讓廣南國來的使者,目瞪口呆。
這漢洲人怎么死要錢呀!
廣南國大軍連續進攻,前后殲滅鄭軍兩萬余,現在又進逼江,形勢一片大好。這個時候,若是廣南王阮福瀾沒點想法,那他就枉為一個“有為”君王了。
他派兵部尚書黎恩澤前來新生島,以酬五十萬兩白銀的代價,請求漢洲派出數艘主力戰船,協助并掩護廣南大軍在安南鄭氏的后方重鎮石河登陸,以攻取這處鄭氏征南大軍的后勤補給中心。
連續不斷地越過鄭軍當面堅壘,在其后方登陸,攻占后勤補給點,然后促使鄭軍戰線動搖,進而夾擊殲滅鄭軍部隊,使得廣南軍對這種戰術頗為喜歡。因而,廣南國才不惜酬以重金,邀請漢洲水師協助他們再次登陸鄭軍后方,并攔截攻擊前來阻擊的鄭氏水師。
“幫著廣南國打了兩仗,收入六十多萬兩白銀,還有他們允諾許給我們的四千年輕婦人。這可比我們往來年劫掠廣南沿海城鎮,所獲取的要多出不少。”張文琪笑著說道:“如今,他們出價五十萬兩白銀,為何大都督拒絕了?”
“聽說安南鄭氏在江北岸聚集了五萬多大軍,可以說其國中主力均在此地。”齊大江說道:“若是一戰被廣南國所滅,那么鄭氏后方必然空虛,說不定就讓他們攻到了升龍城(今越南河內市),萬一將鄭氏給滅了,統一安南。那俺們新生島和臨安堡兩地,以后豈不是要面對一個強大對手。”
“另外,俺們該準備移民了,恐怕也沒有時間陪他們玩了!”
“大都督高見!”張文琪由衷地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