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無痕口出驚人之言,即便是已經見過大風大浪的梁言,也在此刻微微一愣,思緒有些轉不過來了。
「莫道友,我沒聽錯吧?你剛剛說了什么?整個南極仙洲都被這股血腥之氣籠罩了?」梁言雙眼微瞇道。
「你沒聽錯,老道也沒有危言聳聽,現實就是如此。如今,整個南極仙洲都被這股血腥之氣籠罩,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煞氣爆發。」
他說到這里,稍稍頓了頓,又接著道:「你之前見到的那些宗門,幾乎都是被這股煞氣給煉化了,只有極少數實力較高的宗門才免于一難,他們如今都在老道的宗門內,受老道庇護。」
「怎么會這樣」梁言喃喃自語了一聲,隨后猛然驚醒:「難道是北冥?」
「不錯!」
莫無痕的眼中露出悲痛之色,緩緩道:「神月宗雖然不參與南北之戰,但老道也算交友廣泛,一直在密切關注這場戰爭。大約半年前,南玄主帥寧不歸屯兵于龍虎關,正是攻城拔寨的緊要關頭,卻忽然出現大量北冥援軍!其中有兩人是亞圣境的頂尖修為,他們與丹陽生聯手,將寧不歸打成重傷,南玄因此潰不成軍,被追殺了百萬里,最后不得不解散,各自逃命去了。」
「竟有此事!」
梁言聽到這里,右手不自覺地用力,竟然把桌子給按碎了。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轉念一想,這也在情理之中。
天宮城有太多隱藏高手,就比如劍星官凌霄,實力還要略勝丹陽生,和寧不歸幾乎不相上下。
而除了凌霄以外,還有兩位神秘莫測的隱星官,估計實力都不會差到哪里去。
如果他們聯手圍攻寧不歸,以寧不歸一人之力絕難抵擋。再加上天宮城的援兵,南玄肯定抵擋不住,潰敗也是注定的結局
梁言想到這里,閉上雙眼,在心中長嘆了一聲。
但他很快又睜開雙眼,問道:「南玄聯軍敗了,那墮仙嶺的圣人之戰呢?可有分出勝負?」
「老道正要與你分說。」
莫無痕緩緩道:「龍虎關大戰之后,南玄潰敗,眾人相繼隱藏。而在這之后沒過百日,墮仙嶺的圣人之戰也落下帷幕,卻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令狐柏雖然率領南玄四圣破了北冥的‘斷古大陣",但自身也受了傷,至于那北冥八圣更是受傷嚴重,雙方互相忌憚,暫時罷手,各自退回。」
「雖然圣人之戰不分勝負,但圣人之下的戰爭卻是北冥勝了。在圣人出來之前,丹陽生已經把南極仙洲的三條‘紫薇龍脈"全都抽走,此后不久,整個南極仙洲都泛起了血煞之氣,仿佛有一座無形的大陣籠罩在這片大陸上,將所有生靈都視為芻狗」
梁言聽到這里,只覺得內心無比壓抑,深吸一口氣后,喃喃道:「龍脈,大陣原來天宮城真正的意圖是這樣,那個人他是要煉化整個南極仙洲嗎?」
莫無情同樣嘆了口氣,繼續道:「這血煞之氣非同一般,根本找不到源頭,無法消除,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爆發。剛開始的時候威力還不大,只能將凡人煉化為血霧,但隨著大片凡人國度淪陷,血煞之氣的威力也在逐步提升。不記得從什么時候起,煉氣期的修士也無法抵擋了,接下來便是筑基期、聚元境以至于現在的金丹境修士都難以自保。」
梁言聽到這里,忍不住問道:「各大宗門不是有高手存在嗎?怎么不庇護自己的弟子?」
莫無情搖了搖頭:「沒用的,這股血煞之氣極為詭異,就算你逃到空間法寶之中也沒用,只要身在南極仙洲,誰也保不住你,被煉化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唯一有些許作用的,便是以靈脈為根據的護宗陣法,
這也是前不久才被人發現的。因此,這附近的修真門派、世家都來投靠老道,老道把他們暫時都安頓在山上了。」
梁言聽后,微微點頭。
