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言遠遠看見那支竹笛,雖然臉色沒有變化,但心中卻泛起了驚濤駭浪。
那支竹笛,分明是他當年送給南幽月的!
玄天關一戰之后,梁言被圣人所傷,實力大減,是南幽月犧牲了自己的心頭血,才幫助他渡過難關。
送血之后,南幽月從他身上取走了一支竹笛,正是他們在琴海悟道時合奏所用,此后便一直貼身保管,從不離身。
沒想到,今天居然出現在這里!
這一瞬間,梁言的思緒轉得飛快。
南幽月跟隨唐謙之抵達此處,為何無緣無故的失蹤了?
聯想到黃沙城內發現的那個巫術娃娃,證明這件事情一定和巫族有關,難道他們都已經被俘了?
“梁言,你可想見這支竹笛的主人?”黑色的斗篷中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你把她怎么樣了?”
梁言表現得很平靜,但那原本懸空的右手卻不由得握緊了幾分。
這個細節,沒有逃過無心的眼睛。
她對梁言的性情了如指掌,見此情景,不由得心中驚訝。
“看來這竹笛的主人在夫君心中的地位很重.難道是她?”
這一瞬間,無心猜到了竹笛主人的身份,眉頭微微一皺。
“呵呵。”
斗篷男子發出了低沉而沙啞的笑聲,隨后緩緩道:“梁言,你的紅顏知己現在還活著,如果想贖回她,就把你手中的石板拿來交換。”
南幽月對梁言有大恩,又和他一同在琴海悟道,說是紅顏知己也不為過。雖然梁言曾經多次拒絕此女的心意,但他承受的人情卻是實實在在的。
當那斗篷男子拿出竹笛的一瞬間,梁言的確有些心亂了。
但現在,他已經逐漸冷靜下來。
沉默了片刻,梁言緩緩道:“唐謙之、魏無名他們是不是都在你手里?”
“當然!”
斗篷男子沒有否認,淡淡道:“你們要找的人現在是我們三族的階下囚,還是那句話,如果不想他們死的話,就趕緊把手中的石板交出來。”
梁言搖了搖頭,道:“我信不過你,只有一根竹笛,怎么能證明他們的生死?除非讓我親眼見到他們。”
“呵呵,你沒得選擇。”斗篷男子毫不退讓。
“那我就當著你的面,毀了這塊石板,讓你們的計劃徹底落空!”
梁言再次舉起了石板,手中劍氣吞吐,距離石板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
三大異族的修士都死死盯著他的右手,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但那斗篷男子卻是不緊不慢。
“你可以毀了這塊石板,但我發誓,一定會殺光包括南幽月、唐謙之在內的所有南玄俘虜。”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斗篷的黑霧中似乎有兩道精光射出。
“梁言,你敢賭嗎?”
梁言沒有說話。
他把石板高高舉起,劍氣越來越近。
兩人對峙,沒有只言片語,但氣氛卻越來越肅殺!整個戰場,十八萬異族聯軍以及三萬南玄精銳,全都屏住呼吸,沒有一個人發出丁點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梁言的身上。
他的劍氣距離石板越來越近,下一刻就要將其洞穿。
但那斗篷男子卻是半點反應都沒有,始終倒背雙手,任由梁言決斷。
短短數息的時間,在一部分人的眼中,似乎過了千萬年
忽然,梁言的識海中出現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那是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他并不陌生。
“這是.天人感應?”
梁言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天人感應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而且預示的是即將到來的第六難!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古樸石板,忽然就明白過來,當自己把這塊石板舉起來的那一瞬間,第六難就已經在路上了.
“是因為南幽月嗎?”
梁言忽然想到很早之前的天人感應,那里面就有南幽月的畫面。
這一瞬間,梁言心念電轉,最終做出了決斷。
他將手中的石板緩緩放下,輕聲笑道:“看來你很了解我,知道我不會舍棄他們的性命。”
三大異族的修士看到這一幕,都不由得長出一口氣,稍稍放松了一些。
就連南玄的許多修士,也在此刻暗暗點頭。
而那斗篷男子卻是怪笑幾聲,并沒有回應梁言。
“好,我答應用石板交換你們手中的俘虜,但我有一個條件。”梁言沉聲道。
“什么條件?”
