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的夸獎,兩女都很高興。
“當年六城圍攻無雙城,雖然兇險,但也給了我們磨練的機會,我與師姐都是在那個時候突破的。”白清若笑道。
李希然的臉色卻是微微一紅。
她雖然是師姐,但只是入門較早,修為卻比不上白清若,因此這聲“師姐”讓她感覺有些羞愧。
梁言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李希然,你天資極佳,修道路漫漫,不必急于一時。”
“多謝師尊指點。”李希然低頭道。
“指點.”梁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嘆道:“我這個師父當得不稱職,雖然把你們收入門下,卻沒有正經教導過幾次,這些年都靠你們自己摸索修煉。”
“師尊何出此言!”
李希然和白清若都是一驚,幾乎異口同聲道:“承蒙師尊傳法,已是大恩,怎敢再奢求其它!”
梁言搖了搖頭,笑道:“也罷,往事不再多提,今日我等師徒重聚,正要看看你們的劍道修為。你二人就在洞府中斗劍一場,讓我看看你們這些年的領悟。”
“斗劍?”
二女都是一愣,隨后對視一眼,又露出了笑容。
“師姐,請指教了!”白清若站得筆直,拱手道。
“師妹的功力還在我之上,希然怎敢說指教?我倆也不用客氣,都使出全力來,好讓師尊檢驗我等的修為。”李希然正色道。
“好!”
白清若點了點頭,心念一動,一道劍光從腰間的劍囊中飛出,此劍名為“斬空”,通體紫色,劍氣逼人!
李希然也把手一指,青螭劍飛出,懸在自己頭頂。
兩人的本命飛劍都經過千錘百煉,由罡化丸,此時已經鋒芒內斂,雖然劍光看似平靜,但劍氣已經鋒銳到了極點。
“師姐,小心了!”
白清若話音剛落,便把手中劍訣一掐,斬空劍頓時劃出一道劍芒,斬向了對面的李希然。
閣樓之中,劍氣縱橫!若非梁言提前設下禁制,這座洞府早就被蕩成了齏粉。
眼看斬空劍襲來,李希然也是臉色嚴肅,同樣掐了個劍訣,青螭劍猶如一條游龍,與斬空劍斗在了一起。
半空之中,一青一紫,劍光交錯,打得難解難分!
梁言一直靜坐觀看,從頭至尾,不發一言。
其實二女的劍術,都來源于梁言當年傳授的基礎劍訣。而這“基礎劍訣”也不普通,乃是他融合了《道劍經》、《無相劍經》和《魚龍舞》等諸多根基大法之后,按照自己的心得體會寫出的劍道秘典。
不過“基礎劍訣”中只有根基修煉之法,并無劍術演繹,如今李希然和白清若所用的劍法,乃是她們參透“基礎劍訣”之后,根據自身領悟和自身特性所衍生出的劍法。
相當于一份考卷,兩種答案。
如今正是這兩種答案分個高下的時候,看看誰領悟的劍道更強!
白清若雖然修為較高,卻也不愿意占這個便宜,此時壓制了境界,和李希然一樣都是通玄初期,兩人只靠劍道手段一決勝負。
石室之內,一斗就是數個時辰。
白清若劍法飄逸,斬空來去無痕,令人捉摸不透;李希然穩扎穩打,樸素中又帶著一絲靈動,任憑對方如何變化,她自己的節奏絲毫不變,始終立于不敗之地。
如此又過了半個時辰,白清若忽然變招,斬空刺向李希然的小腹。
這個變招出其不意,李希然已經來不及后退,正是危急時刻,卻不見她慌亂,把手中劍訣跟著一變,青光襲來,竟把斬空卷了進去。
“這是什么招式?”白清若遠遠看到這一幕,眼中露出了驚訝之色。
斬空是她的本命飛劍,此時卻不聽使喚,似乎被對方的飛劍纏住,一時脫身不得。
“疾!”
忽聽一聲低喝,青霞紫光同時迸發!