「怪不得我在路上發現一些宗門人去樓空,但卻沒有修士死亡,看來他們的宗主還算有些修為,強行護住了門下弟子,并且帶到你的神月山來了。」
「無量天尊。」
莫無痕打了個稽首,面露悲憐道:「老道雖然修成化劫,卻也不是滅情絕性,原本只想在此守住宗門基業,卻沒想到會遭此厄運。那些投奔而來的道友,我能救則救,但以我現在的情況,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了。」
「你的意思是,這些血煞之氣在逐漸變強,到時候你的護宗大陣也無法抵擋了?」梁言問道。
「正是如此。」
「南玄的圣人呢?墮仙嶺之戰不是結束了嗎?五圣怎么不來庇護你們?」
「梁道友有所不知。」
莫無痕緩緩道:「墮仙嶺之戰結束后,令狐前輩就失蹤了,緊接著,整個南極仙洲出現了九個巨大的血色符文,正是由于這些符文的出現才使得大陸陷入血腥煞氣之中。李玉仙、歸無涯、鳳舞、軒轅破天四位圣人各自鎮壓了一枚符文,無法離開。如今整個南極仙洲只有四塊凈土,其余地方都已經淪陷,億萬生靈被煉化成血水。」
聽了莫無痕的詳細介紹,梁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閉關才一年而已,沒想到外面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南北之戰居然演變到了這種地步」
不同于莫無痕,梁言是真真正正地參與了南北之戰,并且在最前線,因此他對局勢的理解更加深刻。
那位神秘莫測的天宮城城主,之所以發動戰爭,恐怕就是用億萬生靈的鮮血在南極大陸畫下九個符文,而這九個符文就是煉化整個大陸的根基!
幾乎不用去驗證,每個符文所在的區域,都是當年南北之戰最慘烈的戰場。
這也解釋了他為何化身‘魏無名",卻沒有在絕天長城一戰中出手幫助北冥。
因為在他的眼中,南北之戰誰勝誰負根本無關緊要,他要的是戰爭本身!
只要有足夠的生靈戰死,就可以實現他煉化整個大陸的目的,至于戰死者是南玄還是北冥,這些都無所謂了。
「到現在為止,一切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
梁言在心中暗暗嘆息了一聲。
他不相信令狐柏沒有推算到眼下這種局面,但應該也是無能為力。
這是一場只屬于兩人的棋局,令狐柏與「魏無名」針鋒相對,而梁言只是棋盤中的一個棋子,雖然偶爾被其中一個執棋者帶出棋盤,卻也只能窺得棋局的冰山一角,對其他地方的博弈根本毫無所知。
「至少,在五莊山和無生島這兩個地方,你分別贏了他一手,也不算是毫無希望吧就不知道你接下來還有沒有能夠反敗為勝的手段?」
梁言在心中默念,眼中滿是憂慮之色。
那位天宮城城主的壓迫感,至今記憶猶新。
此人居然能更改自己的三災九難,這等匪夷所思之事,簡直超出了梁言的認知!如果令狐柏還算是個「人」的話,那這位天宮城城主幾乎就是「天道」的具象了。
梁言心思百轉,一瞬間想了很多很多,莫無痕見他沉吟不語,知道是有心事,就沒有立刻出言打擾。
過了許久,莫無痕才輕聲開口道:「南北之戰演變到今日,北冥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他們派出來的修士不懼血煞之氣,而且實力都極強,除了我之前所說的四方凈土,其余地方的宗門都被他們橫掃,像老道所在的神月宗也只是茍延殘喘,今日若無道友相救,恐怕
也滅宗了。」
梁言回過神來,想了想,問道:「我還有個疑惑,既然令狐城主失蹤,南玄四圣又各自鎮壓一枚血紋,那北冥的圣人為何不趁機出手,將他們逐個擊破呢?」
莫無痕聽了,苦笑一聲道:「梁道友真是高看老夫了!老夫原先不過是一散修,雖然僥幸建立宗門,卻無甚根基,只不過是消息靈通一點,哪里看得懂圣人之間的布局呢?反正北冥就是沒有派出圣人,一個都沒有,到現在為止,在外肆意屠戮的北冥修士最高就是亞圣修為。」
「沒有派出圣人么」
梁言雙眼微瞇,若有所思。
這里面有些蹊蹺,或許北冥一方也受到天道限制,并不是為所欲為?
