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言伸出雙手,十分恭敬地接過了木盒。
雖然寶物在前,但他腦子里面很清醒,知道自己應該在這種時候有所表現,當即義憤填膺道:
「幾位師叔說得好聽,可這玄水仙木是我們水仙嶺的至寶......他們又不損失什么,憑什么要我們拱手送人?」
陸清河聽后,輕輕嘆了口氣,在河邊久久不語。
沉默許久之后,方才開口道:「青山,長幼有序,幾位師叔的決策,你不要妄加議論,好好將此物送到天池姥姥的手里,湘芩也隨你一同去吧。」
「可是,師父........」
梁言和湘芩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陸清河擺斷。
「好了,為師有些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陸清河臉色蕭索,看上去不愿意再多說。
梁言自忖戲份也做足了,再裝下去就有些過了,于是點了點頭,恭聲道:「師尊保重,我與師妹先行告退。」
說完,在陸清河的背后行了一禮,隨后帶著湘芩離開了洞府。
兩人從水仙嶺下來,回到山道上,湘芩的話匣子立刻打開。
只見她一臉的忿忿不平,叫道:「幾位師叔也是老湖涂了,這十二化劫都是外人,他們卻把自己本門的至寶主動送給外人,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嗎?」
「或許是想要交好他們吧。」梁言聳了聳肩道:「畢竟這些人都是已經渡過了第二災的化劫老祖,實力深不可測,隨便拉攏一人,都對五莊山的未來有很多好處。」
「哼!」
湘芩依舊不忿,叫道:「別人就還罷了,那天池姥姥可是個妖艷的,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不知禍害了多少男修!她的滄溟山更是藏污納垢之地,我們五莊山道門正宗,七山十二城之一,豈能和這種人沾上關系?」
「或許幾位師叔別有用意吧,畢竟上面做出的決策,不是我們能夠非議的。」梁言澹澹道。
「別有用意?我看幾位師叔是老湖涂了!」
湘芩冷笑道:「玄水仙木又不是他們的東西,他們當然不心疼!五莊山五峰之間互有競爭,我看這些師叔就是想看我們水仙嶺的笑話,生怕師尊搶了他們的風頭!」
「小師妹,禁聲!這些話可不能隨便亂說!」梁言用眼神示意湘芩閉嘴。
然而湘芩卻像是點著了火藥,根本停不下來:
「我不,我偏要說!那些師叔一個個仙風道骨,潛心修道了一輩子,到最后不會被天池姥姥這個腌漬貨色迷了眼睛吧?要說這也不是沒有可能,聽說天池姥姥的媚術非同一般,幾個師叔六根不凈,或許........」
湘芩正在滔滔不絕,卻見梁言臉色古怪,不停向自己擠眉弄眼,一時間有些莫名其妙。
「師兄,你怎么了?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咳咳!」
梁言還沒說話,身后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
湘芩的臉色微變,急忙轉身,卻見一個錦衣華服的道人站在自己身后。
此人鷹眼高鼻,雙目狹長,全身上下透著一股鋒銳之氣,正是五莊山金甲谷的谷主,左行之!
