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散去,顯露出來的是一個身材苗條、青衣素裙的年輕女子。
她還保持著雙掌向前的姿勢,顯然剛才那道青霞就是從她的掌心中發出。
只是,她的眼神里有太多的疑惑。
黑霧散去,女子的第一反應不是去查看地上那些修士,而是環顧四周,看上去有些急切。
很快,她的目光鎖定在一條走廊的末端。
只見霞光一閃,梁言帶著金玉葉和洛天翔忽然出現。「真的是你!」
青衣女子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梁言微微一笑:「素問,沒想到會在此地重逢。」
青衣女子自然便是苗素問了。
當年梁言在越國京城遇到她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官宦人家的大小姐。
梁言為了給朽木生留下傳承,在一番考察之后,最終決定將《心無定意法》傳授給苗素問,并且把她引薦到了宗門。
如今兩百年時光一晃而過,曾經的官家小姐,已經成長為金丹期的修士了!
「師....」
苗素問剛想開口,卻記起梁言曾經告誡過自己,他不是自己的師父,不能以師徒相稱。
此時此刻,似乎只能叫一聲「梁前輩」。
但那樣又顯得太陌生了。
苗素問愣在原地,明明有很多話要說,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嘴巴張了張,始終說不出話來,看上去竟然有一絲木訥
「這可不像你啊。」
梁言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微微笑道:「《心無定意法》開篇第一句:‘心意無拘,我為無我,!凡事拘泥太過,必然落了下乘。」
苗素問聽后,似乎有所領悟,臉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梁哥哥,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梁言點了點頭。笑道:「兩百多年了,一晃眼你已經成就金丹,如果朽木生泉下有知的話,應該會很欣慰吧。」
聽到「朽木生」三個字,苗素問的眼中流露出了追憶之色。
她早就不是初出茅廬的小丫頭了,知道自己這一身所學來自于朽木生,當年梁言之所以傳她功法,就是為了給朽木生留個傳承。
「梁哥哥,實不相瞞,其實我現在已經拜入了弈星閣,如今的棋道道主就是我。」
梁言聽后,眉頭微微一皺。
「你加入了弈星閣?」
「嗯。」
苗素問點了點頭道:「當年你失蹤后不久,唐閣主便找到了我,她帶我去拜祭了朽木生祖師的墳冢,和我促膝長談了一整夜,希望我能留在弈星閣。」
「但我沒記錯的話,那時候你已經是云罡宗的弟子了,好像是拜在藍忘秋的門下?」梁言皺眉說道。
「嗯,所以這件事情也經過了她老人家的同意。」
苗素問嘆了口氣道:「梁哥哥有所不知,自從你失蹤之后,南垂形勢劇變,乾元圣宮一夜之間分崩離析,南垂五大上宗只剩下了四個,其中飄渺谷與皇絕宮往來甚密,這導致云罡宗和弈星閣不得不結成同盟,我作為朽木生的隔代傳人,從云罡宗轉入弈星閣,能鞏固兩宗之間的同盟關系。」
「原來如此。」
聽了苗素問的一番解釋,梁言微微點頭。
沒想到,時隔兩百多年,云罡宗、弈星閣,這兩個和自己密切相關的宗門,竟然結成了攻守同盟
說到弈星閣,腦海中很快就浮現出了一個女子的樣貌。塵封的記憶再次襲來。
雖然他現在已經得道,放眼整個南極仙洲也是稱宗做祖的人物,但對當年的事情,心中依然有些放不下。
沉吟片刻之后,梁言輕輕嘆
了口氣道:「弈星閣…你們的閣主,現在還好嗎?」
「閣主她..」
苗素問的臉上露出猶豫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么了?」梁言眉頭微皺。
苗素問還在猶豫,金玉葉卻搶先說了出來:「梁哥哥,你是問前任的唐閣主吧?她已經死了。」
「死了?!」
梁言微微一愣,整個人呆立在原地。
金玉葉沒理由欺騙自己,而且從苗素問的反應來看,她說的應該是事實。
這么說的話,唐蝶仙真的死了?
梁言設想過兩人重逢的畫面,自己有可能會憤怒質問,有可能會冷眼旁觀,也有可能會平靜對待但唯獨沒想到,區區兩百年光陰,斯人已逝!
