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5年4月18日,傍晚,永興縣(今澳洲北部阿德萊德里弗小鎮)。
源出西面丘陵地區的永興河(今澳洲北部阿德萊德里弗河)橫穿永興縣城,向東北蜿蜒流淌,最后注入北海(今帝汶海)。整條河流全長180公里,河流兩岸的肥沃黑土分布了大大小小無數村鎮農莊,種植了大量的蔬菜、水稻、甘蔗和玉米,兩岸豐茂的水草,亦放養了眾多的牲畜。
位于河流上游的永興城,建立已經十五年,人口規模達五千余人。因為永興河中分布著大量鱷魚,本地遂建起了幾家以鱷魚為原料的肉食加工廠、皮具廠。除此之外,城中還有木材場、家具廠、糧油加工廠、造紙廠、五金鐵器廠等數個工坊企業,成為附近方圓百里之內的重要經濟中心。
海軍見習軍官朱善平下了客運馬車后,看了看天色,時間尚早,便轉身朝城中百貨商社走去。
在店里,采買了一些日常用品,肥皂、紙張、鯨油,加上從建業城帶回來的幾匹棉布和鞋襪、罐頭、砂糖,將兩個大包塞得滿滿當當。
當夜幕逐漸降臨時,朱善平已經看到河邊模模糊糊的村莊,偶爾一間屋里透出一絲光亮。
剛剛步入村中,附近院中的狗兒便開始吠叫起來,未及片刻,狗叫聲響起一片。一些警惕的村民,點起火把,握著長刀,杵著長矛,透過院門,朝外觀察著。
“呀,你是平娃子!”一個瘦高的中年漢子,一手持刀,一手舉著油燈,走到朱善平近前,“咋了,休假回來了?瞧你這般模樣,是成了大軍官了!”
“孫叔,我還沒正式從軍校畢業呢,尚未屬于軍官。”朱善平笑著答道:“這次休假二十天,回來看看父母。”
“聽人說,你們從軍校里出來的娃子,以后都是大軍官。”那個漢子一臉羨慕的神色,“你老爹有福氣了!”
朱善平一邊應承著陸續走出各自小院的鄉民,一邊快步朝家中走去。
朱義祥和他的柔佛妻子聞知長子休假返回,立時從院子里迎了出來,幾個弟弟妹妹也雀躍著沖上前去,圍著兄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未及,看到哥哥手中的兩包行李,歡呼一聲,拖拽著朝家里跑去,歡喜地檢查兄長帶回的禮物。
朱善平的一家無疑是漢洲典型的多子女家庭,在他的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和三個妹妹,靠著家里四十多畝(需要輪作和休耕)田地和二十幾只綿羊,除了可以維持著溫飽的生活,還能每年存下點銀錢。在他十五歲考上建業城海軍學校的時候,卻因為母親的一場大病,花去了家中幾乎大半的積蓄,使得這個這個家庭變得有些窘迫起來。
好在入了海軍學校,每月會有一塊五角錢的津貼,朱善平將其全部存下,每到年中假期時,便會帶回家中,算是稍稍緩解家中困難的經濟情勢。另外,鄉里的政府每月也會發下若干生育補貼與家中,主要是一些糧油、布匹、魚干、肉類等實物。
總的來說,整個家庭是溫飽無虞,但也無多余閑錢可用,是漢洲農村最為普通,也是最為真實的生活寫照。
“這咋這么多錢?”在微弱的蠟燭光照下,父親朱義祥從長子手里接過十五塊漢洲銀元,眼里不由露出驚喜的神色。
“爹,我前兩個月登船見習了。”朱善平笑著說道:“所以,除了每月發下的生活津貼,還有一部分海上補助,自然要比以往多些銀錢。”
“好!好!好!”朱義祥臉上的每道褶子都透出一絲喜悅,小心地將十五塊漢洲銀元用布抱著,然后遞給妻子,讓她好生收起,“俺還想著,過些日子,將羊毛剪了去賣,得了銀錢后,再找隔壁老李家、老丁家借點錢,去買一匹耕馬。你知道嗎,前幾年官家從海外引進了一種耕馬,塊頭極大,畜力也足,是耕田的一把好手。而且,還能套上大車,能拉許多重貨。俺尋思著,弄一頭這樣的馬,除了耕田犁地,還可以在農閑時,到城里幫著給人駕車拉貨,多少為家里添補一些收入。”
“平娃子,你到明年也就滿十八歲了。所以呀,俺得給你多存些銀錢,幫你娶個媳婦。俺知道,你入了海軍,以后也是一個軍官了,以后是有大前程的。家里的田地呢,估摸著,你也是不怎么稀罕了,只能丟給你下面的弟弟。但最后能幫你成個家,也算是盡了老子最后的養育責任了。”
朱善平聽到父親絮絮叨叨地說起自己的未來大事,臉上顯出一些不自然,但腦海里卻呈現了一個少女的身影,深邃幽藍的眼睛,小巧而尖挺的鼻子,立體感十足的五官,還有挽起袖子后,露出一段白皙的胳膊。雖然沒有漢人女子的婉約溫柔,但卻多了幾分異域少女的美麗。