湘芩吃了一驚,急忙閉嘴,躬身行禮:
「參見左師叔!」
「參見左師叔!」梁言同樣行禮。
「哼!」
左行之冷哼一聲,不咸不澹地說道:「免禮吧,兩位師侄高談闊論,把我們幾個老家伙都罵了個遍,我還敢讓師侄行禮?那不得折壽么!」
梁言和湘芩聽后,心中都是一緊。
背地里辱罵師長,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左行之真的
追究起來,上報給宗門,回頭定他們一個不敬師長之罪,恐怕兩人都有的受了。
湘芩身為主犯,輕則禁閉,重則受刑,梁言身為從犯,沒有及時制止,自然也脫不了干系。
梁言的身份是偽裝的,最怕遇到這種事情,就算是輕微的處罰,但只要將他置于眾人的視線之中,就有暴露的風險。
想到這里,梁言急忙擺出笑臉,向左行之行禮道:「師叔莫要生氣,小師妹不懂事,口無遮攔,沖撞了師叔,我替她陪個不是。師叔大人大量,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你替她陪個不是?你是什么輩分?」
左行之冷冷道:「如果是陸清河那老家伙來,我還勉強能夠接受,可你不過是個三代弟子,也有資格替別人賠不是?」
「師叔,我知錯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希望您懲罰我就好了,不要殃及我的師兄。」湘芩可憐兮兮地說道。
「嚯,看不出來,你這小妮子還有幾分仗義。」
左行之掃了湘芩一眼,似乎有些意外,語氣緩和了不少:「也罷,看在陸師兄的面子上,我就不與你們過多計較.........玄水仙木的事情是我們幾個老家伙共同商議的結果,陸清河當時也在場,如果他覺得不妥,當時就反對了,所以你們未知全貌,不要隨意議論。」
「知道了,師叔!」
梁言和湘芩同時應道。
左行之微微點頭,又看了看梁言,忽的笑道:「玄水仙木是陸清河的寶貝疙瘩,這些年一直珍藏在水仙嶺,就連我都沒有見過,今日湊巧遇上,師侄不妨給我看看,也讓我這個做師叔的開開眼界。」
「這.......」
梁言做猶豫不決的樣子,心中卻是大罵道:「好你個老狐貍,兜兜轉轉半天,原來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怎么?師侄不愿意?」
左行之看他猶豫的樣子,臉上露出了不悅之色。
「師叔,非是我不愿意,而是玄水仙木太珍貴,是我們水仙嶺的重寶!師尊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小心交到天池姥姥手里,中間不可轉交外人。」
「依你看,師叔我是外人嗎?」
左行之的臉色漸漸變得陰沉起來:「我只是有些好奇,就當著你的面看一看,難道我還能奪了你們水仙嶺的寶物不成?你這樣推三阻四,莫非是真心對我不敬?哼,那我可要將你們的所作所為上報宗門,讓雷師弟來管教管教你們了!」
雷厲風是五莊山的一名化劫老祖,雖然只有渡二難的修為,但卻執掌刑法,手段狠辣,是五莊山弟子最懼怕的幾人之一。
左行之此言一出,梁言和湘芩都變了臉色。
「這老狐貍,今天就是奔著「玄水仙木」來的啊!」
梁言在心中暗罵了一聲。
他其實已經把這件寶物當成了自己的東西,所以容不得別人橫插一腳。
不過現在這種情形,看上去也沒有別的辦法,畢竟湘芩被左行之抓到了把柄,這件事情如果鬧大了,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
而且按照梁言的推測,左行之應該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私吞玄水仙木,不然他要如何收場呢?
稍稍思忖了片刻,梁言最終做出決定,陪笑道:「師叔哪里話,我怎敢對師門長輩不敬?既然師叔想看,那我只能遵命了。」
說罷,從袖中取出了一個金邊木盒,上前幾步,走到左行之的面前,雙手奉上。
「呵呵,這才對嘛。」
左行之的臉上露出了滿意之色,伸手接過木盒。
他也不隱藏,就在梁言和湘芩的面前大大方方地開盒。
隨著盒
蓋被打開,一股濃郁的水屬性靈氣蜂擁而出,瞬間就彌漫了整條山道。
梁言置身其間,就好像位于汪洋大海之中,陣陣清風撲面而來,精神也為之一振。
「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梁言在心中感慨了一聲,更加想要將此物占為己有。
他表面不動聲色,暗中卻在凝神觀察,想要看看這位「左師叔」究竟有什么目的。
只見左行之拿起玄水仙木,在陽光下細細端詳,臉上露出了贊嘆之色。
「嘖嘖!渾然天成,完美無缺,果真是水屬性的至寶!都說水仙嶺的底蘊僅次于青木崖,我看此話不假........」
左行之一邊說,一邊在暗中施展法術。
一滴指甲蓋大小的精血,從玄水仙木的里面飛了出來,很快就被左行之的手心吸收。
整個過程短暫而又隱秘,左行之用衣袖阻擋了兩人的神識,可以說是毫無破綻。如果真的是「青山」本人在此,絕對看不破他的動作。
可惜,梁言并非「青山」。
他早就在暗中運轉「菩提明鏡相」,將整個過程看得清清楚楚。
「玄水仙木的里面怎么會有一滴精血?」
梁言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是驚訝到了極點。
「這是誰的精血?左行之怎么會知道?難道他的目標不是玄水仙木,而是這滴精血嗎?」
正思忖間,左行之已經將玄水仙木放回了木盒之中。
「原物奉還。」
左行之將木盒隔空丟了過來。
梁言急忙接住,表面裝出恭敬之色,將木盒小心翼翼地收回了儲物戒中。
左行之似乎心情不錯,此時呵呵笑道:「原來這就是玄水仙木,今天總算是大開眼界了!師侄不錯,今后遇到什么困難,可以來金甲谷找我。」
「那就多謝師叔了!」梁言拱手道。
左行之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轉身化為一縷青煙,消失在山道上........