對于唐蝶仙,他的感情十分復雜,有時候就連他自己也很難明白。
兩人經歷了最開始的美好,到后面的理念不和,直至最終的背叛與分手。這一切的一切,無論好與壞,都深深刻在了梁言的記憶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
按理來說,他對唐蝶仙應該是恨多于愛的。
但當知道對方已經永遠離開這個世間之后,梁言心中泛起的情緒,只有悲涼
「她是怎么死的?」梁言輕聲問道。
據他所知,唐蝶仙的資質極好,身為弈星閣閣主更是不缺資源。所以突破失敗,壽元耗盡的可能性很小,最大的可能就是死于爭斗。
果然,苗素問猶豫了片刻,緩緩說道:「兩年前,越國附近出現了一處小秘境,里面的資源十分豐厚。唐閣主為了不走漏消息,親自帶隊探索秘境。誰承想,那是縹緲谷和皇絕宮設下的陷阱,兩宗修士隱藏在秘境的入口,等唐閣主現身之后,就立刻出手偷襲。那一戰,唐閣主以一敵多,又被偷襲在先,最終身死道消」
「回想唐閣主這一生,勵精圖治,為弈星閣培養了不少天才修士,如今三脈四道的道主,有一半都是她親手栽培出來的。至于唐閣主本人,更是在五十年前就已經突破了金丹境,只是沒想到,原本前途遠大的唐閣主,竟然會被人算計至死
苗素問說到這里,輕輕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惋惜之色。
「縹緲谷、皇絕宮………」
梁言閉上雙眼,口中喃喃一聲。
他這些年歷經風浪,見識過各種算計,苗素問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句話,他卻已經猜出了大概。
很顯然,弈星閣的那位老祖,怕是快要不行了。
皇絕宮、縹緲谷都忌憚于唐蝶仙的資質,不想讓她成為弈星閣的第二個通玄真君。但聞太師和魔蝎童子不清楚唐彩環的現狀究竟如何,同時又自恃身份,不愿意親自出手,于是就使了個計謀,把唐蝶仙騙出弈星閣,讓自己手下的修士對付她。
如果唐彩環出山,保下唐蝶仙,那說明她還能再撐幾年,相信縹緲谷和皇絕宮也會賣她一個面子,各自打道回府。
但如果她不出現,說明這老婦已經是茍延殘喘,兩宗修士自然也就肆無忌憚,直接殺了唐蝶仙,以除后患。
說到底,唐蝶仙死于鋒芒太盛。
但這也不能怪她,為了帶領弈星閣走出低谷,她必須挑起肩上的責任,不可能韜光養晦。
而且從這件事情上來看,弈星閣內必然有內女干,否則唐蝶仙的行蹤是如何泄露的?
梁言把整件事情想了個通透,當著眾人的面卻是默然不語。
苗素問見他臉色有些陰沉,不敢說話,金玉葉卻不管這些,走到苗素問的身邊,拉起她的手,關切問道:「苗姊姊,你剛剛中毒了嗎?」
「我沒事。」
苗素問搖了搖頭,輕
聲道:「剛才梁哥哥已經出手,幫我化解了體內的劇毒。」
金玉葉聽后,稍稍放心,又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眾人,怒斥道:「這些人助紂為虐,簡直該死!還有那個什么‘封太子,,在落魂海興風作浪,當真無法無天了!」「的確死有余辜!」梁言忽的開口,聲音冰冷。
剛才他暗中出手,以靈力貫通了苗素問的經脈,借她之手使出《心無定意法》的「轉圓法」,已經將柳如歡、石真等人打成了殘廢。
此時此刻,柳如歡全身血肉模糊,體內筋骨盡斷,費盡全身力氣才勉強睜開一只眼睛。
「你你們是什么人?竟敢插手天道盟的事情!」
即便已經重傷倒地,柳如歡也沒有開口求饒。
因為他知道,求饒也是無用,還不如搬出天道盟的名頭,看能不能鎮住來人。
「天道盟?」
梁言本就心情不好,聞言冷笑了一聲,也不說話,一道劍氣從他袖中飛出,瞬間就洞穿了柳如歡的胸口!
