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8日,建業城陸軍學校。
齊子安啃著一個饅頭,沒滋沒味地咀嚼著,眼睛斜瞅著身旁幾個同伴們狼吞虎咽地吃著桌上的飯食,不由對他們的好胃口大為羨慕,同時也懷念起王宮里的美食佳肴。
作為齊王三子,上面還有兩個嫡親兄長,自己母親又是占城公主,繼承王位自然輪不到他的頭上來。但從小受到齊王和王后的言傳身教,以及嚴格的宮中管束,若是未來做個好吃懶做,閑散自在的富貴王子,似乎也有些心有不甘。
待三年前,兩個兄長先后進入海軍學校,進行王室子弟為期三年的軍事學習和實踐時,齊子安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了一絲奮斗目標。成為一個軍人,尤其是成為像韓信、霍去病、岳武穆、徐達……等等古代諸多名將一般的偉大統帥,殺敵滅國,彪炳青史,一生躍馬揚威于沙場之上,這是何等的恣意暢快。
因而,當他年滿十五歲時,興奮地依王室規定進入了軍中。與他兩個兄長不同,齊子安并未選擇海軍學校,而是加入了陸軍學校,成為一名少年學兵。
然而,僅不到一個月的軍中生活,就讓這個從小錦衣玉食的三王子頓時有些吃不消了。不說枯燥難耐的日常訓練,就是這每日的粗糙飯食,都使得他感到度日如年。
可是,每到旬日休假時期,返回王宮,卻見自己的兩位兄長絲毫不言軍中勞苦,反而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齊子安也不敢在父王和母后面前叫苦喊累。少年心性,自然不愿讓人小瞧了去,更兼之身著學兵軍服,還有一股潛意識的榮譽感。
不過,隨著時間地推移,齊子安也慢慢適應了軍營生活。并且,因為他擁有正規且扎實的基礎教育功底,以及他不凡的生活閱歷,很快就成為他所在新生學員小隊的“扛把子”,收獲了一群憨厚且熱血的擁躉者。
在陸軍學校幾個月后,他才明白為何兩個兄長會選擇海軍學校。因為,因為相較于陸軍學校,海軍學校需要很高的專業學識和基本的數理素養。而陸軍學校,似乎對此要求要低很多,只要基本的文化知識,健康強壯的體魄,能完成學校的入門測試,便可進入學校。
而且,在齊國軍隊中,海軍向來是處于主導地位,不僅規模和人數最多(海軍戰斗人員已突破七千三百人),前途和地位也高,而且每年招收的學員也有三四百人。而作為齊國陸戰力量的主體雖然是海軍陸戰隊,人數也有兩千三百多人,編為六個營(含一個炮營),但卻是從屬于海軍。
至于唯一的陸軍編制,也僅僅是不到八百人的騎兵部隊,并且還只是做著一些內陸探索,抓捕漢洲土著,以及零星的戰場哨探、傳信的活計,從來就不是歷次戰爭中的主角。
因而,鑒于偏小的陸戰規模,陸軍學校每年僅招收學員不到一百人,也只是簡單地分為步科、炮科、后勤科、騎兵科等幾類。
與陸軍學校比鄰而居的就是海軍學校,兩地相距不到兩百米,因為兵種不同,再加上海軍一直都處于絕對主導地位,所以,作為未來海軍準軍官的海軍學員們便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覺,在進出校門遇到對門的陸軍“土蠻子”時,都表現出一個個眼高于頂樣子,臉上帶著濃濃的優越感。
“那些海狗子又來了!”
齊子安正隨同幾名同伴清理校門口的垃圾和雜物,突然有人喊了一聲,眾人尋聲望去,只見從海軍學校那邊走來數名海軍學員,氣勢洶洶的模樣。
“怎么著,輸得不服氣嗎?”一名精壯的陸軍學員冷笑著迎了上去,“還想繼續操練一番?”
“你們有種!”為首的一名海軍學員仰著頭,輕蔑地說道:“上次你們使詐,我們自然是不服。明日正午,可敢再去山林后重新打一場?”
“有何不敢!你們明明技不如人,還說我們使詐,真是可笑!”那名陸軍學員絲毫不示弱地說道:“怎么個打法?單練?還是群斗?”