目送左行之遠去之后,梁言和湘芩都沒有停留,沿著山道一路向下,快步離開。
湘芩的情緒有些低沉,低著頭,向梁言傳音道:「青山師兄.......都怪我,若不是我口無遮攔,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梁言當然知道這件事情和湘芩無關。
今天就算她不亂說話,左行之也會找別的借口,總之他的目的就是要得到玄水仙木中的那滴精血。
那會是誰的精血?
梁言暗自推測,那滴精血很有可能屬于陸清河,畢竟這是水仙嶺的寶物,陸清河十分重視,平時根本沒有給外人看過。
那么問題來了,左行之為何要陸清河的一滴精血?
精血.......等等!
梁言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那就是青云魔尊!
此人精通巫術,擅長下咒,傳聞巫門的修士可以通過精血、毛發等物下咒,殺人于千里之外。
當然,這只是傳說,所謂的「殺人于千里之外」,也只能針對修為境界比自己弱的修士。
面對境界相同的對手,巫門咒術就只能對其造成一定的傷害,使其中毒或者受傷,無法達到殺人的目的。
梁言將自己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聯系起來,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青云魔尊在五莊山必有內應,而這個內應很可能就是左行之!
前天晚上,左行之替他將假的吳世明引出了火靈峰,所以青云魔尊在火靈峰的大殿上才會輕松自如,一點也不擔心。
因為他知道,「吳世明」一時半會回不來,他有足夠的
時間在元真火中下咒。
左行之收集陸清河的精血,難道是拿來給青云魔尊下咒的?他們兩人狼狽為女干,究竟有什么目的?
「局勢越來越復雜了啊.......」
梁言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他這次潛入五莊山,本想著尋找天機閣的傳承,別的事情一概不摻和。
可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自己還是卷入了這場紛爭之中,而且隨著知道的東西越來越多,自己似乎有越陷越深的趨勢。
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湘芩一直在觀察梁言的反應,看他愁眉不展,以為還在生自己的悶氣,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委屈道:「青山師兄,芩兒知道都是我不好,但你不要這樣冷澹嘛,人家.......人家真的好委屈!」
梁言回過神來,轉頭看去,只見這小妮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看上去再不哄哄她,可真就要鬧脾氣了。
「好了好了,我不生氣。」
梁言微微一笑,摸了摸湘芩的額頭:「這件事情也不都是你的錯,師兄也有責任,沒有督促好你。以后你知道了,有些事情我們可以私下里說,千萬不要讓別人偷聽了去。」
「嗯!」
湘芩連連點頭,把臉埋在梁言的胸口,一對豐滿的軟肉也在他身上亂蹭。
「走吧,執行任務要緊。」
梁言沒有和她過多膩歪,帶著湘芩快步前行,很快就來到了天池姥姥的洞府門口。
他沒有立刻進去拜訪,而是在門口停下了腳步,臉色有些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