嗯,也不知道張永順同學的這個妹子有沒有許給人家,若是將她娶了,也是一個不錯的姻緣。
“爹,你說的那種耕馬,是奧斯曼人數年前幫我們齊國從歐洲弄回來的英格蘭夏爾馬,聽說價錢可不便宜。而且,整個種群數量也不多,估計現在還沒有兩千匹吧。”
“哦,是嗎?可是俺們都叫它北涼馬,說是在北涼(今澳洲北部派恩克里克小鎮)那邊的大牧場繁育出來的。”朱義祥有些心疼地看著桌上那根蠟燭不斷地滴落的蠟油,有心想將它熄滅,但想到長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總不能這般黑燈瞎火地說話,遂一邊心疼著,一邊跟兒子聊著話,“俺知道那個馬比普通的馬要貴很多,但那牲口,塊頭極大,力氣也大,鄉里那種最大最重的耕犁,可以輕易地拉著走。至于拉貨,那就更厲害了,可以一次拉幾十石的貨。而且,這大牲口,性子還溫和,就是個小孩子也能牽著它溜幾圈。”
“爹,你既然已經看中了,那就湊足了銀錢去買一匹吧。若是不夠,也不要向隔壁鄰居借了,平白欠了人家的情。鄉里不是有家政府的農業錢莊嘛,你可以去貸點款出來,以后我給你慢慢還上就是。到了明年,軍校畢業后,就可以拿海軍的正式餉銀了,不算其他津貼補助,每月正俸就有六塊錢呢!”朱善平笑著說道。
“俺前幾年才拖著日子把政府貸的綿羊款還完,若是再向政府錢莊賒貸,怕是要遭人家嫌棄吧。”朱義祥有些猶豫。
“爹,政府的錢莊怎么會嫌棄咱們百姓去借貸呢?咱們又不斷少它們利息。盡管去借,以后兒子作保給你還!”
“盡說胡話呢!”朱義祥申斥道,但臉上卻帶著歡喜神色,“老子怎么能讓兒子來作保借錢。俺告訴你,俺能將你養大,有如此出息,以后也能將你下面的幾個弟弟妹妹一樣養大,一樣有出息。”
“他們的學業如何?”朱善平轉頭看著燭光陰影下的幾個弟弟妹妹正圍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著一罐鯨肉罐頭。
“除了老三,都是一個個見書就頭疼的主。”朱義祥回頭瞥了一眼那邊的幾個孩子,“以后呀,也不知道都是個什么樣子。”
“哥,昨日我們在鄉里看到好多駱駝經過。”八歲的四弟躥了過來,向自己大半年未見的兄長說著自己的見聞,“駱駝上拉著許多兵,身上還背著槍,挎著刀,看著可威風了!對了,哥,你不也是兵嘛,還是軍官,怎么沒帶槍?……連把軍刀也沒有!”
“滾一邊去!”朱義祥在老四的腦袋上拍了一把,“在學堂里不好好讀書,盡跑到街上看熱鬧。你懂個屁,你哥是海軍,不帶槍的。你哥在船上是開大炮的!”
朱善平聞言,不由啞然,船上開炮的,那是炮手和槍炮官,而自己到時候會分到哪個崗位,還未確定。
“騎駱駝的,那應該是往內陸深處探索的騎兵部隊。”朱善平捏了捏四弟的臉,“內陸荒漠多戈壁,可不就要騎駱駝去。而且,說不定還會遇到兇猛的野生動物,或者懷有敵意的土著,自然要持槍挎刀。”
5月12日,甘谷(今澳洲北領地滕南特克里克小城)。
朱善平四弟所說的駱駝隊,正停駐于距離永興縣以南七百多公里外的一處河谷,百余頭駱駝趴俯在一條淺淺的河道邊,大口大口地喝著水,而二十余名探礦人員則分布在四野,搜集各種礦石標本,然后扔進身后的背簍中。
另外還有兩名測繪人員,捧著畫板,正在仔細的描繪周邊地理環境,制作詳細的地圖標識。
還有數名農業方面的專家,在搜集各類植物標本外,不斷地挖掘和考量著四野之下的土質。
四十多名騎兵遠遠地散了出去,對這處臨時營地四周進行武裝勘察,以確保沒有任何兇猛野獸和土著部落可以威脅整個探索隊安全。
“楊隊長,你瞧這塊石頭。”探礦領隊祝寶東將手里的一塊暗黃色礦石遞給探索隊總指揮、騎兵御武校尉(上尉)楊澄,“若是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金礦石。”
“啥?發現金礦了?”楊澄眼里露出幾分驚喜之色。
“你再瞧這塊石頭。”祝寶東又遞給楊澄一塊礦石,“外表呈微藍的綠色,像是銅礦石。”
“喲,那咱們豈不是在這里同時發現了金礦和銅礦?”楊澄接過那塊石頭,笑著說道:“那工部的老爺們又該樂上一陣了。”
“有什么樂的。”祝寶東抬頭看了看四周,“方圓數百里都沒人煙,就算采了礦,也沒地去煉。難不成還千里迢迢地用駱駝將這些礦石運回最近的陸安堡(今澳洲北部戴利沃特斯鎮)提煉?那代價可太大了!”
