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9年12月20日,馬赫里素丹國,索科特拉島。
齊國海軍印度艦隊所屬的兩艘戰艦停駐在這座小島的西側附近海面上(今索科特拉島古蘭西耶鎮),艦隊司令、明威將軍(準將)羅守勛舉著望遠鏡仔細地觀察島上的情形。此前,他們在完成護航三艘波斯商社旗下商船抵達阿巴斯港后,便沿著波斯灣一路探查對面的半島(阿拉伯半島)地理地勢。陸續花了兩個月時間,航行至亞丁灣附近。
這里氣候跟半島沿岸一樣炎熱干燥,島上生長著各種奇奇怪怪的植物,在他曾到過的任何地方,也是見所未見。有樹汁呈深紅色,并呈冠狀像倒轉雨傘一樣的樹木(索科特拉龍血樹),也有直接嵌進石頭長出來,完全不需要土壤,樹皮像橡膠一樣閃閃發亮,枝干頂端卻長出漂亮的粉紅色花朵的樹木(沙漠玫瑰),更有一種面容憔悴,臉色蠟黃的禿鷹。這一切,都給人以一種虛幻而又驚懼的感覺。
“若是登岸探索的官兵能尋到足夠多的水源地,我認為,可以在這個小島上建立一處補給點,作為經略半島和非洲大陸的重要基地。”羅守勛放下望遠鏡,朝“旅明”號艦長、宣節校尉(少校)何宗源說道:“馬赫里素丹國本土距離這里有三百多公里,而且海上力量弱小,就算我們租借不成,強行將這里奪了,也不是不可以。”
“這個小島距離我們漢洲本土不下兩萬里,怎么照應得過來。”何宗源苦笑著說道:“而且附近的陸地生產不豐,地方貧瘠,補給可能會全部依賴印度,那也多少有些費時耗力。若是那個馬赫里素丹國不依不饒,派出軍隊搶奪,恐怕短時間內是難以立足。”
“那莫如前期先將此地交給波斯商社經營,在這里設立一個商站,弄一個小型補給點。待以后,我們印度艦隊海上實力增長了,便徹底將這個小島拿下。”
“司令,商人是要將收益的。”何宗源不禁啞然,“這里地貧人窮,物產不豐,就算加上周邊陸地上的土邦王國,估計也沒多少人。波斯商社要是在此地設立一個商館,想來沒什么油水的,他們多半不情愿的做這種賠本買賣。”
“既然波斯商社不愿意,那就向莫臥兒帝國的王公貴族討些費用來建設這個據點。”羅守勛沉吟片刻,笑著說道:“此處,是真神教信徒前往麥加朝圣的必經之地。他們的教義規定,每一位有經濟和有體力的成年真神教信徒都負有朝拜麥加的宗教義務。若是莫臥兒帝國的王公貴族們不想遭到這片海域上海盜襲擊和劫掠的話,那么就該支持我們在這個小島上建立一個穩固的海上基地,以便我們能更好地為他們提供護航行動。”
何宗源聽罷,頓時無語。這位司令長官似乎特別喜歡跑馬圈地,凡是發現一處戰略位置極佳的港口或者小島,總想著要將其占據,并建成一處海軍補給點。
“還是那句話,這個世界上,誰掌握了海洋,誰就掌握了世界。”羅守勛瞥了一眼這名資歷較老的屬下軍官,“如何才能掌握海洋,無非就是占據更多的海上關鍵要點,繼而擁有控制海上交通的能力,并籍此控制世界的貿易。那么控制了世界貿易,也就控制了世界財富,從而也就控制了世界本身。這就是我們齊國海軍未來孜孜以求的終極目標,也是大王對我們的殷切希望。”
“司令所言極是。但是,以我們目前擁有的海上實力,尚不足以將勢力范圍擴展到此處。若是以虛弱之力,勉強設點布局,恐怕也難以做到穩妥的防守和控制。屆時紛爭一起,而我軍力無法投送,以至于平白做了無用之功。”
“卑職記得十幾年前,莫臥兒帝國曾經打了一場賠本的戰爭。當年(1647年),莫臥兒人動員2.5萬人,進攻布哈拉汗國,耗時一年,花費4000萬盧比巨資,戰死官兵超過五千人以上,最終卻不得不撤回國內,而收獲卻僅僅只有22萬盧比。這使得莫臥兒帝國此次戰爭既沒能開疆拓土,也沒能覆滅布哈拉汗國,可謂得不償失,反而大傷元氣。”
“陸地上的擴張和海上的擴張,完全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模式。”羅守勛聽罷,不由笑了,“莫臥兒帝國攻伐布哈拉汗國,出動數萬軍隊,耗費軍資也達4000萬盧比,但他們所攻略的地方是個什么情形?皆為山區、谷地構成,人口和耕地稀少,又存在剽悍的山民部落,并長期遭受野蠻部落的劫掠,整個地區動蕩不安。如此,自然奪之不易,即使占了,也如雞肋,純粹的虧本生意。”
“可若是我印度艦隊擁有4000萬盧比的財富,那足可將艦隊現有規模擴大十倍不止,并于整個印度洋地區建立無數的海上后勤補給基地。試問,擁有如此雄厚的實力,我們便可輕易控制整個印度洋海域,并有能力將海軍力量投射至印度洋任一沿海地區。在這種局面下,我們齊國完全可以徹底壟斷這片廣大區域的海上貿易。非洲、阿拉伯、波斯、印度、緬甸、馬來半島……,數十個國家地區,數萬萬人口,這是何等巨大的財富源泉!”
