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青衣中年男子此前一直垂手立于門旁,并未插嘴他們幾人間的談話,此刻聽到梁言發問,才微微一笑,上前拱手說道:“在下弈星閣呂自珍。/521062/”
“你是弈星閣的人?”
梁言微感驚訝,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眼,方才緩緩說道:“你們的閣主、太上長老皆要殺我,你身為弈星閣弟子,為何還要救我?”
“哈哈,他們要殺他們的,我自救我的,又有何干?”
那中年男子朗聲一笑道:“我與前輩神交已久,心中早就傾慕不已,聽聞前輩有難,我呂自珍又怎能袖手旁觀?”
梁言聽得眉頭微皺,對方的這一番說辭,他實在是難以相信。
呂自珍也似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當即笑道:“前輩可還記得‘瘋書生妄言’?”
“你............”梁言雙眼一亮,隱隱想到了什么。
“哈哈,呂某癡迷陣道,當年卡在筑基初期的瓶頸,想要以陣破關,卻是迷霧重重。機緣巧合之下發現先生于陣脈藏書中的注解,方才醒悟陣法一道的變化居然可以巧妙如斯。后來從閣主口中,呂某才知道,這個‘妄言’前輩,當初只是區區一個煉氣期的修士!”
“我與先生雖未見面,但隔空神交,心中拜服不已。呂某不愿見先生如此大才,最終死于小人之手,故而才會冒死相救。”
聽了他的一席話,梁言一時竟怔在了原地。
呂自珍雖然不說,但梁言也能想象得到,云屏山山腳下的傳送法陣,必定是他傾盡資源所建造,而熊月兒之所以能提前在弈星閣谷口位置打通地道,也絕對少不了他的暗中相助!
花費如此大的代價,只為了營救一個素未蒙面之人,這呂自珍怕不是瘋了?
短暫的沉默之后,忽見梁言拍手大笑,笑聲震動木屋,久久不息。
“哈哈哈!妙極,妙極!好一個隔空之交!沒想到我梁言窮途末路之際,來救我的居然是一魔一妖,以及一個素不相識之人!哈哈,好,好啊!”
熊月兒見他剛才還是沉默如水,這會又放肆大笑起來,不由得撓了撓頭,一臉疑惑地問道:“先生這是傷勢太重,以至于有些瘋癲了嗎?”
呂自珍卻是微微一笑,沖著梁言拱了拱手道:“呂某得見先生一面,如今心愿已了,也該返回宗門,免得惹人懷疑了。”
梁言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朝他深深一禮道:
“呂道友珍重!”
那呂自珍也不謙讓,坦然受了梁言一禮,接著哈哈一笑,轉身推門便走,從始至終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盡顯灑脫不羈之氣。
梁言目視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遠處,方才輕輕一嘆道:
“沒想到弈星閣如此古板的門派,居然還出了呂自珍這么一個人物!倒是和當年的朽木生老前輩有些相似了...........”
他在原地默然片刻,一旁的無心卻開口問道:
“現在還是先想想你自己吧,今后有什么打算?”
梁言回過神來,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此處是什么地方?”
“落魂海岸。”
不等無心開口,熊月兒就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梁言微微一笑,看著無心道:“你都已經知道我心中所想,何故還要發問?”
他說話的同時,人已經走下床來,接著邁開大步,推門而出。
隨著他跨出屋門,一股狂風伴著黃沙撲面而來,倘若是凡人在此,必定會被吹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但梁言只是將體內恢復的靈力稍稍運轉,就已經將這股黃沙狂風隔絕在外。
只見屋前乃是茫茫沙漠,狂風肆虐,黃沙漫天,一眼望不到盡頭。
梁言雙眼微瞇,又轉過頭來,卻見屋后數里開外,與沙漠盡頭相接處,乃是一片黑色的海洋。
海中巨浪滔天,每每一個海潮涌起,便有上百十丈之高,仿佛遮天蔽日的巨手,要將膽敢進入這片海域的人碾成粉末。
最可怖的是,這海面之上還游蕩著一股詭異的黑云,就好似游蕩的冤魂,竟讓梁言都產生了一種心悸之感。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梁言忽然想起當年參加北海妖族拍賣會前,在盤龍鎮聽到的趣聞。
據說那鎮上的賴三歷經艱險,曾經獨自抵達過這沙漠的盡頭。
他回去以后逢人便說看到了“萬物的終極,世界的末日”,以至于被鎮上住民所恥笑,就連見多識廣的酒店掌柜也笑他瘋癲。
但如今看來,到底誰才是無知?
賴三所看到的景象,是那些普通鎮民一輩子也不可能觸及的東西。
想到這里,梁言忽然有些好笑,自己機緣巧合之下,得以修真入道,自以為眼界開闊,不同于市井中的凡夫俗子。
可隨著他
修為漸高,方才知曉,自己所在之處也不過是人族大陸的南垂一角,相比與浩瀚無邊的寬闊世界,他也只是井底之蛙而已,與那些凡夫俗子又有何區別?
修真修真,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道”?
梁言看著眼前的無盡海洋,深深吸了一口氣,往昔種種涌上心頭。
他忽然明白,自己修煉近百年,成就千萬人夢寐以求的金丹,這不是終點,而是起點。
便在此時,無心和熊月兒也從木屋之中走了出來,和他并肩立于沙灘之上。
“看來你已經決定好了。”
無心伸手捋了捋被風吹亂的發絲,轉頭看著梁言說道。
“不錯。”
梁言眼神堅定地點了點頭道:“留在南垂,始終是坐井觀天,我要問鼎大道,就必須離開此處。而且這次劍丸被迫提前開封,已然受損,必須去南極仙洲想辦法修復劍丸才行。”
無心聽后,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眼中卻露出了一絲贊賞之色。
她看著前方不遠處的落魂海,忽然抬手一揮,只見一道紫芒射出,徑直飛入了那片黑色海洋之中。
僅僅片刻的功夫,那道紫芒就不斷壯大,在黑海潮汐的拍打之下,竟然化作了一艘通體紫紋,長有百丈的巨大樓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