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端坐在副駕駛位上,雙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蓋上,就像幼兒園接受老師監督的好孩子。
楚子航駕駛著保時捷穿過車流,向家的方向駛去。
“師兄,我們現在去哪?”
路明非主動打破了車內詭異的寂靜,
“我家……”楚子航低聲道。
“這進展會不會太快了?”路明非撓頭道。
“什么進展?”楚子航疑惑道。
路明非搓了搓手,略顯興奮道:“現在不是去師兄家嗎,那不就直接快進到見家長了?”
楚子航陷入了沉默。
“師兄你傷勢還好嗎?真的不用去醫院處理下傷口?”
路明非突然問道。
就在先前,他目睹了師兄粗暴和堪稱驚悚的包扎方法。
因為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繃帶,師兄用透明膠帶像封紙箱一樣將自己封了起來,就是那種快遞專用的膠帶,只為了不讓血流出來。
“還撐得住。去醫院他們只會讓我去檢查身體……很麻煩,時間也不夠,馬上就到航班時間了。”
楚子航面色蒼白,滿頭冷汗。
爆血結束后,他又重新變回了人類的身軀,龍血的燃燒讓他此時異常虛弱,再加上腹部受創,讓他幾乎要暈厥過去,但他又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倒下。
“哦哦,師兄真是個準時準點的好男人!”路明非輕聲說道,
在上一世,他的記憶中師兄好像就失約過一次,就是與夏彌約定中午上門吃飯見家長那次,他還是后來從芬狗口中得知的。
這一次失約讓師兄直接失去了陽光下低頭似要親吻他嘴唇的天使。
不過說起來……
那一次師兄不管失不失約,他都會失去那個女孩吧?
路明非后腦勺輕輕靠在坐背上,側歪著頭,看著師兄冷峻的側臉。
師兄,人類和龍族真的能放下舊日的仇恨走到一起,過上沒羞沒臊的快樂生活嗎?
就請你們小倆口給我一份答案吧。
……
……
楚子航關閉引擎,車燈隨之熄滅,車庫內一片黑暗。
他無聲地大口呼吸,想積攢足夠的體力,等到有力氣走上二樓再動身。
“師兄,我扶你嗎?”
黑暗中,來自身邊師弟的關懷悄然送至。
楚子航愣了下,呼吸節奏不自覺被打破。
按照原來的計劃,他現在本該獨自坐在車內積蓄體力,然后一個人走進衛生間處理傷口,但師弟莫名其妙出現在那個場合,讓一切都變了。
他也很好奇路明非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難道是老師不放心他,私下又通知了路明非?
按道理來講路明非才是專員,但依據實際情況出發教授們不可能讓路明非來負責壓陣。
因為這不是不放心楚大將軍的兜底行為,而是欲圖借刀殺人,讓路大公公合法“戰”死沙場。
另外那疑似怪物般的廝殺也疑點重重,但楚子航沒準備逼問師弟,也不準備上報學校。
因為每個人都有獨屬于自己的秘密,更因為他能察覺到師弟對他的……善意。
“不用了……你扶著我太明顯,我不想讓我家人發現我受傷了。”楚子航低聲道。
感覺體力積蓄的差不多了,他推開車門,猶豫道:“你……要在車上等我,還是和我一起進去?”
“一起啊一起啊!我去拜訪拜訪叔叔阿姨!”師弟賊眉鼠眼地從車內躥了出來,莫名興奮。
楚子航默然了一會,道:“你就跟在我后面,隨時準備托住我。”
“Yes,sir!”
“不要和他們說太多,浪費時間。”楚子航猶自不放心地囑咐道。
“懂得懂得,師兄你這么面薄,以后怎么去見別人家的家長啊!”師弟痛心疾首道
“我為什么要去見別人家的家長?”楚子航皺眉。
“人家妹子的家長想見見你啊!”師弟理直氣壯道。
楚子航愣了下,停在草坪上,回頭看向路明非道:“你父母想見我?”
“……師兄,我不是妹子啊!”路明非目瞪口呆,雙手抱肩,一臉驚恐,“師兄我前面跟你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啊!”
楚子航嘴角輕扯,蒼白的面孔上似有笑意一閃而過。
“師兄你剛剛笑了?”
“別鬧了,到了。”
楚子航小心地推開門,現在他最希望的就是爸爸媽媽都不在家,這樣就不會被攔在客廳問話。
當他推開門,看到了蜷縮著睡在沙發上的老媽,不禁呆了下。
這個時間點,她不通常都在外面泡吧,跟那幫阿姨喝著威士忌或者白蘭地大聲說笑,今天怎么例外了?
而且這睡相真是不敢恭維,不知道打了多少滾,豪邁地露著整條大腿,絲綢睡裙上滿是褶皺,倒像是抹布。她懷里抱著薄毯,就像小孩抱著娃娃。
楚子航沉默無聲的走了過去,幫她將毯子重新蓋好,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面而來,面對這樣脫線的老媽,他也不知道該抱以怎樣的表情。
他突然愣了下,想起師弟就在后面,這般“家丑”被師弟看到了,似乎只能滅口了。
楚子航轉過頭,就見師弟雙手捂眼,嘴里小聲念叨著什么。
他走上前,才聽到師弟口里念叨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無聲而笑。
楚子航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向樓上示意,轉身走去。
他們走進了二樓的衛生間。
楚子航輕手輕腳地把門插上,又檢查了一遍鎖,確認不會有人突然闖進來。
而后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無力地靠在門上,一手夾緊腰間,一手把濕透的T恤扒了下來。右下腹上壓著一層層的紙巾,下面的傷口已經有點結痂了,但是一動又裂開,小股鮮血沿著身體一直往腿上流。
他伸手向吊柜里,路明非連忙湊上前幫他打開時柜門,在他的示意下拿出一個醫療箱,從里面找到了破傷風的疫苗、碘酒和繃帶。
楚子航咬牙,猛地撕掉膠帶,血汩汩地涌了出來。
他立刻用衛生紙按上去把血吸掉,同時隔著衛生紙捏到了傷口里的東西。
那是一塊尖銳的碎玻璃,大約有一寸長,全部沒進傷口里了。
即使觸到那塊玻璃也痛得讓他面部扭曲,這東西就像是長在他的身體里了,是他的一塊骨骼,要拔掉它就像是拔掉自己的一根骨頭。
楚子航深呼吸幾次,抓過毛巾咬在嘴里,猛地發力……
細小的血珠濺到了鏡子上,他全身虛脫地把那塊沾著血污的碎玻璃輕輕放在洗手池的臺子上。
路明非眼角一抽,沉默地從旁拿出一次性注射器抽出破傷風疫苗,注入了師兄上臂的三角肌里。
“謝謝。”
足足緩了一分鐘,楚子航才緩過些氣力,輕聲道謝。
“客氣客氣,師兄你別這么見外啊,咱們是師兄弟誒,你這樣太見外會疏遠我們間關系的!”
師弟口吻嚴肅道。