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樓鳳闕的皇宮,陰云避日。
長秋宮的臺階上,中常侍張讓帶著一隊御林軍,押送著隱強侯宋奇佩劍直入。
長秋宮內的宮人們都慌了神兒,連滾帶爬,踉踉蹌蹌的沖進長秋宮,尖聲呼道:“皇后娘娘,有御林軍沖進來了!”
一貫與世無爭的宋皇后快步走出大殿。
看到森然的甲胄,被押解的弟弟宋奇,宋皇后的臉色煞白…心知來者不善,顫聲問道:“你們這是何故?誰派你們來的?”
“奉陛下之命,搜長秋宮,皇后娘娘與此間宮娥、奴婢,就地看守!”
尖銳的語調響徹而出。
從御林軍中,中常侍張讓走出一步,他一番話說的不容人置喙。
宋皇后慌了神兒,她給心腹的婢女,使眼色想讓她出長秋宮告知陛下。
哪曾想,無數甲士已經將長秋宮各處宮門堵住。
這婢女被御林軍撞了個趔趄,爬起來…脖頸上卻懸著一把利刃。
而這…更為此間的氣氛添得了幾許森然!
“呼…”
粗重的喘息聲自宋皇后口中傳出,她強迫自己按捺住七上八下的心,閉上眼睛,深深吸氣,重新鎮定下來。
來了么?
最害怕的事兒…終究還是來了么?
一時間,長秋宮的屋門大敞,無數御林軍長驅直入。
——“給我細細的搜,所有書籍文書都封存!柜底、床下、院落,每一處假山,每一棵樹下,都不可放過!”
張讓那尖銳的聲調再度傳出。
御林軍四處亂翻,書籍、衣物扔得滿地,花盆更是被砸的粉碎。
宋奇掙脫了御林軍的束縛,指著張讓的鼻子大罵道:“張讓,你算什么東西?曹大長秋呢?我要見曹大長秋?光天化日,竟敢私闖長秋宮!還有沒有王法?”
聞言,張讓咧嘴一笑。
“曹大長秋可救不了你們…”
“至于,王法…呵呵,光天化日,陛下就是王法,我張讓就是執法之人,搜,多派些人手去后院搜!每一棵樹都要給咱家掘開!”
不過半個時辰…
有御林軍呈上一個滿是泥土的“偶人”,偶人的身上扎滿了銀針,而偶人的背后寫著一行生辰八字,很明顯…這是“巫蠱”!
張讓接過這“偶人”,上下端詳了一番,繼而冷笑道:“皇后娘娘,隱強侯,呵呵,終究是被我找到了!”
反觀宋皇后,她的眼眸瞪大,不可思議的望著這“偶人”,心里更是“咯噔”一響!
她…她沒有!
這…這偶人不是她的!
她便是連一只螞蟻都不忍傷害,怎么可能會用巫蠱…毒咒他人?
可…可現在…
她有或者沒有?還重要么?
…
…
張讓將那象征著“巫蠱”的罪證呈給天子劉宏。
“臣在長秋宮后院,搜查到了這個,還有隱強侯的府邸內,也搜到了他與許多朝臣往來的密信、賬目。”
說著話,張讓又將一封竹簡遞給天子劉宏。
“請陛下過目!”
劉宏握起這“巫蠱偶人”,翻過偶人,去看它身后的字跡。
“的確是宋皇后的筆跡!”
自打迎娶扶風宋家的嫡女為皇后,劉宏去長秋宮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他哪知道宋皇后是什么筆跡!
只可惜…
這案子,他既是原告,又是判官…他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臣也比對過,的確是宋皇后的筆跡!”
張讓連忙附和道。
劉宏的眼睛驟然凝起,眼眸中一抹錐光漸漸的呈現。“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宋皇后于宮中行此巫蠱之術,該怎么判?”
“理應珠連九族…”張讓連忙回道。
在古代所謂誅九族,是指代的父三族,母三族,妻二族…
可以說,宋皇后巫蠱一案牽連的是整個扶風宋家滿門!
可…
這些在劉宏看來,還不夠!
他緩緩的展開竹簡,看到了上面,與隱強侯宋奇有過書信往來,有過禮箱互換的朝臣名單。
…每一個名字,劉宏都掃過!
而當掃到大鴻臚曹嵩的名字時,劉宏的目光頓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很快,他的眼眸繼續下移,可看完最后一個名字,劉宏的面頰中,多出了一抹失望之色。
儼然,有一個他想看到的名字,沒有出現在這里。
“哼!”
“宋皇后貴為大漢皇后,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誅九族,可不夠!”
冷冷的話自劉宏口中吟出,他的手指輕輕的敲打著眼前的竹簡。
張讓會意…
“臣知道該如何做!”
他跪地行至劉宏的面前,雙手接過竹簡…
然后行禮,拜退!
而當張讓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千秋萬歲殿時。
一旁的蹇碩方才張口道:“陛下是要將曹大鴻臚也給下獄么?如此的話,豈不是牽連到…”
不等他把話講完,劉宏的話再度開口。
“昨日,那曹孟德不是被趕出家門,住在玉林觀么?”
呃…
蹇碩想到了什么。
劉宏卻是緩緩起身,他向左踱了一步。“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朕倒想看看,朕這個兒子如何助他曹孟德救曹家于水火!”
究竟是潛龍在淵?
還是不舞之鶴?
呵呵…
天子劉宏拭目以待!
這案子,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
…
洛陽城南曹家府邸的門前不斷的傳來嘈雜的砸門聲與斥罵聲。
管家阿才隔著一道門,也心知來者不善,顫聲問道:
“你們是什么人?”
“這里可是曹大鴻臚的府邸?”
門外冷冽的聲音傳出。
曹嵩匆匆忙忙的小跑著趕了出來。
“可是吾兒孟德又闖禍了?”
曹嵩一邊拍著腦門…一邊唉聲嘆氣。
類似于這種兒子的“債主”登門討債的狀況,十余年來,哪一年都會有那么幾次!曹嵩已經司空見慣了。
而最嚴重的一次,曹操直接在端午節龍舟上殺了個人…
人家仇家帶著一群人撞門!
還是侄兒夏侯淵站出來,替曹操頂罪…
為避風頭,那時候的本叫“曹瞞”小字“吉利”的曹操,必須得改名!
曹嵩差點都想給曹操改名為“曹草”,曹操屬羊,羊吃草,這么起名好養活…
而夏侯淵替他頂罪,夏侯淵字妙才,直接給曹操取字“妙得”好了,算是讓他記住夏侯淵的這份情義!
可橋玄覺得不好,提議把“曹草”改為“曹操”。
“操”字有操守、操持、控制、把持、掌握的意境,這均是對曹操的美好愿景!
至于字的話取“孟德”,就是怕曹操犯下‘操’切、‘操’之過急的錯誤,缺少中庸之德,“孟德”二字正好互補。
可誰曾想,曹操這“操”字的把持、控制的意境,完全被拋之腦后,倒是“操切”、“操縱”、“操之過急”…愈發的彰顯!
這些年,為了這個兒子,曹嵩也是“操”碎了心,造孽啊!
故而,有人砸門。
曹嵩下意識想到的,是這生下來“討債”的兒子又闖禍了,還是大禍!
哪曾想…
曹嵩的聲音剛剛傳出。
門外的聲調愈發冰冷。
“奉陛下之命,拘捕曹大鴻臚,其余家眷、奴婢,就地關押!”
呃…
此言一出,曹嵩一怔!
不是孟德?是…是他自己?
剎那間,曹嵩整個人慌了神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