這個時期,印度洋周邊有三個實力雄厚的龐大帝國,奧斯曼帝國、薩法維帝國和莫臥兒帝國。
奧斯曼帝國核心領地距離印度洋很遠,可以算是內地國家或者說是地中海沿岸國家,追逐的是歐洲和中東的利益。它和薩法維帝國的局部性戰爭,也都顯示了它們都是以土地為重,也意味著它們在印度洋上的海洋性作用非常小。
薩法維帝國的關注點似乎也一直都傾向于兩河流域、中亞,以及高加索地區。面對領土南面廣闊的印度洋,也顯得漫不經心,只是在海灣(波斯灣)驅逐了葡萄牙人后,順便控制了附近幾個關鍵要點,以確保自己的西南沿海領土的安全。
最令人驚訝的是,兩面皆海的莫臥兒帝國(此時,莫臥兒帝國并未統一印度南部地區)竟然也對海洋絲毫不感興趣。他們認為“海上的戰爭是商人們的事情,與國王(皇帝)的聲望無關”。他們的興趣在于控制土地和從土地上收稅,還有土地上無數的農民。海關收入只構成他們的總稅收的很小一部分。他們在海上可能從事的任何活動充其量都是對陸地事務的輔助。
不過,曾經的阿克巴大帝卻是第一次對海洋有了想法,但也是惟一的一次,不過,他的關注點也只是源于想要派遣朝圣者前往麥加,從蘇拉特出發,渡海旅行。所以,這一關注,并沒有導致他花費多余的精力去創建一支強大的海軍。
莫臥兒帝國和薩法維帝國的皇帝(沙阿)似乎非常滿足于自己“對大陸的欣賞”。他們和國內貴族們的整個思路,都是建立在陸地基礎上的。想擁有至高的榮耀,就是要通過戰爭奪得土地,帶領著自己的騎兵,在平原上馳騁。
“所以,在上述三個帝國無心染指廣闊的印度洋的情況下,我大齊王國將承擔起這天賦的命運,主動來維護和控制整個印度洋地區的事務,做這片海域的主人!”羅守勛面側過身來,伸手指向無盡的大洋深處,“將這片廣闊的印度洋,變成我齊國的海!”
1660年1月15日,馬斯喀特蘇丹國,馬西拉島海域。
“洛佩斯”號的船長費爾南多·德·阿爾梅達·佩薩尼亞回頭瞄了一眼后面追逐而來的七艘中小型槳帆船,然后又看了看船左前方出現的兩艘大帆船的身影,臉上不由布滿了絕望之色。
“洛佩斯”號的是一艘葡屬非洲殖民地旗下的蓋倫大帆船,滿載量達四百五十噸,一個多月前從莫桑比克的貝拉出發,準備前往印度的果阿。本以為,僥幸躲過了馬斯喀特蘇丹國駐桑給巴爾島的攔截和襲擊后,可以順風順水地經半島海岸駛往印度。
卻不料,在行駛至馬西拉島海域附近時,遭遇馬斯喀特蘇丹國海軍的七艘中小型槳帆船。其中除部分小艇外,余下船只居然都是在歷年劫掠中捕獲的葡萄牙船只。它們在見到這艘蓋倫大帆船后,立即撲了過來。
“洛佩斯”號見情勢不妙,立即掉頭朝西南方逃竄。對方七艘槳帆船迅速散開,以一個寬大的扇形面,緊緊地咬著獵物的尾巴,加速追來。
話說,在一百多年前(1507年),葡萄牙征服者阿方索·德·阿爾布開克率軍隊攻擊了馬斯喀特,并將此地納入葡萄牙殖民統治長達一百三十多年。期間,雖有在1552年和1582年間,奧斯曼帝國兩度攻占馬斯喀特,但最終又被葡萄牙人重新奪回,牢牢地掌控著波斯灣和紅海海域。
然而,在1624年納希爾·本·穆爾希德·阿勒亞里比當選阿曼尹瑪目(真神教教長)時,便改變了這一地區波斯人、葡萄牙人和當地阿拉伯人實力對比的平衡。
他于1642年在魯斯塔克建立亞里巴王朝,并將阿曼內陸地區統一在其管理之下。隨后經過十余年不斷向葡萄牙人發動進攻,最終由他的侄子與統治者尹瑪目蘇爾丹·本·塞尹夫一世于1650年成功趕走了葡萄牙人。
但是亞里巴人只是把葡萄牙人從阿曼的土地上趕走,葡萄牙人在鄰近地區依然存在。于是蘇爾丹一世與其繼任者塞尹夫一世在短時間內在印度洋上建立了一支小而強悍的海軍,并不斷襲擊航行在印度洋上和在南亞次大陸基地里的葡萄牙船只。
面對咄咄逼人的亞里巴王朝,遠在印度果阿的葡萄牙人決定發起強力反擊。由于霍爾木茲島已在數十年前為英國波斯聯軍在霍爾木茲圍攻戰攻克,馬斯喀特已成為他們在波斯灣一帶的最重要基地。倘若徹底予以放棄,那么東非到印度西海岸間的航運就將風險大增。