所不同的是,紫色劍光身不由己,向上沖天而起,最后“奪!”的一聲,插在了洞府的房頂上。
青霞卻是靈動非凡,從半空中劃過一道長弧,最后懸在了白清若的頭頂。
白清若瞠目結舌,看著插在房梁頂上的“斬空”,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許久之后,才聽一聲輕嘆:“師姐厲害,是我輸了。”
李希然收了飛劍,拱手笑道:“師妹承讓了!若非你壓制境界,輸的一定是我。”
白清若苦笑道:“我修道時間比你多了數百年,現在雖然境界壓過你,日后卻未必了。況且我倆都拜在老師門下,修煉的是劍道,終究還是師姐的劍道資質更勝一籌。”
“何必妄自菲薄?還是聽師尊指點吧。”李希然笑道。
白清若醒悟過來,當即點頭,于是二女重新向梁言恭敬一拜,都道:“請師尊指點。”
梁言漠然片刻,緩緩道:“你二人資質都不差,只是這些年偏重的方向不一樣。清若重‘形’而希然重‘意’,因此清若的劍法詭詐難明,變化多端,是殺人的利器;而希然卻讓飛劍與自己融合,達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
“倘若遇到劍修以外的對手,顯然清若的劍法更強,但遇上李希然,她人劍合一,自身毫無破綻,你便處處是破綻。”
聽了梁言的一番評價,白清若的眼中先是露出茫然之色,過了許久,又好似醒悟到什么,猛然驚醒,叫道:
“是了!是了!我久攻不下,還以為自己占盡上風,其實破綻已現,只等這股氣勢用老,落敗是遲早的事情”
梁言微微點頭,笑道:“爾等謹記,我等劍修:下品者煉器,中品者修身,上品者合道。劍丸雖是千錘百煉所得,終究還脫不了‘煉器’的層次,想要更進一步就必須修煉自身。所以李希然走的才是正路,萬不可貪圖一時殺伐之爽快,而走偏了道路,譬如那海外十三島的青螺仙子,就是個例子!”
當下,把青螺仙子的事跡簡單講了講,此女也是一名奇才,只是無人指點,最終走錯了道路,徒得四十九顆劍丸之鋒銳,卻永遠絕了自己的劍道修行之路。
白清若聽后,不由得暗暗心驚。
劍修之路果然步步驚心!即便是青螺仙子這樣驚才絕艷之人,也會走偏道路,倘若一時迷失,那就永遠也回不到正路了。
“多謝師尊指點,是弟子急功近利了,今后一定潛心磨練自身,不敢再走捷徑。”白清若臉色認真道。
梁言嘆了口氣:“其實也不怪你,能從那套‘基礎劍訣’中悟出自己的劍道,已經是天賦異稟了,只怪我這個做老師的不稱職,在你們的修煉岔路上沒有及時指正。”
說到這里,稍稍頓了頓,又道:“這樣吧,你們先回去,明日子時我在后山‘玉霞洞’中講道,你倆可來聽講。”
白清若大喜過望,拜倒在地,恭敬道:“多謝師尊鴻恩!明日講道,清若一定準時前來。”
李希然雖然也拜謝,但心情卻有些復雜。
本來她和梁言的關系不一般,多年未見,也有一些話想和他單獨說說。可梁言現在的境界今非昔比,無形之中就有一種壓迫感,讓她無法開口。
也是這個時候,李希然才真正反應過來,眼前這人乃是自己的老師,而非當年那個朋友了。
“多謝師尊賜講!”李希然低頭道。
說罷,兩人不敢在他的洞府中過多停留,一同出了閣樓,往自己修煉的地方飛去了。
等兩人走后,梁言在洞府中陷入了沉寂。
他當然也看出了李希然的心思,此女對自己有一絲朦朧的情愫,只是礙于身份,一直隱藏在心里。
又想到南幽月,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
“此等紅塵煩擾,應當趁早斬斷。”
搖了搖頭,重新入定去了.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到了第二天深夜。
李希然和白清若都提前守在后山,到了子時,忽見一道霞光飛來,轉眼進了玉霞洞,知是老師到來,兩女不敢怠慢,也一同進了山洞。
玉霞洞中有玉河經過,河面漂浮著璀璨的鵝卵石,仿佛天空星辰一閃一閃,把山洞映照得空靈虛幻。
抬頭看去,只見梁言正坐在河面的一塊白色巖石上,巖石附近擺了幾個蒲團。
兩女對視一眼,各自選了一個蒲團,乖巧坐下,不發一言。
片刻之后,就聽梁言的聲音緩緩道:“劍修一道,飄渺無常,我自南垂入此道,歷經諸般磨難,又得各家精華,才有一絲感悟:此道不在三千大道之中,不假外物,爾等所見、所學、所聞之道,皆是外相。以外相求本相,方才是劍道修行之過程”
二女聽后,心中似有所悟,其中李希然皺眉道:“何為本相?”