他殺人沒有絲毫征兆,其余眾人見了,無不嚇得肝膽俱裂。
梁言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幾人,冷冷道:「我只問一遍,天道盟中有哪些高手?實力如何?還有你們口中的‘封太子,,他究竟是何來歷?」
「這………」
躺在地上的幾人互相對視一眼,眼神中露出了片刻的猶豫。
「太慢了!」
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梁言一揮手,又是幾道劍氣射出,將場中剩余的修士一一斬殺,僅僅只留下石真一人。
「最后一個機會,你來說。」梁言看了他一眼,臉色冷漠。
「前輩息怒!」
石真已經驚懼到了極點。
他看了看周圍的尸體,就在不久之前,這些人還意氣風發,大家一同盤算著怎么捉到「青玉雙姝」,之后又如何去封太子那里領賞。
可這一轉眼的功夫,和自己同來的眾人,都已經成了冰冷的尸體!
石真知道,自己現在命懸一線,是生是死,都要看眼前這個男子的心情。
所以他沒有絲毫猶豫,一口氣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回稟前輩,封太子并非落魂海的修士,有人傳言他是從正北方來的,身邊高手如云,而他抵達落魂海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創立了天道盟。至于天道盟中的高手,我所知道的只有一個名為‘冷霜,的女子,此女的修為境界極高,恐怕還要凌駕于各門各派的老祖之上!」
「冷霜?你見過她出手?」
「前輩說笑了,在下不過區區一個金丹散修,哪有機會見到老祖級別的人物?只是聽說,天道盟剛剛成立的時候,六十四島都有不服。其中‘長生島,的反應最為激烈,島上七大上宗的通玄老祖聯合起來,想要找天道盟討個說法。雙方約在一處無人荒島見面,誰料天道盟只去了冷霜一人,那一戰她以一敵七,竟然斬殺了四位老祖!從此以后,‘長生島,就成了天道盟的附屬島嶼,整個落魂海六十四島,再也沒人敢和天道盟叫板了。」梁言聽到這里,雙眼微微一瞇。
同為通玄境,這冷霜能夠以一敵七,說明她修煉的功法神通極為霸道。
南極仙洲中的普通修士,還真沒有這個實力…除非,
她來自于七山十二城。
「正北方向來的
難道是七星城?」
梁言當年橫跨落魂海,對這一片區域也有所了解,如果對方沒有繞路的話,那從方向上來看,應該是七星城沒錯。
想了想,又問道:「天道盟成立以后,都做了些什么?」「回稟前輩,天道盟應該是來掠奪資源的,他們統領六十四島之后
,在大部分島上設立了分壇,然后組織各門各派的修士開采靈礦,征收靈藥,甚至還抽取靈脈。」「掠奪資源?」
梁言皺了皺眉。
南垂如此貧瘠的地方,七星城的人來這里掠奪資源?簡直就是個笑話!
要知道,南極仙洲浩瀚無邊,靈脈眾多,別說是七星城的修士了,就算只是一個最普通的聚元境散修,也看不上南垂這邊的資源。
這個「封太子」千里迢迢趕到落魂海,肯定還有別的目的!
梁言很想弄清楚天道盟的真實意圖,但現在情況不明,這件事情看起來簡單,背后卻可能涉及到七山十二城的博弈。
七星城來了多少人?還有沒有別的高手?這些問題梁言都不清楚。
他自己是孤身一人,如果因為一時氣憤,貿然出手,導致身份暴露,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最好的辦法,就是隱藏在暗處,先將天道盟的底細摸清楚,如果有必要動手,那就一劍封喉!
只不過,在那之前,他打算先去一趟南垂,把當年的恩怨了結一下。
沉吟許久之后,梁言忽然笑了笑,開口問道:
「石真,現在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可愿意?」
「晚輩自然是愿意的,不知前輩要我做什么?」
石真的聲音很低,冷汗直流,心中緊張到了極點。
在他的眼中,梁言這張笑臉,和地府的鬼差也沒有什么區別。
「你不是給天道盟效力嗎?幫我引薦一個人去天道盟。」話音剛落,梁言抬手一拍腰間的太虛葫,但見青光一閃,一個身穿白衣的年輕男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師尊!」
古行云拱手行了一禮。
梁言微微點頭,淡淡道:「這一路上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與故人重逢,打算先去一趟南垂,現在有個任務交給你去辦,也算是讓你磨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