在1651年,葡萄牙人在印度果阿組建了一支遠征艦隊,通過將幾條航線上的剩余力量湊集起來,遠征部隊包括約700名步兵、海員和炮手。他們分別搭乘兩艘蓋倫大帆船、一艘輕型雙桿帆船和十七艘中小型槳帆船出征,并攜帶了能用于搶灘登陸的駁船,由安東尼奧德索薩擔任最高指揮。
然而,遠征艦隊雖然攻入了馬斯喀特內港,并俘獲了兩艘亞里巴人的武裝商船,但被岸上嚴密的炮火和眾多的陸上部隊所阻,被迫又退回了果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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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為糟糕的是,馬斯喀特素丹國在成功擊退葡萄牙人的反撲后,信心大增。隨后于第二年,素丹國王賽義夫率領十余艘戰艦,一舉攻克桑給巴爾島和奔巴島,處死了包括總督奧古斯都在內的葡萄牙殖民者,結束了葡人在桑、奔兩島150多年的統治,給日趨沒落的葡萄牙人再次重擊。
如今,葡萄牙人從印度往返非洲之間的航線,已變得非常不安全,除了要應對一些不懷好意的英格蘭、荷蘭武裝商船的劫掠外,還面臨馬斯喀特素丹國在東非、海灣,以及印度洋沿岸的襲擊,海上貿易形勢變得日益惡化。
“洛佩斯”號就是在這種情勢下,冒著重重危險,從莫桑比克出發,準備前往印度。可能是葡萄牙的氣運真的已衰,在這么一片廣闊的海洋之中,竟然都能撞見馬斯喀特素丹國的海軍攔截。現在,他們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估計是難以逃脫了,最終所有人和貨物都將落入亞里巴人手中,淪為悲慘的奴隸。
“船長,前方兩艘大帆船是漢洲人的!”“洛佩斯”上的瞭望手驚喜地大聲呼喊道:“沒錯,是漢洲人的!而且,像是兩艘……專業戰艦!”
佩薩尼亞船長聞言,立即舉起單筒望遠鏡,仔細地觀察左前方駛來的兩艘大帆船。
修長的船身,流暢的艦體,幾面赤色旭日黃龍旗在桅桿上高高飄揚,隱約有數名水手站在船頭,身著特有的青黑色軍服。
“哦,上帝!”佩薩尼亞船長已經激動地淚流滿面,左手不停地在胸前劃著十字,“是漢洲人!我們……都得救了!”
“旅明”號和“啟明”號戰艦,迎著葡萄牙人的蓋倫大帆船,徑直沖了過來,在眾多葡萄牙水手的歡呼雀躍聲中,勐地在“洛佩斯”號前方打了一個彎,斜斜地劃過蓋倫船,一前一后,排成一個簡單的線列隊形,以各自艦身的側舷,對著追逐而來的馬斯喀特的海軍艦艇便迎了上去。
“轟!轟!轟!……”
齊國海軍戰艦幾乎是貼著馬斯喀特素丹國的海軍艦艇逐次打出一排排齊射,駛過之后,當場擊沉一艘小型槳帆船,擊傷一艘中型槳帆船。
馬斯喀特的海軍艦艇突然遭到迎面而來的兩艘戰艦轟擊,明顯有些措手不及。前面的獵物,眼看就要到手了。怎么斜刺里突然殺出了對方的援軍,而且還是火力如此兇勐的大帆船。
頓感不妙的馬斯喀特海軍艦艇立即四散分開,掉頭便朝著大陸方向逃去。
齊國海軍戰艦在前方海面上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調轉船身,循著對方逃跑的方向,便追了過去。
葡萄牙人的“洛佩斯”號見狀,也調整風帆,跟在齊國戰艦的身后,一同追了上去。
至夜幕降臨,馬斯喀特的海軍艦艇最終有三艘逃過了齊國戰艦的追殺,隱入漆黑的夜色當中。葡萄牙人在對齊國海軍官兵表達了由衷的感謝,并贈送大量禮物與對方,經過允許,他們緊隨齊國海軍艦船朝波斯海岸駛去。
在阿巴斯港,有三艘齊國波斯商社旗下的商船,滿載著波斯商品,正在等待齊國海軍戰艦的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