“必須讓我身后的將士們安全撤出黑山域,在此期間,你們要堵住天木城的童逆,不讓他出兵追擊。作為交換,我可以帶著石板單獨留下來。”
“你不覺得這個條件有些過分了嗎?”斗篷男子的聲音十分低沉,聽起來似乎有些不滿。
“并不過分。”
梁言臉色平靜,緩緩道:“對我來說,唐謙之、南幽月他們的命固然重要,但我身后這些將士的命也同樣重要,我不會為了救一部分人,而讓另一部分人身陷險地。”
他此言一出,大軍立刻出現了騷動。
“不可啊,大帥!”
“大帥,這些異族都是虎狼之輩,您萬萬不可單獨留下,我等誓死與您共進退!”
“大帥三思啊!”
趙翼、伏虎尊者、王崇化等大將都上來勸諫。
但梁言卻是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只冷冷道:“此乃軍令,爾等不必多言,聽我命令行事。”
“大帥!”
王崇化還想再說些什么,旁邊的無心卻突然開口道:
“你們都聽梁言的吧,事已至此,留在黑山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如果與異族開戰,必然是童逆漁翁得利,與其全部戰死在這片荒山之中,倒不如保留有用之身,將來投身于南北之戰的正面戰場。”
“不錯。”
梁言雖然沒有回頭,但卻暗暗向王崇化傳音道:“王將軍,你是我最信得過的人,身后這些南玄將士,就都托付給你了。”
王崇化聽后,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長嘆一聲,在梁言身后行了一個大禮。
“梁帥放心,王某一定竭盡所能,將所有人都帶出黑山域!”
梁言聽后,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
他又看向遠處的斗篷男子,朗聲笑道:“怎么樣,做出決定了嗎?這次我可不是危言聳聽了,如果你不答應,我立刻就摧毀手中石板!”
“這小子”斗篷中的男人有些猶豫了。
他知道對梁言來說,兩邊的籌碼一樣重,如果不答應他的話,這次真有可能毀掉石板。
想到自己的多年謀劃,斗篷男子不由得嘆了口氣。
“好,梁言,算你狠!我答應你的條件,不過你必須帶著那塊石板留下來。”
“那是當然。”梁言笑了起來。
“你們走吧,有我三族修士在此,諒那童逆不敢出兵。”
斗篷男子說完,大袖一揮,三大異族的修士似乎都尊他號令,立刻就開始排兵布陣,在原地戒備起來。
“慢著,先把我的兒子還回來!”幻族族長此時忽然開口。
南玄眾人都把目光看向梁言,見后者微微點頭,便有人帶著墨走到兩軍陣前,由梁言把他身上的禁制解除。
時隔多日,終于重獲自由,墨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但他沒有說一句話,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就這樣默不作聲地來到幻族族長的身后,低眉垂首。
“你們也走吧。”
梁言始終背對著眾人,淡淡開口。
王崇化臉色復雜,最后看了一眼梁言的背影,道了一聲“保重!”,隨后轉身,帶領還活著的三萬修士緩緩離開。
浩浩蕩蕩的南玄大軍,如潮水一般退去了。
沒過多久,梁言的身后已經空空蕩蕩,三萬多將士全部撤離,但有一個人留了下來。
手心中傳來溫潤的觸感。
卻是一只雪白、光滑的柔荑伸了過來,與自己十指緊扣。
“夫君,無論發生什么,我都會與你一同面對。”無心輕柔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梁言聽后,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我們見機行事,要小心那個斗篷男子,此人絕不簡單。”
“嗯,這人藏頭露尾,以我的神識居然看不透他,而且那三大異族都對他唯命是從,不知道是什么來歷。”
“三大異族的態度其實不一樣,幻族和巨靈族只是聽命于他,而巫族修士卻對此人十分崇拜,我看這里面必有貓膩,或許可以分而化之。”
“你說得對,倒要看他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兩人并肩而立,看似古井無波,實際卻在暗中傳音交流。
而那斗篷男子似乎對他們并不關心,自己選了一塊空地坐下,盤膝打坐,入定去了。
時間流逝,日出日落,轉眼間就過去了五天。
這五天的時間,天木城也曾派出高手來打探這邊的情況,但最后無一例外,都被三大異族的高手截殺,沒有一份情報能夠傳回天木城。
那童逆心中驚訝,只道是南玄已經和異族結盟,準備攻打自己的天木城。
因此更加不敢出城,命令王天河等人加固城防,增添禁制,自己則躲在洞府中閉關,想利用“陰之源”的力量快速恢復體內的傷勢。
北冥人人自危,因為“純陽天鏡”也只剩下最后一次使用機會,哪里還敢主動追擊?一直是閉門不出!