也對!煉化整個南極仙洲,億萬生靈化為飛灰,這是多么大的因果,恐怕圣人都不敢輕易承受!
整個北冥,或許只有天宮城城主才能承擔這天大的因果,但他是執棋者,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入場。至少也要逼得令狐柏入局,他再一戰定乾坤
「北冥諸圣暫時不能出手,或許是我們唯一的好消息了。」
梁言喃喃自語了一聲,隨后又似乎想起什么,問道:「我沒記錯的話,你之前說打算加入南玄,可南玄聯軍都已經解散了,這又從何說起呢?」
莫無痕笑道:「正要與你分說,因為南玄四圣鎮壓血紋,分身乏術,所以只能靠我們自己來抵抗北冥大軍。而為了防止被逐個擊破,忘歸城歸無期在不久前發出了‘聚仙令",邀請各路修士齊聚于羅天山,共商對敵之策!」
「哦?」
梁言微感意外,隨后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真沒想到,居然是歸無期那小子不過為什么選擇在羅天山呢?」
「因為羅天山的陣法禁制最強,而且羅天宗的佛門金光對血腥煞氣有一定的克制之力,所以才會把大本營定在那里吧」
莫無痕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頓了頓,又接著道:「這次,歸無期廣邀同道,無論是當年的南玄舊部,還是隱居深山的隱士,只要愿意對抗北冥,就都可以前往。老夫前不久也收到了一枚聚仙令,在此之前,神月宗一直避世不出,想要明哲保身,但老夫現在才知道這是大錯特錯,就算不參與南北之戰,北冥也不會放過我們,只有主動抗爭,才有一絲存活的希望。」
梁言笑了笑,道:「宗主現在明白也不算晚,南北之戰還未蓋棺定論,一切皆有可能。」
「希望如此!」
莫無痕嘆了口氣,隨后拍了拍手,對門外吩咐道:「來人,給梁道友奉茶!」
卻說莫無痕是神月宗的創派老祖,整個宗門除他以外,再也沒有一名化劫老祖。
自他以下,修為最高的是十二名親傳弟子,都是通玄境修為,沒有資格入內陪坐,只能侍候在門外。
隨著莫無痕的一聲吩咐,門外站立的十二個弟子之中,立刻有一人出列,雙手奉茶,推門而入。
梁言正與莫無痕低聲交談,猛一抬頭,見一女子推門而入。
此女長發披肩,身形高挑,穿一套銀絲長裙,流蘇飄逸,隱隱有月華流轉。
她的眉形十分柔和,仿佛天邊新月,輕輕彎起,再配上瓊鼻細唇,目光低垂,盡顯婉約之美。
「好一個絕色女子!」
饒是梁言見多識廣,看見此女,也不由得暗暗稱贊了一聲。
她和無心有少許相似,但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美:無心熱烈奔放,猶如紅玫;此女卻是含蓄委婉,猶如秋菊。
眼看梁言的目光掃來,女子微微低頭,輕咬薄唇,臉頰處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呵呵。」
莫無痕此時笑道:
「這是老夫的親傳弟子,名叫沈秋月,擁有‘神月圣體",而且天資極高,短短數百年就已經修煉到了通玄巔峰,乃是我神月宗下一代的翹楚!」
介紹完之后,莫無痕又看了沈秋月一眼,笑道:「秋月,還不快給梁前輩奉茶?」
「是」
沈秋月蓮步輕移,來到梁言面前,微微欠身,將一杯靈茶奉上。
「前輩請用。」
「多謝。」
梁言下意識的接過,只覺得幽香撲鼻,雖不濃烈,卻如空谷幽蘭,令人陶醉。
一時間,也分不清楚是茶香,還是此女身上的體香了
「多謝前輩救了神月宗,也救了救了晚輩。」
沈秋月低著頭,聲音軟糯,好似楊柳春風。
「不必言謝,我也是路過,舉手之勞罷了。」梁言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