梁言笑道:“本相無可描述,千人千面,各不相同。用你所學之道演繹,那便是你的本相。”
“若我修煉乙木法則,將劍道演繹成一株寶蓮,那我的本相便是寶蓮?”李希然追問道。
“然也!”
梁言大笑道:“三千大道皆由天定,唯劍道由你定,你若悟出本相,自身便是宇宙!宇宙萬法不離‘是’、‘否’二字,劍道卻無‘是’,無‘否’。”
李希然和白清若聽到這里,心中都是一驚!
因為她們聽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道理,這道理超出了她們所有的認知,似乎和尋常的修道理念完全相悖。
這一瞬間,隱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但除了激動以外,兩女居然還有一絲戰栗.
那是對未知的恐懼。
本能地想要逃離這個山洞,不想再聽更多,但心中那一絲求知的渴望卻又讓她們如癡如醉,舍不得從蒲團上下來,還想再聽更多。
梁言面無表情,繼續講道。
如今的他和當年大不一樣,雖然那部“基礎劍訣”也算包羅萬象,但在如今的梁言看來卻有許多不妥之處,因此在這山洞中開壇講道,也算是為這兩個徒弟糾正道路。
如此講道一日,到了第二天深夜,兩女正聽得入神,梁言卻忽然停下。
白清若驚醒,下意識便問道:“師尊,接下來呢?”
梁言微微一笑:“我與你們二人在此講道,可是漏了風聲出去?”
白清若微微一怔,隨后道:“不瞞老師,那日離開之后,有許多碧海宮同僚前來詢問,因為他們都是并肩作戰多年的戰友,弟子不好隱瞞,只得隱晦說了一些。”
李希然也道:“弟子也說了,確實是不該,甘愿受罰。”
梁言擺了擺手,笑道:“無妨!只是我道非常道,外面那些人學不了。清若,你去外面帶兩個人進來,其余人便讓他們散去了。”
白清若問道:“哪兩人?”
“蒼月明和司徒狂生。”
“弟子領命。”
白清若起身行了一禮,隨后往洞外走去。
過不多時,出了玉霞洞,就見外面熙熙攘攘站了十幾個修士,大都是碧海宮的通玄真君,但也有些散修和這些人有交情,因此得知梁言講道,特意趕了過來。
眼看白清若出來,所有人都向她行禮,其中有人開口詢問:“道友,我等都仰慕梁劍仙,也想入玉霞洞聽講,不知有沒有這等機緣?”
白清若掃了一眼眾人,淡淡道:“師尊明言,劍道非常道,并不是人人可學,諸位還是請回吧。”
眾人聽后,臉上都露出了失望之色,卻也是無法,本來就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看來是沒有這個福分了。
長嘆了一聲,陸續有人告辭離去。
僅片刻過后,山洞洞口處,除了白清若以外就只剩下兩人。
“你們怎么還不走?”白清若笑道。
司徒狂生和蒼月明對視一眼,都是臉色一正,肅然道:“宮主的劍道修為猶如高山,旁人怎會理解?我等為求學而來,絕不會輕易放棄,除非宮主親自驅逐我等,否則便守在洞口。”
白清若又是一笑,道:“都進來吧,師尊要見你們。”
司徒狂生和蒼月明大喜,跟隨白清若進入山洞,很快就來到玉河邊,見到了在巖石上盤膝而坐的梁言。
“坐。”
梁言把手一指,并不多言。
司徒狂生和蒼月明低頭一看,果然在巖石附近發現了四個蒲團,其中兩個已經被李希然和白清若占據,剩下兩個,似乎就是留給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