到了第五天清晨,那斗篷男子終于從入定中醒來,起身悠悠開口道:“梁言,我已經如你所愿,封堵天木城五日,現在就算童逆立刻出兵,也不可能追得上南玄修士了。”
梁言聽后,微微一笑,臉色卻是不置可否。
斗篷男子見狀有些氣惱,沉聲道:“梁言!我已經完成約定,現在該你履行承諾了。”
“五日的時間,還不足以讓南玄大軍走出黑山域。”梁言搖了搖頭,似乎對現狀并不滿意。
“哼!”
斗篷男子冷哼了一聲,叫道:“梁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盤!再過幾日北冥的援軍就到了,你想拖延時間,把這里的局勢攪渾,這樣你就有可乘之機!”
梁言聽后,看了一眼那隱藏在斗篷中的男子,心中微微有些驚訝。
此人倒是把他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
之所以讓南玄大軍撤離,也是因為這個目的,反正他與無心兩人光腳不怕穿鞋的,黑山域的局勢越亂,他們兩人越有可能渾水摸魚。
但現在,對方似乎并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要么交出石板,要么我就殺光俘虜,再把你們兩個也宰了!”斗篷男子狠狠道。
“呵呵。”
梁言笑了起來,悠悠道:“你我之間并沒有深仇大恨,何必弄得兩敗俱傷呢?你要你的石板,我要唐謙之他們的性命,咱們各取所需就是了。”
斗篷男子聽后,語氣稍稍有所緩和,道:“既然如此,你現在就把石板交出來,我立刻放人。”
“別急啊。”梁言擺了擺手,笑道:“我可以把石板給你,但你總要讓我看一下人質吧?不然他們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你還想耍花招?”
“怎么會呢!”梁言笑容不變,道:“我現在只有兩個人,難道你們三大神族還怕我們區區兩人嗎?帶我去關押俘虜的地方,等確定他們都活著以后,梁某自會把石板交給你。”
斗篷男子聽后,沒有立刻回答。
他身后那三大異族的族長傳音交流了片刻,最后由巫長青走到斗篷男子身旁,似乎傳音說了些什么。
“好。”
斗篷男子聽過之后,微微點了點頭,沉聲道:“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這也是最后一個要求,希望你不要再耍什么小聰明。”
“當然。”梁言笑道。
“帶他們走。”
斗篷男子丟下這句話,抬手掐了個法訣,化為一道遁光,頭也不回地往北面飛走了。
幻族族長、巨靈族族長以及巫長青,這三大異族的頂尖高手,各自率領十余名化劫境強者,將梁言和無心包圍在中間。
除此之外,還有那十八萬異族大軍,里三層、外三層,幾乎把他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兩位,請吧。”巫長青做了個請的手勢。
面對黑壓壓的人群以及數不勝數的高手,梁言臉色平靜,與無心對視一眼,笑道:
“既如此,就勞煩三位族長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