“我們斗將!”那個海軍學員說道:“每方出九個人,勝者多的為贏。輸者,拿十塊銀元以為孝敬。另外,所有人當場俯臥撐五百個。”
“斗就斗,難道還怕了你們!”那名領頭的陸軍學員說道:“記得明天來的時候,將各自的津貼都準備好,免得輸了給不起錢!”
齊子安隨同幾名同伴向離去的海軍學員發出一陣嘲笑的呼喝聲,這幫“海狗子”,若是在水里,小爺們說不定還奈何不了你們。可要是在陸地上,如何敢與我們陸軍逞兇,到時候,定要將他們打得爹媽都認不出,最后還乖乖地掏出每月不多的津貼,讓我等吃個大餐,好生打個牙祭。
“明日需派幾個高年級學員過去看著點,莫要鬧出什么亂子。”遠處,一名陸軍學校教諭見狀,不由笑著對身邊幾個教官說道。
對于學員之間的有組織“武斗”,較量一番彼此的拳腳功夫,發泄一下過剩的精力,不論是海軍學校還是陸軍學校,上面的教諭和教官們都是睜只眼閉只眼,不會刻意壓制。畢竟,這可以充分發揚學兵們的血勇之氣,但是,若動用軍械之類的,會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過激行為,則是嚴厲禁止,并會做出非常重的處罰。
“呀!”齊子安憑借著自己身高力大,一把將面前的海軍學員推開,并狠狠地朝他蹬了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緊接著,一個躍起,迅速合身撲了過去,反將對方壓在地上。右手死死地摁著對方的脖頸,左手壓著對方不斷掙扎的右手,右腿膝蓋頂著對方柔軟的小腹,迫使對方無法動彈。
被摁在地上的海軍學員掙扎了兩三分鐘,最后終于耗光了力氣,頹然地攤開雙手。
齊子安小心地放開了地上的海軍學員,然后慢慢的站了起來,高高地舉起雙手,示威地朝海軍學員方向大吼了幾聲。到了此時,海陸兩方學員的都將比賽已經進行了七輪,陸軍學員勝了四場,最后兩場,只要再贏一次,就將獲得最終的勝利,將這些高傲的“海狗們”再次踩在腳下。
“羅子安,好樣的!”一眾陸軍學員簇擁過來,紛紛拍著他的肩膀,大聲地叫好。
幾個王子加入軍校學習,為了稍稍遮掩身份,均沒有使用齊姓,而是統一使用王后的羅姓。對此,軍校里的教長和教諭,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受到上面的特別交代,并未給予額外關照,依如平常子弟對待。
若是,讓對面的海軍學員知道,他的對手竟然是一名王子,恐怕就根本不敢將自己的拳頭揮在他的臉上,并且還打得他鼻血直流,臉上淤青一片。
“你過來想干嘛?不要仗著自己學階比我們高,就以為我們不敢揍你!”幾名陸軍學員突然見對方一名高階海軍學員走了過來,立時將他攔住,以為對方不忿己方學員被打,想過來報復齊子安。
“一群土蠻子,讓開。”齊子業笑著說道:“我是他朋友,過來瞧瞧他的傷勢。”
幾個陸軍學員扭頭看向齊子安。
“他……他父親跟我家有些淵源。”齊子安見自己的二哥過來,有些扭捏地說道:“我們是……朋友。”
“子安,挺能打呀!”待走到一旁僻靜處,齊子業看著面前這個同父異母的三弟,笑著說道:“沒事吧?”
“沒事。”齊子安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臉上的淤青處,嘶,還是有些疼。哦,還有左肋,也隱隱傳來一陣疼痛,“這海狗子,下手夠狠的!”
“我也是海狗子?”齊子業不由好氣地說道:“你們這些陸軍蠻子,對我們海軍,一點都不客氣呀!怪不得,總想著要跟我們分家!”
“……二哥,一碼歸一碼,在軍中,你跟大哥就是海狗子,到了家里,自然是我好大哥和好二哥。”齊子安笑著說道:“哎,你剛才說什么要分家,什么意思?我們陸戰隊要從海軍分出來了嗎?”