這支探索隊由軍部騎兵聯隊和工部、民政部、農部等幾方聯合組成,準備對內陸深處進行一次大范圍的探查。整個隊伍人員規模有八十余人,主要有探礦、測繪、地質、動植物專家、武裝騎兵等各類人員組成。
4月15日,探索隊由開元(今澳洲北部漢普蒂杜市)出發,經過永興、北涼(今澳洲北部派恩克里克小鎮)、宋城(今澳洲北部凱瑟琳市)、臨潢堡(今澳洲北部馬塔蘭卡小鎮)、陸安,計劃深入內陸近一千公里,然后轉道向東,看能否翻越大東山(今大分水嶺),抵達威海府沿海地區;若是不成行,則原路返回,耗時兩個月,總行程約兩千三百公里。
探索隊在離開孤獨的臨潢堡后,便是一望無際的荒漠地帶,而當在陸安進行了最后一次休整補給后,便算是徹底進入了無人區。炎熱干燥、杳無人煙,遍地爬蟲毒物,使得行程中顯得荒涼而又孤寂。廣袤的紅色沙漠,粗曠的自然景觀,一些巨形的平頂山,山脈也沒有水源,更沒有土著部落,讓人感覺仿佛到了人間的地獄。
一些淺淺的河流,顯然大部分都是季節性的,若是沒有足夠的儲水設施,恐怕在旱季來臨之時,根本無法支撐想要定居此地移民所需。這些情況,被隨隊的地質人員清晰地記錄下來,然后會呈交民政部和移民部,以確定是否在內陸進行移民安置。
不過,以探索隊一路經過的行程來看,陸安堡以南的內陸地區,在未來數十年里,根本沒有移民的必要,即使沿途發現了若干金礦、銅礦和鐵礦,也顯得沒有太大的價值意義。在地質條件更好的漢洲東部、東南部和西南部地區,足以開拓出數以千百萬計的良田和各類優質的礦場,完全可以容納每年不到十萬人的新增移民。
最為關鍵的是,內陸地區超遠距離的運輸,也完全無法和東南地區和西南地區便利和快捷的海運條件所能比擬。政府對內陸的探索,更多的是想掌握漢洲大陸內部的具體情況,了解內陸深處的自然地理環境和各種動植物、礦物資源分布。若是開發的話,怕不是要等百年以后了。
5月15日,探索隊一行在這處被命名為甘谷的地方停留三天,并建立了一個簡易營地,并安排了十五名人員留守后。隨即,開始轉向正東,朝著漢洲威海府沿海地區行進,若是一切順利,他們將在二十多天后翻越低矮的大東山,抵達廣陵縣(今澳洲湯斯維爾市)。
然而,探索的旅程未必盡然都是一切順利無恙的,毒蟲叮咬,袋狼襲擊、沿途水土不服,疾病,干旱、脫水等各種困難,無時無刻地都在考驗和威脅著這支探索隊。一個多月的行程中,先后有八人陸續死去,而且隊中還有十余人得病,困頓地趴在駱駝背上,痛苦地與病魔苦苦掙扎。
5月26日,探索隊在往東去的一條河流附近,遇到了一個巨大的土著部落。在河水東岸,一座低矮的土城赫然出現在探索隊面前,遠遠望去,城頭似乎還掛著數面用獸皮涂鴉的旗幟。
在見到探索隊頗具規模的駱駝隊伍后,數百名手持木矛的土著,高聲呼號著,列隊站在對岸,虎視眈眈地與探索隊隔河對峙。
“他奶奶的,在這河谷處竟然還遇到一個進化了的土著部落!”探索隊總指揮楊澄獰笑著抽出馬刀,并轉頭高聲命令道:“所有人持槍警戒,未有命令,不得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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