“陸戰隊司令牛虎將軍在十幾天前,已正式向軍部提出了,要求將陸戰隊劃歸陸軍轄下,不再隸屬海軍。不過,上面還有些爭論,沒有形成定議。”
“早該分家了。聽我們教官說,陸戰隊在海軍里,就屬于后娘養的,不論是軍費劃撥方面,還是人員擴充方面,處處受制。你說,我們齊國這么大的國土,還有眾多海外領地,所有陸軍加起來,還不到三千人,明顯不合理。”
“子安,你進入軍中才多長時間,莫要人云亦云,就此做出這番斷論。”齊子業搖頭說道:“漢洲本土雖然地域廣大,但國土上分布的只是一些愚昧落后的土著,哪需要動用大軍征剿。另外,我齊國目前面對的南洋群島,支離破碎,而且還遍布森林沼澤,也根本不適合大兵團作戰。所以呀,陸戰力量也只能保持這種小而精悍的規模。總不至于,養一兩萬陸軍,卻無任何可用武之地,那豈不是徒耗國帑?”
“啊?”齊子安愣愣地看著齊子業,覺得他的話好像有些道理。我齊國二十余年里,在南洋諸島用兵,好像每次僅出動數百人,最多不超過千人,加上一些輔助地方鄉兵,便能克敵制勝,攻城略地。
即使,是在大明這個巨大的戰場,每每戰役發起,也是在海軍戰艦的配合下,于沿海、沿江地帶展開,動用軍隊倒是曾經有幾次超過萬人規模,但齊國自身出動的核心武裝力量,也不過一兩千人,大部分軍力仍舊是以明軍和齊國掌控的地方武裝(包括鄉兵和自救軍、忠義軍)。
“我覺得吧,以后,我們齊國肯定會有一支戰力強悍,規模達數萬、乃至數十萬人的陸軍。”齊子安有些不甘地說道:“要不然,我們將來如何征服和控制這么廣大的領土,如何去實現我們齊國制霸天下的宏愿?總不至于,讓你們這些海狗子將戰艦開到陸地上吧?”
“那你且等吧!”齊子業笑著揉了揉齊子安的腦袋,“至少在十年內,你們陸軍規模就不會擴大很多。維護我齊國的安全重任,還得靠我們海軍。只要我們海軍日益強大,就沒有任何外來勢力敢于進犯我們本土和眾多海外領地。我們的戰艦雖然開不到陸地上,但只要我們的戰艦駛到敵國海岸,將火炮架在敵國港口,對方必然會因此屈服和納順。”
“那可不一定。萬一,人家偏不屈服投降,一意抗爭,你們還能游上岸去?”齊子安說道:“到最后,還不是要依靠我們陸軍上岸,將敵人打服了,他們最后才能投降!”
“嘿,我跟你爭論個什么勁!”齊子業無奈地說道:“我齊國陸海之爭,涉及方方面面,需要通盤考慮,我們兩個學員又不能決定什么。”
“嘿嘿……,那倒是。”齊子安咧嘴一笑,卻不想扯動臉上的傷痛,頓時變得有些齜牙咧嘴了,“哦,對了。我在軍中與人打架,你莫要回宮告訴我母親。要不然,她定然會與我哭鬧。”
“軍中打架,稀松平常之事,沒什么大驚小怪的。我回去自然不會亂說。”齊子業看著齊子安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不由好笑,“話說,你下次再跟人打時,能不能護一下臉。你這樣子,是沒法見人了。”
“這不是還沒打過幾次架嘛,一時半會還沒經驗。”齊子安想了想,認真地說道:“以后,我定會吸取教訓,不會讓對手再欺近我的身邊。咦,你跟大哥是不是以前也打過很多次架?”
“呵呵……,那是自然。”
“是不是也像現在一般,一直被我們陸軍學員打得丟盔卸甲,望風而降?”齊子安看到那邊的爭斗似乎已經結束,不出意外的又是陸軍學員獲勝,眾人正在高聲歡呼喝彩著。
“……我可沒怎么輸過。”齊子業神色有些尷尬,便準備岔開話題,“對了,下個月,我就要正式登船海訓了。估計為期八個月,一路航行至印度,行程有兩三萬里。”
“哇!”齊子安羨慕地看著齊子業,“從小到大,我最遠就去過黑山(今澳洲帕默斯頓附近),還沒乘船出過海呢。”
“據說,我們這次出巡,有五艘戰艦,其中還有一艘漢級的千噸戰列艦。這支強大的海上力量,足以對沿途番邦土國形成絕對的威壓之勢,并彰顯我齊國泱泱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